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离尘被侍卫们围在了队伍的最中间,他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眼走在最前面的慕容城度,心里惴惴不安,这个人连背影都散发着不好惹的气息,自己刚才是怎么脑子一热就答应跟他走了的呢?
感觉到从四周投来无数打量的目光,楚离尘低垂着头,总如针芒在背。
一行人刚走到集市的尽头,一个侍卫就牵着一匹骏马在慕容城度面前单膝跪了下来,“王爷,回府的马匹备好了。”
慕容城度从侍卫手里接过缰绳,一个利落的转头翻身上了马,他冷漠的瞥了一眼楚离尘,语气也相较于之前尤为生硬,“小乞儿,若想要得银子,你可得跟紧了!”
说完他一夹马肚,骏马呼啸而去,只留下一阵尘烟,楚离尘还没反应过来,侍卫们就瞬间两队排开,齐齐跑着跟在了慕容城度的马后。
楚离尘深深蹙眉,还没来得及多思考就落在了最后面,于是他赶忙抬脚追了上去,跑了一会只是有点小喘,可跑过了一条街后,他有点吃不消了,眼前的景物开始模糊,头上的发带也不知什么时候断的,额头上的汗顺着发丝流进了嘴里,他也没力气去擦。
每每他想要放弃时,内心却总还留着一丝希望支撑他继续跟下去。
保不齐这位爷能看在他这么累的份上多赏点银子,这样他马上就可以买冬衣了。
不知是不是老天听到了他的祈愿,摄政王府万幸就跟集市只隔了两条街,楚离尘从未跑过这么久,停下来后喉头猛然间涌上些许铁腥味,肺也开始强烈地痛楚起来,每喘一下都如撕裂般疼痛。
楚离尘蹲在地上俊脸涨红充血,双腿无力的直打颤,且快要窒息的感觉也随之不断冲上后脑,以至于他还没来得及感叹摄政王府的富丽堂皇,就被一个侍卫拽着衣领给拖了进去。
那侍卫领着他来到了一间院子里,里面摆放着大大小小十余口水缸,像是专门用来清洗什么的地方。
楚离尘一进门就好奇地四处打量,他呼吸急促还没站稳,就迎面泼来了一桶水,差点淋得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只见那侍卫丢给他一件衣服,“自己洗干净后,把身上的东西都掏出来放一边,然后把这身衣服换上。”
楚离尘一贫如洗的,身上除了个破碗到也没什么了,但仍有些止不住疑惑的问道:“我就来讨个银子,为什么还要换衣服?”
侍卫神情鄙夷,冷哼了一声,“王爷的规矩,外人身上不得带任何东西近身,况且允你进府就已是王爷格外开恩了,你还想浑身脏臭的凑到他跟前去?”
楚离尘这才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心道这位爷果真是个大户人家,规矩都不一样。
楚离尘心大的摸了摸侍卫仍给他的衣服,料子细腻顺滑,居然比他那件破布麻衣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心里顿时乐开了花,随随便便一出手就是这么大方,待会的赏银肯定少不了。
楚离尘脸上余红未消,他仰起头问道:“之后这衣服我可以带走吗?”
侍卫怔楞了一下没有回答,只是面无表情的督促楚离尘赶紧换好衣服,便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
“这衣裳舒服是舒服,可惜就是太单薄了。”楚离尘擦完身子后就开始自言自语了起来。
正巧这时一阵轻风拂来,楚离尘虽然穿上了衣服却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他霎时耷拉着个脸,“哎,再过两日,天冷下来就没法穿了。”
说完他甩了甩湿透的黑发,抚平衣角的皱褶后就走了出去,然而此刻门外等着的已经不是当初带他进来的那个侍卫,而是又换了一人。
“你就是王爷带回来的乞、丐?”说话的男子穿着打扮似乎也像个侍卫,但衣饰却比普通的侍卫出众许多。
邵林环臂在胸,上下扫了几个来回,这小乞丐换身衣服还真像个有钱人家的少爷,怪不得王爷会起疑心。也不知又是哪个与左相交好的世家,故意将人送来摄政王府打探消息,怎么一个一个的都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总是来触这个霉头?
见眼前的男人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楚离尘随即眉头蹙起,微微低下头重重的“嗯”了一声。
“那你跟我走吧,我带你去见王爷。”邵林尴尬的挠了挠鼻子,要不是他长得眉目清明,一脸正派,只怕是要被这个小乞儿当成登徒子了。
楚离尘亦步亦趋的跟在邵林后面,来来往往的侍女家仆见到邵林都会欠身行礼,尊称“林哥”,可邵林从不理会,从始至终就是一句话也不说的,带着楚离尘穿过了王府好几个回廊,眼见走得越来越深却仍是没到目的地。
别是进了什么狼窝吧,楚离尘心里想着,随后忐忑不安的攥紧了拳头。
但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周边的景色给吸引了过去,他大张着嘴看了好一会,发现这里不仅比楚家大上好几倍,就连院落布置都比楚家来的精致奢华不少。
楚离尘差点就要感叹出声,可没过多久他就没力气欣赏了。
“那个...大哥...我们还要走多久?”楚离尘实在快要走不动了。
邵林转头看着气喘吁吁的楚离尘,眉峰一挑,淡淡道:“快了。”
听闻这话,楚离尘这才松了口气,今日怕是他从小到大最累的一天了。
两人又约莫行了几十步,邵林终是在一间形似宫殿的楼阁前停下了步子,随后他抬手敲响了眼前厚重的雕花木门,“王爷,是我。”
“进来。”轻飘飘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幽幽从房内传来,楚离尘不知怎么,突然提心吊胆了起来。
一推开门,袅袅旖旎的怪香扑鼻而来,楚离尘在邵林身后探了探脑袋,他大致望了过去,房内陈设奢靡无比,不仅地上铺满了价值不菲的地毯,而且两排架子上还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玉瓶金器。
此时,慕容城度正伏在垫满松软毛裘的矮塌上,上半身只披了一件黑色的锦氅,随着他起身时微微一动作,精壮结实的胸膛顿时暴/露在了他们二人眼前。
从没见过这般暧昧的情景,楚离尘红着脸咽了一口口水,在房门前踌躇了半天也不敢进去。
“怎么,不想要银子了?”慕容城度轻笑了一声,声线慵懒而低沉,但其中根本感觉不到任何笑意。
当然想要了,楚离尘在心中大喊,可当他刚犹豫着要不要抬脚时,却被邵林二话不说的推进了房里。
“砰”的一声,听见房门在自己身后关上,楚离尘看着眼前陌生的人和陌生的环境,心中不由开始七上八下。
慕容城度邪气地提起唇,饶有兴趣的探视着眼前人接下来的反应。
楚离尘没察觉到来自面前的打量,他仍旧呆呆的站在原地,坐也不是站也无力,原本披散在肩上的湿发已经在来时被廊风吹干,留下几缕未干的还粘在白皙的面颊上。
慕容城度一直没等到他料想的场景,便站起身走到一旁,自顾自地斟了一杯酒,慢饮了起来。
“王爷...”见慕容城度还没打算给银子,楚离尘就学着其他人的叫法轻轻唤了一句,看他说话时不恭顺的样子,似乎还以为王爷只是这个男子的姓氏而已。
“可以给赏银了吗?”
慕容城度闻言后重重扔下了酒杯,语气也陡然森寒,“事到如今,还装做不懂规矩?识相的就赶紧自己躺上去,别浪费本王口舌。”
楚离尘不明就里的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霎时间瞳孔骤缩,脸上煞白一片,原来慕容城度目光落点居然是一张垂帘流苏的软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