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飞厌用指腹轻轻地在许自盈脸上蹭了两下，许自盈拍开他的手：“你干什么？”

    容飞厌给他看：“脸上脏了。”

    许自盈“哦”了一声，坐回马扎上继续添柴，容飞厌看不下去，又把他拉了起来，肃声道。

    “不许干了。”

    “不干我拿什么还你的债。”

    许自盈没功夫伺候这个大爷，想挣脱容飞厌的手，可两人拉拉扯扯的，谁都不甘示弱。

    “攀膊呢？手上的布条呢？本侯爷说过许你不干活，你做这些干什么？”

    “我不用那些娘们唧唧的东西，你松开我！”

    容飞厌心中突然燃起一股无名火，扬声道：“你信不信……”

    “你想干什么？”许自盈抢一步道：“又要扣我的钱？还是想占我便宜，你他妈耍我玩有意思吗？啊！”

    说完两个人都静了，远远地有人听见动静，向这边探头探脑，嘀嘀咕咕说这美人脾气爆，没想到居然敢对将军大呼小叫的。

    许自盈的嘴巴快过了脑子，此话一出自己也愣了。

    冷静下来想，他怎么看见容飞厌就容易冒火，心说犯不上说这些，又害他头疼了！

    容飞厌的瞳色很深，深蓝调子夹杂着点点冷光，方才那点冲动消失的无影无踪，更多的是令人看不透的暗潮。

    他打破平静，挑了挑眉梢，语调含笑：“想什么呢，侯爷我当然不会那么做。”

    许自盈咽了口吐沫，道：“那，那你想怎样？”

    容飞厌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两文银，灵活地夹在两指间，笑道：“这样吧，我们口头来约法三章。”

    许自盈的眼睛就这么盯着那块银子，莫名其妙道：“什么……三章？”

    容飞厌道：“第一，不论何时，你要明白，听我的话，才会有银子拿。”

    许自盈刚要开口，容飞厌又道：“第二，你若乖乖听话，才有更多的银子拿。”

    当即他便将手里的银子给了许自盈，许自盈这才稍稍满意了些，问道：“那第三个件事，是什么？”

    “这个嘛。”容飞厌神秘一笑：“我不会扣你的银子了，只会多给，怎么样？”

    许自盈点了点头，算是妥协了，刚想着这货还算有点良心，又听他道。

    “不过便宜还是要占的，这个不能再商量了。”

    “滚！”

    说好的来教许自盈看账本，容飞厌也不拖沓，找来两个小马扎，两人就着灶房门前那口水井边坐下，容飞厌手把手的教。

    若说让许自盈做算术题不行，看账本那是学的真快，因为学会了就能管钱。

    有些地方容飞厌说一遍他就能记牢，再摆弄几下算盘，半个时辰下来学的七七八八，连容飞厌都说。

    “没想到啊，你还挺聪明。”

    许自盈领略其中精髓，零零散散能看懂些了，他头也不抬，直接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多……银子。”

    这些支出不光宣国拨下来的银两，容飞厌自己也填进来不少银子，绝对能看出他家大业大，是个不愁花钱的主。

    容飞厌得意道：“这些都是我祖上几辈积攒的家业，还有爷自个儿赚的，有的是钱。”

    许自盈心说以后得稍微对他客气点，光这些账目就这么多银子，可见容飞厌多有钱。

    不过这里很多花销可有可无，容飞厌都毫不吝啬地投到了这里，小到士兵的吃食衣行，大到粮草兵器，还有帮隔壁村修桥、附近市集的维修……

    许自盈数不过来了，不由得摇摇头：“你可真是个败家子。”

    容飞厌敲了敲他的脑袋：“爷这叫大方，再者说有投入就有回报，不然这么多人，我那什么养活这些陪我出生入死的兄弟。”

    许自盈不想和他讨论这些，有钱也不是他的钱，又积极地翻了会儿账目，有不懂的地方就不停地问容飞厌。

    算术和算盘还算容易，难的是这些古体，看得他头晕眼花，总是记不住。

    容飞厌暗自瞅了他一阵，摸摸他的头：“怎么了，不舒服吗？”

    许自盈头也没抬：“有点……不行这些字我都要记混了，头不疼才怪。”

    忽然眼前的账本被人拿走，容飞厌替他把账本合上道：“任何事情都要循序渐进，今日就教你这些，等我有空了，再来教你。”

    许自盈看他一眼：“有空？我看你很闲啊”

    容飞厌很自然的接了他的话：“闲到花重金买来的美人不放在床上供着，反到坐在水井边教他看账本，争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他又道：“侯爷我要是不忙，早把你吃了。”

    许自盈又把自己挖坑里去了，惹不起他还躲得起，全当没听见。

    容飞厌又在水井旁打来些清水，要帮他洗手，许自盈被一两银子征服，说自己来洗，容飞厌没有反对，就这么坐着，一手撑着下巴看他弄。

    将双手清洗干净，磨破的地方泛起殷红，他挑了些容飞厌给的药膏在伤处抹匀，容飞厌看着所以他没有糊弄，一点一点的慢慢涂抹。

    容飞厌就这么看了半晌，唇角微勾，似情意绵绵地缓缓道。

    “盈盈的手啊，又细，又白，人也漂亮聪明，侯爷我算是捡到宝了。”

    许自盈正好抹完药膏，一把将药盒扔进容飞厌的怀里，把头扭到一边，语气生硬道：“你有病吗？说这些干什么？”

    容飞厌见他这反应不免眼前一亮，贴过去看见他发红的耳尖，问道：“嘶……你这是，害羞了？”

    谁知许自盈听了，直接朝他肩膀砸了一拳头，容飞厌不设防备，歪了下身子，就看见许自盈“嚯”地一声从马扎上站起来，抬脚便要走。

    容飞厌抓住他的手腕：“唉唉，别走，耳朵怎么红了？给爷说清楚，五两银子就归你了！”

    许自盈感觉脸上微微的烧起来，心中一种从未有过的触动油然而生，浓密的鸦睫半垂，不易察觉地颤抖。

    他抿了抿唇，咬牙道：“我没有……我只是，只是从来没有人，没有人夸过我……”

    他不想承认，但是，真的从来没有人夸过他什么，哪怕是一句鼓励，他也从来没有得到过。

    他只是在不停地给别人打工、生活，一块一块，甚至一份一毛的赚钱，留给他的只有一身的疾病，还有没有尽头的失望。

    虽然容飞厌的话，他不会当真，但是，哪怕只是听一听，那他也极不适应。

    闻言，容飞厌的表情从微愕转变成惊奇，一下子站起身来，歪着头凑过去。

    “你说的是真的？”

    许自盈缓了缓，说这些已经让他很难堪了，喊道：“假的！假的！你别问了行不行！”

    容飞厌并未再说什么，轻轻笑了笑，声线柔和：“那以后，我多夸夸你，把二十八年的，都给你补回来，好不好？”

    许自盈说好也不是，不好也不是，脸上还是莫名地烫，最后含混地应了一声，将手在容飞厌面前一摊。

    容飞厌道：“什么？”

    许自盈道：“五两银子。”

    容飞厌知道他拿了银子肯定要跑，就想借机和他多说点话。

    这时，容飞厌的一个副将突然跑了过来，看他们将军还哄着美人玩呢，刹了个大的急刹车，左右等不及，只能硬着头皮跑过来。

    “将军啊！将军！”

    容飞厌本不想理的，奈何副将那动静都快把房顶掀了，他轻抬眼皮，沉声道。

    “什么事？”

    副将也不管坏没坏他将军的好事了，过去对容飞厌耳语几句，听后容飞厌皱了皱眉，道。

    “你先去。”

    说罢副将就跑了，许自盈发现两人距离有点近，侧开些许道：“有事啊，你走吧，对了先把银子给我。”

    容飞厌摇了摇头：“你还真舍得我啊。”

    许自盈呵呵：“快点。”

    “再加五两。”容飞厌修长的手指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跟本侯爷一起去。”

    这好不容易来了点气氛，容飞厌当然不想放弃，按照许自盈这脾气肯定翻脸比翻书还快，得先拿银子把人留住了。

    不待许自盈反应，容飞厌拉着他的手便向方才副将跑远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