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画面转动不停，在不同的面试场景间切换。开始是办公室，写字楼，面试者还穿着西装革履，与她对话，后来则转换到超市、仓库、家政中心、小作坊，面试者的穿着打扮，也越来越随意，有收银组的组长，有穿着工服的前辈，还有小作坊的老板本人。

但面试的结果，却是出奇地一致。

“你这个年龄啊，咳……有点尴尬。”

“你还打算生二胎吗？”

“有没有相关工作经验？”

“我们超市要上晚班到十点，你要接孩子，不方便吧？”

“工资两千五，月休四天，没有五险一金，能接受吗？”

……

直到一个月后的某一天，我看见这位名叫王丽华的大姐穿上了一身黄色的工服，带上头盔。

哦，外卖员。

我不歧视任何工种，能找到一份外卖员的工作，我也恭喜她。

切过画面时，丽华女士正骑着一辆小电动，车座上放着外送箱，双手有些生涩地扶着车把，在车流里穿行。

七月流火，正是一年最热的时候，发白的阳光刺得人张不开眼，隔着画面，我似乎都能闻见她身上的汗酸味。

“吱——” 一声刺耳的刹车像粉笔刮过黑板，把我都吓了一跳。

看过去，一辆面包车急停在小电动旁。

“长没长眼！我是绿灯！” 面包车车主大声嘶吼。

王丽华理亏，又怕耽误了时间，连连点头“对不起，对不起”，骑上车走了。面包车主在后头还悻悻骂了一句“妈的，最烦这些送外卖的！”

好不容易到了客户楼下，发现这是一个老小区，居民楼都是最高六层，没有电梯那种。而这名客户住在602.

王丽华咬咬牙，开始爬楼，汗水滴下，在楼梯上洒成一个一个小印子，我听见她的喘气声里间杂着手机发出“滴，滴，滴”的持续报警音，不停提示：“本单已超时。”

到了602，她敲了半天的门，里头冷冷传来一个声音：“超时太久，我们不要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连连道歉，“麻烦您签收一下吧，不然要罚钱的。”

“罚钱也没办法，又不是我的错，点外卖就是为了快，你一直不到，我已经点别家了。”

王丽华还想哀求：“大热天的，我们也不容易……”

但这回里头也不耐烦了，拔高声调：“不容易你别干啊！不辞职那不就是活该！”

眼泪从王丽华眼角流下来。她坐在了楼梯道上，拿出手机，关掉了接单。

“滴”的一声，她手机的界面突然跳转了。

正是她留言，获得一万二赞同的帖子。

我隔着网络，在底下缓缓打出一行字：现在，你还能那么轻松地说，“怎么不辞职”吗？

她没有说话，用脏污的左手抹着眼泪，右手点开那条帖子，找到了“删除”按钮，一步步点下“删除”、“确定”、“确定”……

5.

给了李零和王丽华教训，我开足马力，把能力向那位“岩论精英”发动起来。

透过屏幕，我看见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青年，长的不能说多好，但个子挺高，肩膀宽阔，应该有在健身，打扮也比较新潮，脚下的AJ鞋，大概上千块不止。

“小吴啊，来签一下入职手续。” 一个女声喊他。

我想起来，这个人名叫吴岩，我妹妹提过他，说他工作成绩不怎样，又一直愤愤不平发牢骚，后来就被德厚公司裁员了。虽然最近有一段热门视频，但是因为没有能力接续，流量也没能成功变现。

所以看来，现在他是新找了工作。

我再抬眼去看喊他的女士，倒吸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