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别看妈妈凶巴巴的，其实她很温柔的。”

“嗯，我知道。”

我托着弟弟的手，问他：“疼吗？”

他摇摇头，随即又点点头，“有点疼。”

血缘真的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能让两个从未见过面的人，在一段时间的相处后，就变的亲密无间。

只是可惜，血缘这种东西对我和妈妈来说，一点用都没有。

“妈妈，爸爸说你很温柔，弟弟也说你很温柔，甚至连邻居们也都夸你温柔，可是你为什么却独独对我这个亲生女儿恶言相向呢？”

案板上放满了妈妈备好的食材，她正在往碗里打着鸡蛋。

我看到了妈妈拿鸡蛋的手一顿，忽而抬头望向我所在的方向。

11

“妈，妈。”

可也不过瞬间，妈妈又低头继续打鸡蛋。

我也是傻了，妈妈怎么可能会看到我呢，我绕着她飘来飘去，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她看不到我，也听不到我，这样她就不会赶我走，也不会对我冷语相向。

而我也终于能把这二十五年来想要和她说的话一一讲出来。

妈妈在炒菜，香味扑鼻而来，而我则在厨房里对着妈妈喋喋不休。

讲我小时候的趣事，讲我上学时糗事，讲我工作以后的遇到的人和事。

妈妈做了可乐鸡翅，这是我最喜欢的菜，我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妈妈又做辣椒炒蛋，这个我也爱吃，就是辣椒有点辣，呛得我和妈妈连连打喷嚏。

我看到妈妈用袖口在擦眼睛，想必是辣椒进到了眼睛里，我伸手就去拿桌上的纸巾。

可是我怎么总是忘记，我只是一个魂魄。

不消一会，妈妈就做好了四菜一汤，她在餐桌上摆好碗筷，喊爸爸和弟弟来吃饭。

可是五分钟过去了，没有一个人过来。

妈妈站在厨房门口，对着院子里宛似一尊雕像的爸爸喊道：“老薛，你吃不吃？！”

爸爸起身，一瘸一拐的朝厨房走来，他站在厨房门口，一脸沉重。

当看到妈妈坐在餐桌前一脸平静的吃着饭菜的时候，一向都很好脾气的爸爸突然怒吼道：“她死了！婉儿死了！你的亲闺女死了！你难道一点都不伤心？！一点都不后悔吗？！”

“伤心！？后悔！？”妈妈将筷子往桌上一拍，“你伤心有什么用？！你伤心她就能活过来吗？！后悔！是我让车撞她的吗？！她已经死了，难道还要我为她陪葬不成！？”

我夹在他们中间，却是无能为力。

“赵丽欣！你有没有一点良心啊？”

妈妈站起身来，双拳紧握，因为愤怒，脖子上的青筋都暴露了出来，“良心！我要是没有良心的话，我就不会生下她！我要是没有良心的话，也不会嫁给你！更不会守着这个院子过一辈子！”

“爸，妈，这是怎么了？你们怎么吵起来了，你们这样吵，姐姐在天上也会不开心的。”

弟弟是跑过来的，他连鞋都没穿。

爸爸没在说话，只是从苍老的眼睛里流出两行泪，他转身向外走去，只留下一句话，“陪你妈吃饭。”

“妈。”

“吃饭！”

弟弟在妈妈一侧坐下，妈妈跌坐在椅子上，拿起筷子，边吃边抹泪。

妈妈的心思我猜不懂，我不知道她到底是为我而哭，还是为自己而哭。

12

我出了房门，跟在爸爸身后。

爸爸的背好像又驼了一些，他沿着门口的那条路一直往北走，走到路口，在一块石阶上坐了下来。

我蹲在爸爸身边，一抬头便能看到满天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