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听雪闻言,微微怔住。
近来京北的天气变化莫测,而今晚她又是被贺嘉誉带到这里来的。
艺佳苑与这里的距离并不算近。
只是……
她莞尔一笑,轻声开口,礼貌地询问道:“真的可以么,会不会太麻烦您了?”
虽说他方才就提及了“顺路”二字,但他们毕竟刚认识没多久。
其实就以往的习惯来说,即便是遇事,梁听雪也不太愿意去主动麻烦别人。
更何况对方是她不怎么熟悉的人。
陆荆寒留意到她对自己称呼的变化,清凌凌的矜贵眉眼微垂,略显冷感的磁沉嗓音落入空气,“不会。”
电梯门在这一刻打开了。
陆荆寒下巴微努,示意她先出电梯。
他身旁的那几位秘书助理自然留心到了这点,不过半秒俱是毕恭毕敬地往旁边侧身,腾出空儿来。
唯独谢清晏没动。
梁听雪注意到这位陆先生的动作,那双乌沉沉的漂亮荔枝眼微微弯起,先他一步走出电梯。
她刚走一步,后面的男人便也跟着她出去。
梁听雪抬眸,轻声询问:“陆先生您要回哪儿?”
她倒是有点儿怀疑,他与她是否真的顺路。
不过,考虑到他上次的接单地点,他的居所也许就在艺佳苑附近也说不定。
陆荆寒并未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就只是微微抬臂,对站在他左后方的年轻男人作了个手势。
梁听雪视线微抬,刚好注意到他那个似乎具有特殊含义的手势。
不,确切地说,让她目不转睛盯着看的,是他的手指。
他的长指冷白如玉,指骨分明。
——这是双极其适合弹钢琴的手。
也是旁人羡慕不来的手型。
他身上那件的西装外套不知何时已经脱了下来,现下正被他搭在臂弯处。
大概是在电梯内站太久,人又多,所以觉得有些热了吧?
梁听雪猜测着。
他内搭的黑色衬衫被两侧劲瘦腰腹贴得紧紧的,看不到任何褶皱。
只是衬衫袖扣不知什么时候被解开了一颗,衬衫袖子顺着他抬臂的力道往下滑。
——遒劲有力的腕骨下方,有几道青筋迸发。
梁听雪眨了眨眼。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他腕上戴了串檀木色佛珠。
佛珠下方,是一块银色的百达翡丽腕表,表盘呈现出克莱因蓝。
她只粗略地扫了一眼。
——表盘设计独特,里面像是藏了宇宙中的小小天体。
梁听雪微微抿了下唇。
这位陆先生的真实身份,似乎比京北近来的天气还要神秘莫测。
陆荆寒不过是打了个手势,那位年轻男人便立刻心领神会,转身离开了这栋商业大厦的会客厅。
他是陆荆寒身边的保镖兼司机,之前这位陆总在国外的时候就聘用了他。
陆总两个月前归国,他也跟着回来了。
原本他不过是身处异国的无根浮萍……
如今再看,倒像是有了位雷厉风行又位高权重的兄长。
对于陆荆寒,他敬重;更佩服。
时间恍若静止了几秒。
顿了顿,陆荆寒才淡声开口:“陈秘书,你们可以离开了。”
“陆总,再见。”
“明天见,陆总。”
“……”
接连又是好几声问候。
梁听雪听见他们对这位陆先生的称呼,又不禁联想到自己之前对于他那些莫名其妙的推测,眼尾逐渐耷拉下来。
陆荆寒单手抄进长裤口袋,微微抬眼。
他看向身侧的谢队,声音里的不客气溢于言表,“你不走,是在等着我送?”
谢清晏瞥他一眼,半开玩笑似的开口:“不行吗?”
“你觉得呢?”
“得。”谢清晏自然清楚他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况且本就是开玩笑,他也没指望老陆送他。
“那你别忘了,下回请我吃饭。”说罢,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陆荆寒微微颔首,低声回应了句:“注意安全。”
谢清晏应声,而后转身走了。
离开之前,他还朝站在那里的女孩子笑了下。
出于礼貌,梁听雪也回了他个微笑。
陆荆寒转身朝她这边走来,低声开口,“抱歉,让你久等了。”
梁听雪立刻摇摇头,眼底带笑:“我没关系的。陆先生您主动提出送我回家,我已经非常感谢了。”
“跟我不必那么客气。”
“可、可是……”她张了张唇,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
可是什么呢。
梁听雪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怎么措辞。
她索性朝他摇摇头,保持沉默。
说多错多,现在她还是不说话为好。
陆荆寒微微侧身,长臂微抬,示意她道:“车来了。”
梁听雪的心思这会儿完全游离在外,没怎么注意他说了什么。
直到低沉如砂砾般的性感声线在她耳边响起,“跟我走。”
她立刻回过神来,点头:“啊,好。”
陆荆寒迈步往前,笔挺西裤下包裹的那双大长腿惹人注目。
他余光瞥见她跟得有些困难,刻意放缓了步调。
小姑娘倒是比他想象中还要怯生。
那辆黑色的迈巴赫就停在大厦的旋转门门口,正当梁听雪想要直接通过旋转门的时候,却被身侧的男人叫住了。
她脚步微顿,转过身看他,“怎么了?”
陆荆寒将他的西装外套轻轻披在她身上,“外面冷。”
“就这几步路,没关系的。”她笑着说。
“有关系。”他的声音淡而沉,却莫名带着不容任何人置喙的威压。
说罢,陆荆寒又将西装外套缓缓往她肩窝处扯了扯。
生怕哪里冒犯了她,他的动作审慎又克制。
还夹杂着分小心翼翼。
梁听雪对上他的视线,朝他笑了下,“……那就谢谢陆先生了。”
说罢,又抬起手臂,长指捏住他的西装衣领。
今晚他穿的这件深色西装与上次那件似乎有所不同。
它的色调更偏向于深沉的灰,稳重而内敛。
西装上散发出一种淡淡的木质香和清新的柑橘混合味道,很好闻。
她今天穿了件白色短外套,其实就这么出门也不冷。
更遑论,他的车现在就停在门口,两三步路的距离而已。
她其实不太懂为什么他还要给自己披上他的西装外套。
陆荆寒低下头,清冷深邃的桃花眼注视着她,幽幽沉沉开口:“你今晚跟我道的谢已经足够多。”
梁听雪神色一顿,长指微微收紧。
与他对视的那一秒,心口产生的悸动令她无法忽视。
她动了动唇,诚实地回应道:“……除了道谢之外,我也不知道该跟您说什么了。”
就在这时。
那位在陆荆寒身边多年的得力助手走了过来,为他们打开了后排的车门。
助手的眼神中不乏对雇主的敬意以及对他身边这个女孩子的友善。
陆荆寒轻轻地看了梁听雪一眼。
他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轻声说道:“先上车。”
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和关怀意味。
冻雨洋洋洒洒地飘落下来。
梁听雪乖顺地弯下腰,坐进了后排。
车厢内温暖而安静,与外面的寒冷雨夜形成了鲜明对比。
然而,梁听雪并未注意到——
在她身后,陆荆寒长臂抬起,用手掌护住了她的头。
他的手掌宽厚而粗粝,为她遮挡着不断飘落的雨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