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州市第一人民医院
天气阴沉沉的,靳濛躺在病床上,耳边传来压低的交谈声,他听不太真切,缓缓的睁开眼睛,眼前仿佛有一层薄纱,薄纱后面是一片烟雨。
烟雨蒙蒙中,一张苍白漂亮的脸若隐若现,他的嘴巴一张一合的说着什么,很焦急的样子。
耳边没了交谈声,他听清了那人说的话,他说:“你一定要活过来……”
他说:“你一定不能死……”
他说:“你一定要活着……”
他说得那样急切,那样虔诚,就好像是对他至亲之人最好的祝愿。
多讽刺啊!
他的亲人大多都恨不得他早点死,甚至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利益可以对他痛下杀手,而他却在一个陌生人那里感受到了强烈的希望他活下去的执念。
如他所愿,他真的活过来了,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
眼睛完全睁开以后,他恢复了清明,眼前是白森森的天花板,耳边是医疗机械滴滴滴的声音,还有一群因为他睁眼就围上来的下属和医生。
靳濛伤得有点严重,有点脑震荡,右腿骨折,身上多处外伤,需要住院一个多月。在他清醒过来的第二天下属就用私人飞机把他送回帝都养病了。
回到帝都三天后,靳濛拿到了车祸现场的所有照片,他一张一张的查看,看得很认真,下属还以为他在找线索。
“老板,我已经在调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张清觉得老板可能被撞坏了脑袋,不然怎么会在车祸现场找线索,能找到才有鬼,刚这么想就见自己老板递给他一张照片。
“不用查了,我知道是谁做的。”靳濛盯着照片头也没抬的说。
“把这个人找出来。”
知道是谁做的你还看照片做什么?张清接过照片将信将疑地一看,照片上一群人,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老板真的撞坏脑袋了。
“那个穿刺绣牛仔外套的男孩子。”
“老板,这人跟你发生的车祸有关?”虽然照片是从监控里截下来的,但张清一眼就看见了老板说的那个人,因为实在亮眼。
“他救了我。”靳濛头有点疼,他觉得张清才像是出了车祸脑子被撞坏了的那个。
“噢!”张清见老板不太想跟他说话的样子,立刻下去办事去了。
“哈嚏……”
远在明州的季时雨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拢了拢自己的外套从一家机械厂里走了出来。
他站在台阶上抬头仰望着灰蒙蒙的天,心里是说不出的窝火,他这几天都在往这个厂里跑,费劲巴拉的谈购买合同,那群大爷们啥也不懂,啥也不干,只是张张嘴就把他指使得团团转,好不容易把价格谈到他们能接受的范围了,人家一个电话打来告诉你说:“不用谈了,找到更实惠的卖家了。”
季时雨一向好脾气,但最近真有点烦躁了,还不能跟秦晴抱怨,一开口她就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人家出的大头呢?”
他长长的吐出一口闷气,垂着头准备去坐地铁,机械厂离地铁站有点远,他扫了一辆共享电动车骑了过去,在路过一家立着一只大鹅的餐厅门口时,他扫了一眼那只鹅,突然捏紧了刹车,车轮摩擦地面发出嘎吱一声脆响。他的长腿蹬再地上往回倒了几米,他就直勾勾的看着靠窗的那一桌。
那桌坐了一家三口,正是他的亲妈和他的继父以及同母异父的弟弟,他们脸上都带幸福的笑,吃着热气腾腾的火锅,这幅画面让他想起了一些不是很愉快的事情。
季时雨双手紧紧的握住车把手,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们,觉得他们的笑太刺眼,总想做点什么来破坏这种和谐。于是,他从裤兜里掏出了手机。
他慢悠悠的把手机贴进耳朵,眼睁睁的看着他亲妈拿起手机扫了一眼,然后笑容就僵在了脸上。继父凑过去看了一眼,笑容也消失了。
电话没接通,也没挂断,季时雨就一直看着他们,夫妻两对视了好一会儿,在对面孩子的催促下才接起了电话。
“喂……”
季时雨看着餐厅里夫妻两不耐烦的神情,听着电话里小心翼翼,带着点试探的声音,就差一句:“你谁啊?”
“是我。”
“小雨啊,有事吗?”
季时雨握紧了手机,有事吗?他没事,他就是见不得你们一家和美。
“没事,就是想你了,想问问你最近都在忙什么呢。”季时雨的声音听起来很欢快,还真像一个关心父母的大孝子。
“呵呵……也没忙啥。”
季时雨看着亲妈脸上僵硬的笑容差点没爆粗。
“哦,我就是想跟你说一下,最近别去吃鹅肉火锅……”
“啊?为什么?”
“新闻上说最近市场上发现大量携带病菌的鹅,吃了有八分之六十的几率感染……”
“真的?”
电话里急切的声音打断了季时雨的话,他看着亲妈一脸焦急的用筷子去阻挡对面小孩子正往嘴里塞的鹅肉,他心情愉悦了。
“嗯,昨天刚报导的……”
“那你昨天怎么不给我打电话?”亲妈责备的声音再次打断了季时雨的话。
“我记得你们好像都不喜欢吃鹅肉的,所以我就忘了。”季时雨的声音冷了下来。
“是…吗?”亲妈讪讪的说:“还好我们都不喜欢吃鹅肉……”
“那……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先挂了。”
季时雨不等她说话就挂了电话,打开微信把那条他早上刚刷到的那条假新闻的链接转发给她,然后扫了一眼一家三口坐在餐桌前难看的脸色和一桌刚开吃就不敢再动筷子的鹅肉火锅,扬起一个嘲讽的笑,骑着车潇洒的走啦。
地铁上,季时雨接到了秦晴的电话,让他赶紧回去跟他们重新找的那家机械厂谈价格,他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你们自己去谈吧。”
“你生气了?”秦晴大概听出他语气不太好,连忙安抚道:“我说他们了,他们换厂家了是他们不对,但他们这不也是不懂嘛。”
“这才光机械就换了三个厂家了,他们根本就不是为了创业而创业的,要不把钱退回去,我们两个人单干吧。”季时雨最开始就不看好这么多人合资创业,他倾向于单干,但秦晴觉得首次创业风险太高,多几个人一起承担风险就轻松很多。
但她没想过人多就容易乱,就像他现在就忙得像条狗,还吃力不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