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总会嘀咕着：“你的肚子要争点气就好了。”

我妈沉默不语，许久后才说：“咱再努努力，我一定能生出个男孩。”

晚上吃饭的时候，婶婶提起听说有人去赶集，镇子上有卖奶粉的。

“奶粉是个啥玩意儿，没听说过。”叔叔不以为意，筷子在菜里挑来挑去。

婶婶有点不太高兴：“村长家的孙子喝的就是奶粉，那玩意儿金贵，他家孙子能喝，咱家金宝为啥不能喝？”

她偷偷瞟了一眼奶奶，悄悄踢了叔叔一脚。

“奶粉可是个好东西，村长家壮娃长得白白胖胖的，都是喝奶粉的功劳。”

叔叔心领神会，他转了转眼睛，看向了奶奶：“妈，你看看，金宝还小。秀芬奶水也不够，要不咱家也去买罐奶粉？”

我扒拉着碗里的稀粥，盯着桌子上的菜流口水，却不敢下筷子。

自从婶婶生了金宝以后，家里隔三差五就炖鸡炖鱼给她补身子。

叔叔是老幺，肉也有他的份。

奶奶在家里地位最高，又是长辈，吃肉是应该的。

我爸下了力气干活，也能分到个鸡屁股。

我妈没生下男丁，没资格吃肉。

而我，只有一碗兑了凉水的鸡汤。

奶奶一听要买奶粉，开始唉声叹气：“我可听村长老婆说过，一罐奶粉要五块钱呢。”

婶婶偷偷掐了金宝一把，金宝开始放声大哭。

“别哭别哭，不就是一罐奶粉，大伯给你买。”我爸满口答应。

达到了目的，奶奶脸上带着笑，给我爸夹了一筷子菜：“你这个当大伯的没有儿子，就把金宝当你儿子养，他可是咱老李家的希望。”

4

晚上睡觉前，我听见妈妈轻声问：“家里的钱都交给了妈，从哪找五块钱出来？”

五块钱在这个年头算是一笔巨款了。

我爸重重吐了口气：“我记得你陪嫁过来的时候带了床被子，把它卖了吧。”

“那是咱家最厚的被子了，现在卖了，冬天怎么办……”

我爸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到时候再说吧。谁让你没生出来儿子，以后还得指望金宝。”

我第一次见到奶粉。

雪白雪白的，又香又甜。

“去去去，滚一边去。”婶婶把我撵出屋，“你可不准偷吃。”

可我明明看见了，她冲了一大碗奶粉，自己先喝一大半。

剩下一半让我叔叔喝了个精光。

他们两口子偷奸耍滑惯了，有好吃的东西先想着自己。

才过了一个月，满满一罐奶粉就见底了。

奶奶扯着嗓子吆喝：“这么金贵的东西，够金宝喝小半年了，咋才一个月就没了？咱家什么时候养的耗子？”

她阴沉着脸，吓得大家大气都不敢出。

我还在院子里面喂鸡，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婶婶怕奶奶发现是她馋嘴偷吃奶粉，于是想了个馊主意。

她从院子里把我叫进来，手指在我嘴角抹了一点东西。

又香又甜，我悄悄舔了舔。

奶奶一看我嘴边的白色粉末，凑近闻了闻，勃然大怒。

“好啊，你这个馋嘴的死丫头，敢偷吃你弟弟的口粮！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话说着，她拿着扫把劈头盖脸朝我打了过来。

我拼命摇头，尖叫着：“不是我，不是我偷吃的！”

奶奶听了更生气了：“还敢撒谎！现在偷奶粉，长大就敢偷人了！赶明儿就把你给卖了，免得把家里都搬空了。”

婶婶在一旁说风凉话：“哎呦，妈，若男还小，别打那么重。回头大哥大嫂看见了，还不得心疼死了。”

等扫把都打断了以后，奶奶才停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