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陈公子略一沉吟,说道:“要说这赚钱的法子,来银子最快的莫过于赌。”
“赌?”
杜公子一脸茫然。
陈公子笑道:“这还不明白,这世上来银子最快的地方当然是赌坊了。”
杜公子眼前一亮,拍手叫道:“对呀,亏我这几天茶饭不思,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只不过……”
只是他说着说着,脸上再次露出难堪神色,为难道:“唉,不瞒陈公子,我平日里挥霍惯了,现在手头上拮据的很。”
陈公子哪能不明白对方的意思,爽快道:“不就是银子吗,小事一桩,咱们现在就去钱庄取银子,然后去赌坊杀他个片甲不留。”
杜公子欣喜若狂,踉踉跄跄地站起身,笑道:“陈公子真乃我知己也。”
陈公子的脸上笑意更浓,一刻也不愿耽搁,摇晃着站起身,搂着杜公子的肩膀说道:“走,现在就去!”
屋内陪酒的女子察言观色,知道二人已尽兴,赶忙上前帮两人把衣服穿好,欢送二人下楼。
两位公子勾肩搭背,步履蹒跚,刚来到门外,一旁等客的轿夫就凑上前问道:“两位公子,坐轿子吗?”
杜公子想都没想就点点头。
陈公子脸色一变,搂着杜公子的肩膀,一巴掌甩在那人脸上,把那人打的愣在了原地。
杜公子同样愣住,疑惑的看向陈公子。
陈公子打完人也惊醒过来,见杜公子正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他的脸上露出一缕慌张神情却被酒态盖过,也幸好对方此时醉酒没有发现,于是他立马指着轿夫骂骂咧咧掩饰道:“哪里来的狗东西,公子我什么身份,你们那糟烂玩意儿也配让我坐?”
他站在门口叫骂个不停,青楼内的小厮自然也听到了门外动静,呼啦一下跑出来四五个伙计。
陈公子见青楼里一下跑出来这么多人,怒气更盛,指着那几个轿夫说道:“这几个狗东西搅了本公子的雅兴,给我往死里打。”
这些伙计明显认识陈公子,不分青红皂白上去就将那几个轿夫围住,不由分说一阵拳打脚踢。
杜公子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嘴上虽然不说,可心里却暗自腹诽:这三爷刚才在楼上说的好听,可刚下楼就多此一举,是喝醉了还是心生反悔不愿再借钱给我,不行,老人言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管他反悔不反悔,我得紧催着他点。
这杜公子一心只想赶快拿到银子,根本就不考虑其中猫腻,醉醺醺一把拉住陈公子劝道:“陈公子何必生这些泥腿子的气,那轿子不坐便是,只不过咱们不坐轿子怎么去呀?”
陈公子见对方没起疑心,松了口气,他醉眼朦胧的左右观望,最后一指拴马桩道:“咱们骑马去!”
“骑马去?”
杜公子愣住,语气有些惶恐:“这,这恐怕不合适吧,咱大周律可严令禁止长安城内醉酒之后不让骑马。”
陈公子笑了笑说道:“有我在你怕什么?”
杜公子闻言,心道:对呀,这大周律再严苛,那还不都是人家说了算,他都不怕,我还怕什么。
这会杜公子酒劲上头,钱财蒙心,一心只想赶快拿到银子,踉踉跄跄就走到拴马桩旁,朝门口那伙小厮喊道:“还不快扶本公子上马。”
正打人的几个伙计闻声立马跑了过来,看似随意的挑了两匹骏马,将二人扶了上去。
一个伙计刚将陈公子扶上马,趁递马鞭的功夫侧过身子朝陈公子隐晦的眨了下眼。
陈公子心中大定,故意高声问道:“这附近哪有钱庄?”
伙计一指泰祥街深处,同样高声回道:“回公子,顺着这条街一直往前走,走到尽头便是了。”
那伙计既不说有多远,也不说钱庄叫什么,有些不合常理。
杜公子却未细想,反而欣喜若狂,暗道:真是天助我也,没想到这条街上就有钱庄。
陈公子则回头看看对方,说道:“走吧,赶紧取了银子,咱们好回来快活。”
杜公子坐在马上摇摇欲坠,眼见陈公子不断催促,一抽鞭,胯下马驮着他缓缓朝街道深处走去……
……
这泰祥街东西长达二三里。
二人由于醉酒,走的非常缓慢。
此时夜色已深,街道深处的一家小茶馆正要关门打烊。
这家小茶馆铺子很小,夹在角落里很不起眼,平日里都是一些街坊邻里前来歇脚喝茶,所以茶馆的生意一直不温不火,但也够个温饱。
小茶馆里没有雇伙计,只有掌柜老两口,由于老两口上了年岁,行动缓慢,所以收拾起铺子来就慢了很多。
他二人正低头收拾摊铺,偶一抬头,就看到街对面的巷弄里走出两位僧侣,一老一少,直奔铺子而来。
老掌柜以为是化缘的,于是便招呼老伴从柜上取来了几文钱。
两位僧侣则道一声佛号,双掌合十揖礼,并未收下那几文钱。
老两口还完礼,见二人不收,以为对方嫌少,老掌柜为难道:“不瞒两位仙师,我老两口无依无靠,平日里全靠这间小茶馆存生,实在拿不出更多了,还望两位仙师不要怪罪。”
老僧没有说话。
小沙弥眼神柔和,面带微笑道:“小僧替师父谢过二位施主,只不过我师徒二人并非化缘,只是行了一天路腿脚着实有些乏累,想在此讨杯茶水,歇息片刻。”
老掌柜闻言知道自己误会了对方,可他们已经打烊,所以有些为难。
小沙弥察言观色,赶忙再次施礼道:“老施主不必担心,我师徒二人只是想喝杯茶暖暖身子,歇息片刻后自会离去,绝不会过多打扰二位。”
老掌柜的老伴儿是个心善人,平日里也吃斋念佛,她见这天寒地冻,夜色已深,于是就劝说道:“这大半夜的,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就让这两位仙师进来坐坐吧。”
老掌柜性格和善很听老伴儿的话,就将二人请了进去。
二僧再次施礼,随后进屋落座。
老掌柜则跑到后院烧水沏茶。
那老妇人端来一盏油灯,放在了二僧的桌上。
二僧再次起身还礼。
老妇人一脸疲惫,还礼后正欲回后院帮忙,门外突然又走进来一人。老妇人仔细一看,发现是个少女,一身鹅黄锦衣,背系雪白绒氅。
她来到少女身前,本想提醒对方本店已经打烊,可当她看清少女的模样后,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因老妇人从未见过这等漂亮的女孩儿,心生喜爱,于是便不再阻拦,转身走回后院吩咐老掌柜多煮一壶茶水。
少女脸上笑意盈盈,谢过老妇人后直接走到二僧邻座旁,堂而皇之坐了下去,然后用右手杵着下巴,目光灼灼,盯着小沙弥的脸看个不停。
小沙弥自然能感受到少女的目光,忍不住偷看了少女一眼。
烛光下,少女明眸皓齿,面若皎月,体态柔媚,肤白胜雪。
她见小沙弥偷看自己,便盯着他的眼睛媚波流转,秋水盈盈。
那眼神太过炽热,小沙弥内心悸动,心脏咚咚跳个不停,竟然看的痴了。
少女坐在黑暗中,冲他莞尔一笑,仿若一朵正在黑暗中怒放的白莲花。
她轻声问道:“好看吗?”
灯火摇曳。
小沙弥佛心不稳,摇摇欲坠,竟喃喃自语:“好看,就像菩萨一样好看。”
老僧皱眉,手持念珠,右手在桌上轻轻一点,缓声道:“色即空,空即色,革囊众秽,愚徒还不醒来。”
老僧言毕。
小沙弥心神剧震,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灯火终于恢复正常。
小沙弥赶忙擦去嘴角鲜血,闭目垂首,不敢再多看少女一眼。他低着头双手合十,嘴里快速诵念道:“淫心不除,尘不可出,凡万物相皆是虚妄,见诸相非相,即见我佛……”
少女嫣然一笑,转头看向老僧道:“哪边来的?”
老僧不答,仔细看了少女一眼说道:“女施主安好。”
少女依旧用手杵着下巴,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说道:“见到你们,一点也不好。”
老僧道一声佛号,有些不解:“我师徒二人与女施主首次相遇,不曾有过任何恩怨,女施主为何要扰我这愚徒佛心?”
少女浅笑道:“就是看你们不顺眼而已。”
老僧则说道:“我佛慈悲,女施主着相了。”
少女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道:“我可不是突然心血来潮找你们麻烦。”
老僧闻言望向少女仔细观看良久,他突然恍然:“原来是徐施主,老僧有礼了。”
少女脸上笑容更加灿烂,说道:“这就没错了,是那边来的。”
老僧却双手合十道:“徐施主慧根深厚,与我佛有缘。”
少女则淡淡道:“你们那边来的和尚,是不是都喜欢逞口舌之快。”
老僧摇头:“缘起缘灭,皆有定数,徐施主你逃不过的,只有早日放下心中芥蒂,方可脱离苦海。”
少女笑了笑说道:“你们那边来的和尚,不管老小总喜欢提这个缘字,可我实在想不明白,这天地万物各有命数,你们偏偏就凭这个字给世人定了那莫须有的缘法,凭什么?就凭那见不得光的手段?”
少女此言可谓毫无礼数,甚至有些大逆不道。
老僧闻言脸色骤变却又立马察觉,回过神,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
少女笑容依旧,不依不饶接着说道:“我今天是来找事的,不是听你说教解闷的,当然你们要是不痛快了,本姑娘自然也就高兴了。”
老僧不置可否,缓缓道:“善哉,你我身处这方天地之中,如身陷牢笼时刻受那天地压制,若徐施主真甘愿自毁大道根基拼个鱼死网破,此话倒也不算狂妄。”
老僧话落,一时间屋里安静下来。
少女缄口。
老僧安然坐定。
小沙弥坐在一旁默诵经文。
屋外寒风呜咽,后院中水壶呜呜作响,壶盖被高高顶起,悬在空中上下跳跃,茶馆掌柜以及老妇人不知何时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少女忽然有感,冷声道:“你这老贼秃果然佛口蛇心,这两位老人能碍你什么事,人家好心招待你,你却恩将仇报,也不吝风疾雨寒,天寒地冻,若真将他们冻死在外面,你也不怕遭了天谴。”
老僧缓缓道:“贫僧自有分寸。”
话落,手指一点桌面,灯火摇曳。
少女面色一寒,身前凭空现出一柄飞剑。
飞剑剑身细长,十分秀丽,通体银光流转,悬在少女身前,剑尖直指老僧。
老僧手指再次轻弹桌面。
飞剑立马剑身震颤,发出轻微细鸣。
少女蹙眉,呵斥一句:“没出息!”
飞剑立马感应到主人的不满,剑身一颤,鸣声伉俪,气势如虹。
老僧没想到少女外表柔弱,性情如此刚烈,刚想收回手指,茶馆外缓缓路过两个骑马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