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桂嬷嬷细细讲了一遍，沈玥这才明白过来。

“可是……”

她怨恨的瞪了眼沈绵，咬着唇一脸不乐意：“真要让这个贱人替本宫生孩子吗？本宫，本宫自己也可以……”

她声音弱了几分，又连忙道：“再给我一段时间，我把身子调养好，一定可以的！”

“娘娘！”桂嬷嬷道：“你不可以。”

沈玥瞪大眼睛看着她，半晌，露出一个惨笑来。

是，她不可以。

没人比沈玥更清楚她的身子了，她早已经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

甚至，为了防止被赵祯看出什么异样，入宫到现在，沈玥都没有侍过一次寝。

“好，好！”她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来，目光如毒蛇般看着沈绵。

桂嬷嬷皱了皱眉，可看她答应下来，也便懒得再说什么。

“既然如此，娘娘准备一下，若之后陛下再来玉棠宫，那避子汤便不必再喝。放心，陛下那边，有太后顶着。”

沈玥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等桂嬷嬷走了，她才坐起来，冷冷的盯着沈绵，忽而勾出一抹笑来。

夏天的日头，哪怕落了山也是火辣辣的烫。

更别提院子里头被晒了一天。

沈绵仅仅穿着一件衣裙，跪在院子里头。

膝盖下面，是沈玥嫡兄沈安专门为她做的，用来惩罚下人的小工具。

看上去是柔软的枕头，然而里面装满了细碎石子，人一跪上去，便会咯的难受至极。

仅仅跪了一柱香的时辰，沈绵脸颊一侧便有冷汗浸出，脸颊苍白至极，身子摇摇欲坠。

赵祯抬脚入门，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他微微一怔，随即面色冷下去，正要抬腿往沈绵身边走去，听见动静的沈玥便从门内走了出来。

瞧见赵祯，她亦是一愣。

随即立刻慌张起来。

陛下前来，怎么没有人通传一声？

眼看着赵祯要走到沈绵身边去，她一咬牙，连忙迎下台阶，面上露出温婉笑意：“陛下！嫔妾参见陛下。陛下前来，怎的不叫宫人通传……”

赵祯脚步顿住，回首看她。

那张床榻间娇媚动人的脸，在此刻变得面目可憎。

他眸中划过一丝厌恶，语气淡淡：“你在怪朕？”

沈玥吓了一跳，连忙跪在地上：“嫔妾不敢。”

赵祯冷笑一声：“不敢？朕看你敢的很。”

他指着沈绵，道：“这宫女又犯了什么错？”

沈玥胆战心惊，听着他这句话，踌躇片刻，才轻声道：“陛下有所不知，这丫头看上去是个好的，实则手脚有些不太干净，今日竟想偷陛下前些日子赏赐下来的那颗南海东珠，嫔妾一时气狠了……”

她说着，悄悄去打量赵祯的脸色，却见他似笑非笑的站在原地，冷眼瞧着她。

沈玥手心后背出了一层汗，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赵祯猛地侧过身去。

原来是跪在那石枕上的沈绵晕了过去，身子软软的往地上倒去。

赵祯眼疾手快，一把把她抱入怀中，眉宇紧拧。

“传太医！”

沈玥眼睛微睁，连忙爬了起来：“陛下，这丫头一介宫女之身，怕是——”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赵祯一顿痛斥。

“闭嘴！”

沈玥吓白了脸，一时不敢说话，看着沈绵被赵祯抱入内室，放到了那张属于自己的床榻上时，气红了眼。

太医匆匆赶来，为沈绵把脉。

看过她手臂上的伤，便又要去看她腿上的伤。

赵祯坐在床边，抬手将沈绵衣裙撩起。

只见那原本白嫩的膝盖上此刻满是淤青红肿，甚至还留着里头石子的印记。

赵祯冷脸，叫侍卫去把那枕头撕开，果然见里面全部都是大小不一，有棱有角的石子。

饶是太医见惯了后宫的阴毒刑法，也不由吓了一跳。

这幸好是只跪了一会儿，若是跪的时间再长，就连将人的膝盖跪废了，都是极有可能的。

赵祯目光落在那红肿淤青的膝盖处，唇瓣紧抿。

他本是从沈绵处怒气冲冲的离开的，到了长春宫里头，仍然咽不下这口气。

勉强和良妃一起用过饭，赵祯怎么也坐不住了。

干脆和良妃说了一声公务繁忙，便往万宸宫而去。

走到下午遇见沈绵的地方，却见地上躺着张海棠色的帕子，上面绣着一株兰草，旁边正提了他方才随意念出口的那两句诗。

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

赵祯脚步不由自主的便顿住了，走过去将那帕子拾起，拿到鼻边轻轻一嗅，便又闻到了那股清甜淡雅的幽香。

那股幽香，他曾在夜间侍寝的婉嫔身上闻到过。

她出汗越多，动情越厉害，那香味便越浓。

赵祯心头多了一丝诧异，干脆将帕子塞到怀里收起来，变了方向，朝玉棠宫而来。

刚来，便看到这样一幕。

沈绵幽幽转醒。

看到赵祯坐在身侧，似乎是愣了愣，像没缓过神般，呆呆的瞧着他。

赵祯察觉到她的视线，亦转过头来，和她四目相对片刻。

沈绵这才如同惊醒般，连忙要行礼。

“陛下！奴婢见——”

赵祯制止住了她的动作。

“不必多礼。”

沈绵这才瞧见自己半截小腿搭在赵祯膝盖上，顿时一愣，脸上瞬间同时闪过羞怯和慌乱，手忙脚乱的要收回来。

赵祯一手将她脚腕攥住。

“没动，让太医给你上药。”

沈绵手臂撑着身子，如同怕紧了般，目光一个劲的往门外看。

一碰上沈玥的目光，一下子肩膀一缩，身子抖得更厉害，让太医上药都上不好了。

赵祯不耐，抬起头，对木头一样立在门口的沈玥冷冷道：“僵在那里当什么门神？去外边跪着。”

沈玥一脸惊愕：“陛下，嫔妾——”

她可是他的妃子！

他竟然为了沈绵这个贱人罚她？

“嫔妾只是教训了一个宫女，何错之有？”

沈玥不服气。

赵祯懒得看她：“来人，把婉嫔带下去，就在台阶下跪着，什么时候朕看她顺眼了，什么时候起来。”

很快有侍卫将沈玥请了过去。

没有沈玥在眼前，沈绵身子抖得没那么厉害了，安安静静的垂着眼。

赵祯捏着她的脚腕，只觉得面前的女子，竟然连脚腕都生的这般纤弱好看。

莹白的肌，秀气的骨，皮肉匀称的贴在骨头上，脚腕内侧还有一颗红痣。

赵祯指腹在那颗红痣上停住了。

他突然想起，那婉嫔脚腕这里，似乎也有一颗。

被咬住或者被按住时，便会不见，可松开再过一会儿，那抹红便会更加耀眼，在白嫩的肌肤上越发明显。

赵祯眸光微暗。

一模一样的香味，

一模一样的红痣。

未免太过巧合了些？

他似漫不经心般，指腹揉搓着那颗红痣。

沈绵吃痛，指尖不由攥紧了他的衣角，从唇齿间溢出一丝微弱呻吟。

太医眼观鼻鼻观心的给她上药，假装自己什么也听不到看不上。

赵祯松开指腹，那颗红痣果然消失不见。

但过了一会儿，它便又再次在脚腕内侧出现，而且红的越发耀眼。

赵祯定定的瞧了片刻，唇角很轻一勾。

太医上好了药，缓缓退了出去。

沈绵这才从赵祯膝盖上将腿收了回来，便立马要下床行礼。

被赵祯拦住。

“不必。”他神色似是淡漠：“朕也不是强人所难的昏君，既然你不愿意，朕自然不会为难你。”

“下去吧。”

他让人将沈玥带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