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了你十八年养出个白眼狼了是吗？谁教你在这里胡说八道的！”

“厂长，别冲动，别冲动啊。”副厂长夫妇拉住了正往苏卿卿那边冲过去的，盛怒的姜广安和宁美兰。

苏卿卿微微低头，咬着嘴唇，一双美目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眼看着就哭出来了，她委委屈屈开口：

“姜叔叔，宁阿姨，原来你们只是随口说说的啊，并不是真的想给我啊，没关系的，我也说了，你们的补偿，我不要，你们不用给我……”

苏卿卿这话，听得围观的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一瞬间，风向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围观的人都议论开了，原先冲着苏卿卿的所有鄙夷，一股脑儿转向了姜广安、宁美兰夫妇。

“我就说嘛，我说姜厂长夫妇这些年对卿卿也不是很好啊，原来早就知道不是亲生的了。”

“还是故意抱错的，那真的是他们的不对了啊，想不到啊，他们竟然是这种人……”

……

苏卿卿的亲生父母苏庆平和李春娟气得要跺脚，他们就说啊，刚才第一次见到亲生女儿的时候就觉得她太过瘦弱，也不像是在城里长大的，原来原因是这样……

夫妻俩又是心疼又是恼火，赶忙把女儿拉回到身边护着……

“姜广安，宁美兰，这些年我对你们闺女多好啊！她刚出生就体弱多病，我们一家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家里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让给她，平日里都舍不得她干活，可你们呢？你们就这样对我们闺女的？”

苏庆平指着姜广安夫妇，厂长主任都不叫了，直接连名带姓地骂。

一旁的李春娟也是气红了眼。

“我当初就很纳闷，我闺女刚出生的时候白白胖胖，那哭声哇哇响，一看就是个健壮的，怎么我睡一觉醒来孩子瘦弱了很多，我只当是我生娃儿累糊涂了！原来是你们这两个狼心狗肺的给换了孩子！”

“这些年，我们对你们那个一出生就先天不足的闺女一直照顾得无微不至，她体质差，好几次都差点养不活，我们把她养得活蹦乱跳，你们倒好！猪狗不如的东西，把我们健健康康白白胖胖的闺女养成啥样了！你们简直太无耻了！”

“拉着我做什么？放开！让我去打死这两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放开我！放开我！”苏庆安一边骂，一边奋力推开拦住自己的那几个工人。

“卿卿她爹，卿卿她娘，你们冷静啊，打人是犯法的，现在你们是占理的，可别真打了人，有理也成无理了啊。”拉住夫妻俩的一年轻工人说道。

苏庆平和李春娟这才稍稍冷静下来。

李春娟用自己洗得发白的衣袖抹了抹眼泪，心疼地搂住苏卿卿的胳膊。

“闺女，你别不要，这些年你在姜家受的苦，他们给的那些东西都不够补偿的，你干嘛不要？！咱就要要！就算要了，那他们还是欠你的，还是欠咱的！就要！你可不许不要，你要是不要，那爹娘给你收下！”

“那是，不能便宜了这两个猪狗不如的玩意儿！”苏庆平也冲着姜广安夫妇怒目而视。

苏卿卿心里高兴，很好啊，她的父母虽然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但并不是什么包子性格，这没让她失望。

她忍着笑低下头，揪住自己的衣角，一副小白兔的样子，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可是……我在姜家这么久，从来都没有过那些好东西，我连一件好看的衣服都没有过……我就觉得那不是我的。”

那委屈的语气，那受伤的小表情，简直男默女泪。

姜广安夫妇差点气得背过气去，又觉得苏卿卿纤细的手腕和长满茧子的手就明晃晃在那里晃，他们不管说什么都像是在狡辩。

这下，不管是厂里的职工，还是厂外来看热闹的，情绪都被煽动起来了。

“姜厂长，宁主任，你们这也太不厚道了吧！既然都利用了人家农户的身份来保护你们的女儿，你们就这样对人家女儿？”

“卿卿她娘说的没错啊，你们给的这些补偿，也不够这些年人家女儿在你们家受的委屈吧。”

“该不会人家说不要，你们就不给吧？”

……

姜广安和宁美兰就像被架在火上烤，众人的指责谩骂让夫妻俩都无比焦灼。

“谁说我们不给了？给给给！说好的给肯定要给！”姜广安恼火地丢下一句话，就转身往自己家楼道走。

事到如今，他们就是不想给苏卿卿那些东西，也得给了。

苏卿卿挽着亲生父母在楼道门口等着，她刚才说出口的那些东西，就是她从记忆里搜寻到的，姜家家里值钱的东西。

苏卿卿一家三口等在楼道前。

纺织厂的职工们围在苏卿卿一家三口旁边，边指责姜广安夫妇的不是边安慰苏卿卿，没过多久，姜氏夫妇抱着两个大麻袋下楼来了。

“你看看，这是不是就是你要的东西！”宁美兰咬牙切齿。

苏卿卿忍着笑意过去打开麻袋。

“宁阿姨，您话可不能这么说啊，什么叫我要的啊，这是您和姜叔叔非要给我的，我也不得不收的，我看看哦，纯银对镯有了，祖传金戒指有了，收音机、钢笔、笔记本、白糖……”

姜广安和宁美兰看着她清点，肉痛得很，还得听围观的人继续说他们的不是。

“十八年啊，虐待了人家的闺女十八年，就补偿这些啊……”

“还是知识分子呢，道德败坏啊。”

“这些钱这些东西，我都觉得不够的！”

……

围观群众的指责声中，苏卿卿终于把所有东西都清点完了。

除了她点名要的那些物品，还有一些钱和票，总共一千八百二十三块，票里有柴米油盐票、自行车票、缝纫机票……各种各样的票，花花绿绿的，总共百来张。

这些东西把两个麻袋塞得满满当当的。

姜广安夫妇气得牙痒痒，虽然他们夫妻俩如今一个是厂长，一个是厂里财务部的主任，可一个月收入加起来也不过是一百多块，苏卿卿要的已经是他们家全部的积蓄了，偏偏他们还理亏，不能说什么。

罢了！让她嘚瑟，拿回去这些东西又有什么用，她终归是要回到乡下，永远都没有他们的亲生女儿有前途！姜广安只能通过这么想来安慰自己，却缓解不了一丝被那么多人鄙夷的憋屈。

……

苏庆平和李春娟看着小闺女拿到的这些“补偿”，心中依旧不是滋味儿，如果可以选择，他们宁可苏卿卿一直在他们身边长大从未受过苦，也不愿意要这些所谓的“补偿”。

狠狠瞪了还在被千夫所指的姜广安夫妇两眼，苏庆平和李春娟才一人一个麻袋帮苏卿卿提走她的东西。

看苏卿卿那瘦弱的模样，夫妻俩自然是舍不得让她提东西的，苏卿卿也拗不过他们，手里就拿了用布袋子装起来的钱和票，其他的都让老夫妻俩提着了。

走出了纺织厂，夫妻俩还气不过，骂骂咧咧。

“早知道叫你大哥大嫂一块来了，本想着那厂长和主任都是知识分子，应该好说话，哪想到他们是那样的人！别说你大哥大嫂了，我都恨不得把全村的人一块儿叫来，骂那两个黑心眼儿的！”

“可惜了你二哥不在，你二哥当兵去了，强壮得很！要是你二哥在，我就叫他去把那姜广安和宁美兰揍一顿！揍死他们！”

“别，别。”苏卿卿见爹娘这么维护自己，心中感动，又有些哭笑不得，赶忙挽住李春娟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