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阮斋说的前惩罚代理人,方冼只是撇撇嘴,没反驳。
他扭头看向一旁已经昏睡过去的常殊,不由得觉得好笑。
“这个小跟班……”方冼顿了顿,“胆子有点小。”
“所以你让他亲眼看见你杀人?”阮斋瞪他,“你的惩罚呢?怎么还不来盯着你。”
他说的很自然,好像潜意识里就认为所谓惩罚,不过就是派个人过来盯着玩家,等时间一到惩罚就会结束。
方冼嘴角的笑意逐渐加深,甚至连眼底都染上笑意。
慢慢靠近阮斋与他平视,方冼微微低下头,带着笑道:“捣蛋鬼,只有你的惩罚是被我盯着。”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不是所有人的惩罚都是被人盯着。
阮斋眼神有一瞬间失神,但很快恢复原样。眨了眨眼,将情绪压了下去。
“那也是你倒霉。”
阮斋转过身跨过睡的跟死猪一样的常殊,径直往客厅走去。
对于阮斋说的倒霉,方冼不以为然,他跟上去,乐呵呵地说:“阮大佬兴致这么好,还想替人裹尸。”
说罢就见阮斋脚步骤然止止,他转过身,淡色瞳孔扫过方冼,自眉眼往下,一点点移动目光。
最终,阮斋伸手,微凉的指尖触到方冼手指,点了点,他道:“我不喜欢血。”
话落,方冼手上就多了条帕子,纯白色的,只有帕子一角印着斋字。
方冼忽而就笑了起来,拎起帕子塞进自己大衣口袋中,然后再取了条已经脏了的帕子细细擦手指。
他的骨节异常修长,每个指节在血迹的沾染下愈发白皙,青筋顺着手指长势凸起,不吓人,只觉得手的主人精瘦有力,随意捏着一个东西都觉得有安全感。
阮斋习惯性带着帕子是因为在医院休养的那三年,他前前后后进过十次icu,每一次呕血时都来不及拿纸,他也不记得谁跟自己说过,随身带手帕会方便许多。
他记不清了,很多事情都记不得了,记忆几乎停留在这三年中,仿佛只活了三年。
目光再一次从方冼指尖移开,阮斋转身就要离去。
“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那样做吗?”方冼出声,他把尽数沾染上血的手帕丢在一旁,“你仔细想想,死在客厅的李赖邻,他究竟是系统杀的还是系统所说的A。”
阮斋突然记起来,当时李赖邻还没死的时候,系统说的死者是A,等A死了才是B。但李赖邻死前死时,系统都只说A。
这个李赖邻才是死者A。
而且A和B这两个人一定不可能同时是李赖邻,总有一个是假的。
阮斋转身眯起眼,他道:“你的惩罚就是做嫌疑人?”
“不是。”方冼抿了抿唇,“是帮凶手制造不在场证据。”
“成功了?”
“差不离。”
听到方冼说差不多,阮斋点了点头不再多问,他走到李赖邻面前时又将目光扫向一开始死在窗下的男人。
顿了片刻,阮斋不顾抬头想说话的柳贞径直在男人面前蹲下。
男人死相依旧诡异,颈间的伤口已然不再淌血,干枯得如同抽去了灵魂。
阮斋想起房间里的阿安,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脖子一定有问题。
手套全在柳贞那边,阮斋也懒得去拿,直接挽起袖子就开始解开男人衣领扣子。
果不其然,锁骨处有一道伤痕,长达三公分,直接割断了经脉。指腹摸在皮肉上已然有些发硬,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阮斋想了想,他来到这个游戏后就见这个男人倒在自己眼前,但当时环境太黑,他又站在阳光下,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早就死了。
假设他早就死了,所以在短短一晚上时间尸体开始发硬,有轻微尸臭,还有颈部的血迹变得暗红。
这些等等迹象都符合男人在游戏开始时就死了的定律,也更加证实方冼的观点,李赖邻就是A,阿安是B。
而这个男人不是谁杀死的,他本身就死在了这个游戏之中,不是npc也不是玩家,他只是这个游戏可利用的资源。
抬头匆匆扫了眼对面的方冼,又低头盯着男人看。
阮斋这个人太会掩饰,讨厌就是满脸厌恶,喜欢就是一脸寡样。
有时候他就算很想要一件东西,在明知自己得不到后依旧会一脸平静,默默地移开视线。
猜不到他心里所想,可他却能将人心看得透彻。
“你在想我?”方冼骤然发声,在捕捉到阮斋细不可闻的发愣后斩钉截铁道:“阮斋,你查案不专心。“
“你太吵了。”阮斋蹙起好看的眉,瞪着一双薄情眼看向方冼,“最好闭上你的嘴。”
“阮……”
柳贞猛然抬起头,又止住了口。
毕竟如此鲜活的阮斋是从来没见过的,好看到不忍心打扰他的活气。
柳贞见过许多人,都不觉得有人生起气来异常明艳,唯独阮斋。
前一天阮斋都在暗处,除去身子暴露在阳光之中几乎是隐没黑暗里的。再后来看到他长相,只觉得他漂亮,可是很冷,像寒冬的雪一样,彻骨冰凉。
如今见到这么鲜活的阮斋,柳贞一时间还忘记说接下去的话。
直到阮斋没好气地打断她思路。
“你也学常殊那套欲情故纵?”
“啊……没、没有……”柳贞回过神,“我是看到他的纹身中有个安字。”
指了指李赖邻被撸起的袖子,靠近胳膊肘这一块有个不明显的字迹,非常潦草,依稀能辨认出安字。
奇怪……李赖邻身上纹安字,阿安笔记本上说自己是李赖邻,这两个人莫不是有什么联系……
阮斋伸手仔细看了几秒判定确实是安字,他抬眼对柳贞道:“把所有人都喊过来,记住,不能让他们回房间。”
柳贞点点头,起身走了两步又原路返回,她尴尬清了清嗓子,“咳咳——那个……常侦探还要叫醒他吗?”
阮斋顺着柳贞的话朝常殊看去,见他已经倒在地上呼呼大睡,不免脸色一沉,随手拿起一个东西就往他头顶丢过去,正正好中了脑门。
常殊大惊失色像个弹簧一样弹起来,捂着脑袋神志不清道:“谁!谁敢打我!”
冷淡到瞬间冻僵的声音在常殊背后响起。
“我。”
常殊化成灰都忘不了阮斋的声音,这个地方,谁实力强就跟谁混,谁让他们斋哥长得就很讨人喜欢呢。
嘿嘿一笑,狗腿子常殊捡起阮斋丢过来的东西,他正想着给阮斋送过去,但将将递过去之时又觉得不太对劲。
常殊凑近一瞧,“这是……”
“是牙齿。”方冼淡定道。
然后从常殊哆嗦的手中接过那颗牙,他抬起手借着白炽灯瞧了许久又把东西递给阮斋。
方冼道:“成年男性的牙齿,应该是被仪器拔出来的,是生拔。”
“噫……”常殊忍不住捂住自己牙齿,只觉得牙齿一阵发酸,他皱着一张脸指了指阮斋手上的牙,“变态啊这个。”
阮斋却不以为然,他点点头,“确实是变态,在牙上刻字宣告主权的变态。”
牙齿上有钻出来的洞,说明有人想把牙齿串起来,而刻字就像是许多人喜欢拿一枚硬币上面刻着自己姓名,然后找根红绳串起来戴在脖子上。
既然牙齿有洞,那红绳应该也有才对。阮斋左右一瞧,最终在常殊跪着的膝盖底下抽出那条带血的红绳。
亲眼见到阮斋脸不红心不跳的抽出红绳,血迹沾在指腹上,常殊莫名有点呼吸困难,他捂着胸口狠狠喘了几口气,拍着阮斋肩膀说道:“我感觉、自己有点点、晕、晕血……”
阮斋不着痕迹地移开位置,冷眼旁观,“嗯,让一下,你当住我的光了。”
狠人终究是狠人。常殊干脆瘫在沙发上看忙碌的阮斋和方冼,他可忘不了方冼刚才有多吓人,反正和此刻待在阮斋身边的截然不同。
怀着小心翼翼的心情,常殊尝试和阮斋沟通一下关于方冼是嫌疑人这件事。
首先,常殊面带微笑的问出,“斋哥,你觉得侦探有可能是凶手吗?”
阮斋头也没抬,“这里面包括我都有可能是。”
说完还示意方冼把李赖邻的上衣都扒了。
常殊:……为了爱人开脱罪名不惜自己顶替,斋哥你真的完了。
常殊又道:“那如果,你亲眼看见某惩罚代理人杀死了人呢?”
“哪里?”阮斋睁眼说瞎话,瞅了眼常殊又道:“你不干活的话,我有理由怀疑你是在隐瞒证据,消极查案。”
常殊:……最毒男人心!
腾的一声爬起,笔直冲向案发现场。常殊认为,再如何只要不呆在阮斋身边,自己就能保持好心情活下去。
常殊的离开让原本热闹的环境忽然失了声。
静了有段时间后,方冼突然道:“看不出来你对常殊挺好的。”
阮斋手上动作不停,眼睛却抽空白了他一眼,“你还不是为了柳贞让我第一个查案,彼此彼此。”
柳贞有身份牌,代表着其他人也有,这就不是简单的密室杀人,而是这里的玩家,他们都有秘密。
每个人扮演着不一样的角色,她们擅长的东西也不一样,等把李赖邻检查完就去搜房间,阮斋相信,房间里一定有自己想要的答案。
“你的身份是什么?”方冼突然好奇。
“管好你自己。”阮斋说道,“你现在是嫌疑人,和侦探请保持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