周三，陆欣约着他去画速写，地点是篮球场，但他不想去，因为季如裴常在那里打球。

现在好不容易把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撇清，顾瓷不想再跟他走得太近，他总觉得季如裴有些奇怪。

“你和季如裴不会是闹什么别扭了吧？”

顾瓷摇了一下头，他的眼睛虽然看着漂亮，可总是让人感觉有点空洞，尤其是发呆的时候，整个人像一只精致的、没有灵魂的洋娃娃。

陆欣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顾瓷回过神，缓缓地放下颜料笔，一边收拾一边把上次在酒吧听到的话跟陆欣简述了一遍。

“没想到他们竟然在背后议论你，真是可恶，难怪你那天提前离开。”

陆欣顿了顿，继续道：“但是季如裴和你真的让人觉得好像在谈恋爱。”

“没有。”

“我总觉得他好像不喜欢你跟别人走太近。”

顾瓷的手上沾了不少颜料，在画室外面的洗手台边洗手，陆欣抱着速写本跟他说话。

“你也觉得么？”

“对，我很早之前就这样觉得了，但是我以为你们俩之间真的有点情况所以就没说。”

光是用水冲，他没能把手上的颜料完全洗干净，打算回家之后再洗几遍，“看来是走得太近了……是我没有保持好距离。”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顾瓷一直没有对象的原因，但凡有人跟他示好他就会和那个人保持距离。

“好了好了，不说他了，既然不想去篮球场那我们就去田径场吧。”

下午四点多田径场并不热，顾瓷在观众席待到了五点多，他没有在画画，一直握着笔，但速写本还是白的，他看着傅禛跑了大概四圈。

傅禛刚停下来，朋友们就围上去给他递水，他英俊的侧脸轮廓几近完美，碎发凌乱尽显肆意，身材高大，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让顾瓷觉得很合适。

……如果可以给他当模特就好了。

顾瓷托着腮，眼眸微微一眯，心中略有所思。

“你为什么总是看他？难道想要认识他吗？”

“他是很好的模特。”

陆欣忍不住笑出声，“我竟然会以为你想和他交朋友，干脆去要个联系方式问他愿不愿意给你当模特吧。”

顾瓷听着有点心动了，但又摇了一下头，“看起来很难，有机会再说吧。”

他看见有几个女生拿着手机上前问他要联系方式，没几秒就失望地离开了，傅禛全程冷漠脸。

陆欣也托着腮看着傅禛，摇了摇头，看起来确实不好接近。

“画完了？”

“嗯。”

“那我们走吧。”

“好咧。”

*

“过几天回一趟家吧。”

打电话给他的是他舅舅的儿子顾越，他的表兄，顾瓷是单亲家庭，没见过自己的父亲，一直生活在母亲的家里，所以也随着母亲家里姓。

不过他知道，他的妈妈不喜欢他，长辈们也都不喜欢他。

“不回了。”

“过几天家里办喜事，回来一趟吧，再说你已经很久没见小姑了。”

顾瓷的手机放在了洗手池的架子上，而他则是在低头专心洗手，应对方的时候有些敷衍。

“哦……”

“小姑前几天从医院回来了，医生说她的病情有所好转。”

水哗哗地往下流，冲洗着他白嫩纤长的手指，顾瓷觉得自己的指甲有点长了，待会儿该修剪一下。

“娇娇，你在听吗？”

顾瓷抽了两张纸擦干净水，没心没肺地问道：“她回来和我有什么关系？反正她也不想看见我。”

对面的人轻叹一声，转而道：“你之前不是说想看看安安吗，他现在已经会说话了。”

安安是顾越的小孩，顾瓷上次见他的时候已经是半年前了。

“嗯，就先这样，改天再说。”

这个家最关心他的大概只有顾越了，可越长大顾瓷越觉得两个人的关系渐渐地变得疏远。

顾越有自己的生活，而他也不能再粘着顾越了。

晚上，顾瓷和Kaiser还有他的朋友一起约着开新地图，他见用不上自己就发起了呆，直到Kaiser问了一句：“怎么了，断网了吗？”

“没有。”顾瓷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的人物在雪山被冻死了。

Kaiser也不知道去了一趟什么地方，身边都是白莹莹的发光的小精灵。

［系统：玩家Kaiser赠送玩家Icy雪精灵×1］

“谢谢。”

“你好像有些心不在焉的。”

“嗯……在想事情。”顾瓷瞥了亮起来的手机屏幕一眼，季如裴给他发消息问他周末会不会参加他们篮球队的庆功宴。

“你等等，我回个消息。”

说完顾瓷就拿起手机缓缓打出两个字：不去。

【季如裴：为什么？周末没时间么？】

【顾瓷：周末外出写生，没有时间。】

【季如裴：写生？你一个人去吗，我陪你一块儿去吧。】

顾瓷眉头皱了一下。

【顾瓷：不需要。】

他干脆不回季如裴消息了，跟着Kaiser和他的朋友继续开新地图。

[系统：玩家Kaiser赠送玩家Icy风精灵×3，水精灵×4]

【疾行：我呢我呢？队长，你不厚道。】

顾瓷疑惑地重复了一遍：“队长？”

“以前经常一起组队玩游戏，所以他叫惯了。”

“原来是这样。”

【疾行：你们俩一起语音不管我这工具人的吗？】

顾瓷看着电脑屏幕上的那个矮矮的小正太跳来跳去的，企图引起别人的注意。

“不用管他。”

“真的嘛。”顾瓷一边说一边打开背包把之前做活动系统送的东西都送给了疾行，大部分是给人物升级突破的材料。

【疾行：哇哇哇！】

【疾行：感恩戴德！】

【Icy：不客气。】

【Icy：下次我们可以一起聊天。】

傅禛看到这句话时有种不祥的预感，紧接着他就听到顾瓷说了一句他和疾行已经加了v信好友。

这边疾行忽然兴冲冲地在游戏上发消息私聊他：队长队长我可以吗？！我好喜欢她，我想听她的声音，想跟她面基！

傅禛眉头微微一挑。

【傅禛：她？】

【疾行：呐呐，她一定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吧。】

【傅禛：……男。】

对方发了一个震惊的表情。

他的耳边忽然传来顾瓷声音：“我下线了，要收拾一下准备睡觉了，今天就先这样吧。”

“嗯，早些休息。”

“你也是。”

【疾行：我也可以！】

傅禛面无表情地回复：你不可以。

*

班上的写生地点在隔壁市的古镇里，大概要一个礼拜左右才能结束行程，结果在出行的前一晚上顾瓷因为淋雨感冒了。

【陆欣：好好休息吧，身体更重要，强行跟着去的话会很难受的。】

【陆欣：不过你这次生病又是因为什么？】

顾瓷晕乎乎地盯着手机看了一下，手指按在键盘上回复：淋雨感冒了。

发完之后他眯了一下，结果再睁开眼睛看到上面的备注竟然是Kaiser.

他发错消息了。

明明看着是陆欣。

顾瓷点了一下撤回，结果不小心按成了删除。

【Kaiser：因为淋雨感冒了？】

顾瓷将错就错。

【Icy：对，今晚不能上线玩游戏。】

【Kaiser：注意身体，最近换季容易生病。】

【Icy：好。】

他看对话框上显示的是‘对方正在输入’，等了一会儿也没见他发出一条消息，于是回了一句：那我休息了。

【Kaiser：嗯。】

顾瓷也没来得及回复其他人的消息，手机摁灭，然后抱着被子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在被窝里捂出了一身冷汗，跟做了噩梦似的惊醒过来，他忽然咳嗽了两声，然后急促地喘了起来，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

顾瓷坐起身，泛白的手指伸到了床头柜上拿平喘药，期间还把手机摔下了床。

他的脸颊还是不正常的红色，因为剧烈咳嗽眼尾还留下星星点点的泪渍，几缕发丝因为汗湿而粘在鬓角，与皎白的面容相互映衬。

吃药了之后他靠着平复了片刻，呼吸依旧略显紊乱。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他才回过神，然后把摔在地上的手机捡了起来，打电话的人是顾越，不知道是不是又催着他回家。

“娇娇，真的不准备回来了吗？”

顾瓷淡淡地回应：“课多，没时间。”

“那我过几天来看看你吧。”

“不需要，你忙你的事情就好。”顾瓷把空空如也的药瓶扔进了垃圾桶，然后皱了一下眉，也许又该去医院一趟了。

那边迟疑了片刻，顾瓷听到的又是他的叹息，也不知是失望还是无奈。

电话时顾瓷挂断的，顾越看了一下通话时间，不过二三十秒，小孩拿着玩具飞机在他旁边玩闹，妻子忽然道了一句：“安安叫了你多少声了，怎么没个回应？”

顾越回过神，这才将手机收起，揉了揉小孩的头。

她抱怨了一句：“你怎么又在给顾瓷打电话。”

顾越不应她，免得和她吵起来，小孩因为小飞机掉了叫了他好几声，他将地上的玩具捡起给了小孩。

“放暑假的时候你不准把他接回家里住，要不然我就带着安安回……”

顾越眉头皱了一下，打断道：“行了，他根本不愿意来。”

从未出过远门的顾瓷一声不吭地填了离家一千多公里的大学，从那以后很少回来。

顾越到现在还不明白他什么要离开，他明明不喜欢离家太远，不喜欢去陌生的城市。

“谁稀罕他过来，娇气。”

“你怎么又说这种话？”

“难不成我说错了吗？也没见你们顾家人宠他却偏偏是个娇娇，任性妄为。”

顾越的眼皮跳了一下，结婚前他和顾瓷是住在一起的，婚后也是，但他的妻子认为有顾瓷在会打扰他们两个人的生活，顾瓷大概也是察觉到了，所以高中毕业后的那个暑假搬回了老宅。

成绩出来之后顾瓷考得不错，顾越承诺带他出去玩，但妻子又怀孕了，他没办法离开，就把这件事情搁置了。

后来听说他离家出走了，好几天没回去，顾越因为担心就出去找他了，结果妻子那天夜里从楼上下来不慎踩空导致流产。

妻子认为他对顾瓷太上心了，没有把心思放在她和孩子身上，所以那段时间常常哭闹，顾越为了照顾她的情绪自然也顾不上顾瓷，只是没想到往后和顾瓷见一面竟然会那么难。

“是我惯的，你满意了么？”说着他便站起身，把衣帽架上挂着的外套披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

“公司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今晚不回来了，好好照顾自己和安安。”

身后传来妻子气急败坏的声音：“顾越，你给我回来！”

*

【Kaiser：身体好些了吗？】

【Icy：嗯，好多了。】

顾瓷不仅身体好了，还连续坐在电脑面前工作了两天，没怎么睡过好觉，没课的时候他的作息时间经常不规律。

画到男人结实的肌肉线条时他忽然停顿了一下，然后在稿子上糊了两笔，不打算继续画下去了。

【W：关于源里的设计成稿主策很满意！】

【Icy：嗯。】

【W：我就知道哈哈，主策的写的要求真的太适合你了，源里的长相要求简直跟你相差无几，有模型参考会很快的。】

【W：那你这边跟模型组好好交涉，可能需要来一趟工作室。】

工作室……人好多。

【Icy：必须去吗？】

【W：是的呢。】

顾瓷回了一个‘好’。

【W：那另外一个角色开始着手画了吗？】

【Icy：想象力不够。】

【W：要不然……你找几个模特？那种个子高，身材好的。】

个子高。

身材好。

顾瓷忽然想到了先前他一直能在学校遇见的傅禛。

他最合适了，但是看起来不太搭理人。

该怎么礼貌又不尴尬地要到别人的联系方式？

顾瓷把这个人生重要难题给了最近一直在聊天的Kaiser.

【Icy：我想找他当模特，要脱衣服，你觉得会被拒绝吗？】

【Kaiser：会，不要找他了。】

【Icy：他很合适呀，要是不找他，我只能去体院碰碰运气了。】

【Kaiser：他……不是体院的么？】

根据顾瓷的描述，傅禛自然而然地往体院的人想，所以连忙否认他的想法。

【Icy：不是啦，听说是计算机专业的，一米九八。】

傅禛捏着手机的手莫名一紧，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好一会儿。

计算机专业，一米九八。

“我们专业一米九八的人有很多么？”

程彻顿了顿，“我们系一米九的人都没多少个，一米九八不是特指你吗？”

傅禛转头回复。

【Kaiser：找他吧。】

【Icy：嗯？你刚刚还让我不要找的。】

【Kaiser：艺术高于一切，上去问就好，不要怕拒绝。】

【Icy：你说的对，那我改天去学校田径场碰碰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