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消退，冰河融化。

春风吹过，新绿悄然而生！

石头村坐落在石头山半山腰，一年四季周遭连杂草都难得一见，只有附近有水源的山地里，可以在开春后看得见绿色。

那是农人在山地里种的耐旱果树发的芽。

如今有些地区万元户遍地，但作为贡县地势高且土壤贫瘠的石头村，仍旧贫穷落后，绝大部分人还面临吃不好穿不暖的境地。

除了村长家接近万元户，只有村里的寡妇苏小小家是万元户。

日头正辣，山下农户人家炊烟袅袅，不少赶着起早翻地种土豆的农人，扛着锄头往山下家里赶。

零零散散，结伴说笑而行，空气中弥漫着黄土灰尘的味道。

“给老子走快点儿！和你那个不要脸的娘一个衰样，白给老子费那么多米给你养大，屁用没有，还摔成个傻子。”

徐老三骂骂咧咧的走在村里，手里使劲儿拽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端拴着徐修文的手腕。

徐修文两只手腕被勒得通红，还傻嗨嗨的笑着，“爹～去哪儿呀？吃肉肉～”

“吃吃吃！吃你妈批！老子带你去吃屎。”徐老三愤愤的骂着。

徐修文嘿嘿的笑着，他觉得他爹不是在骂他，说什么都有道理。

没有什么八卦是农村妇女不知晓的，也没有什么流言是农村妇女传不出去的。

外村几个结伴下山的妇女，经过石头村时交头接耳的议论着。

“就是这个，不是徐老三亲生的，徐老三喜当爹了二十一年。”

“可不是么，还是石头村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读书人，上个月在大学里摔坏了脑子，被学校送了回来。”

“啧啧～真是可惜，听说徐老三要把他卖给咱们村那个王麻子。”

徐老三剜了几个妇女一眼。

“闲吃萝卜淡操心，多管闲事多吃屁！这是老子花钱养大的，老子爱卖给谁就卖给谁，一群多嘴多舌的长舌妇。

卖儿子怎么了？再说是谁的种还不知道呢，老子也不能白白花钱帮别人养儿子吧？他傻成这副逼样，能有人要就不错了。

管他是男是女，能给钱就行！你们要是看不惯，可以自己掏钱买回去当小男人养呀！

没准人傻了命根子不傻！还能多给你们播几个种！叫你们生几个小傻子出来，大傻领着小傻，一家子其乐融融。”

“你个老不正经的骚男人，呸～”

一个妇女朝着徐老三吐了一口痰，拉着其他几人一溜烟儿跑了。

俗话说得好，男人骚起来就没有女人什么事。

说的就是徐老三。

他在十里八乡是出了名的铁嘴，吵起架来满嘴骚话，三个妇女加起来也吵不过，没人敢惹他。

家家户户院子里，婶子们探头出来看热闹，都觉得于心不忍，毕竟徐修文是她们看着长大的，从小乖巧懂事有眼力劲儿不说，还长得白白净净、身强体壮。

最主要还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

早在几年前，就有不少叔婶私底下找了徐老三，帮自家姑娘说亲来着，全被徐老三骂了回去。

说这些叔婶的闺女都是些歪瓜裂枣，配不上他儿子，癞蛤蟆想给天鹅吃，也不嫌自己膈嘴。

没想到就在前几天，徐修文在学校里摔坏了脑子，被送了回来。

徐老三这抠门爹第一次掏出全部家产，带着徐修文去省城里做了个全身体检，大概是太着急，徐老三一路上头晕得慌，在医生的建议下验了个血。

验出来他是A型，徐修文是B型。

血型不一样的事在村里一传十十传百，最后直接传成徐修文不是他亲生的。

徐老三没文化，不懂血型里的弯弯绕绕，日子久了，他自己都信了，一听王麻子给他五百块买徐修文，他立马就同意了，也不问问王麻子买徐修文做什么。

村里的叔婶们敢怒不敢言，毕竟他们自己也不可能拿得出五百块去买徐修文。

再说如今他是个傻的，只有脑袋被门挤了才会做这么蠢的事。

只能惋惜的摇头叹气，“哎……只怪这小子命不好呀。”

徐老三斜眼扫过去，爬墙头的几个人大气不敢出，他冷哼一声，拽了拽绳子，拉着徐修文往前走。

徐修文以为他爹在和他玩游戏，嘿嘿的傻笑着，干净剔透的眼眸弯成月牙，跟会笑似的。

他长得很好看，眉宇温柔，如沐春风，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岁月静好的感觉，阳光又明媚。

王麻子就是看中了他的长相和脑子。

王麻子如今四十几岁，是山口村最有钱的人。

他换了三个老婆都没生出一个孩子，省城医生说他没有生育能力，思来想去，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是不能让母鸡下蛋的公鸡，就想找个人替他生孩子。

正好徐修文长得好，脑子也聪明，如今只是外界原因造成的傻，根本不会影响基因，他也不用担心一个傻子以后和他抢儿子。

打算等他老婆怀了孕，就把徐修文转手卖远些，一切神不知鬼不觉。

这会儿他已经在山口村村口等着了。

徐家在石头村村尾，去山口村要穿过石头村往下走，中间还隔着个土家庄。

徐修文如今智商只有几岁，一路边玩儿边走，走得极慢，半个多小时才走到村口。

徐老三没了耐心，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徐修文撅着屁股哇哇大哭，“娘，我要娘～”

动静儿闹得挺大，引得两村不少好事人来围观，把石头村村口堵了个水泄不通。

徐老三面子过不去，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别跟我提你那下贱娘，她迟早要被老子打死！不许哭，给老子憋回去。”

徐修文不理解，在他记忆里，他爹虽然对别人凶，但对他是极好的，家里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他。

清澈干净的眸子里溢满晶莹打着转，委屈巴巴的把哭声憋了回去，那样子瞧着让人心生怜惜。

“这小伙子生得真不错！”

“难怪王麻子愿意花钱买，那么多年不生孩子，怕不是喜欢男人吧！？”

“他俩谁上谁呀？我咋觉得这小伙子更像上面那个。”

一句句低劣下流的话像刀子一般插在徐老三心头，他看看徐修文，居然还傻嗨嗨的给那些人问好。

他愤怒的又拽了几下徐修文，打算将他强行拖走。

“滴滴～”一辆大货车打着喇叭。

堵路的人纷纷给让道，车里传来一道粗犷的女声，“要卖，卖给我吧！”

一张臃肿肥胖的脸探出车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