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炯,见过方师!”看见方以智站了起来,朱慈炯深深行了一个弟子礼,这一礼,发自内心。
一死容易,能跑去给崇祯哭灵,被抓后,受尽顺军酷刑折磨,“两髁骨见”,却誓死不降的有几个?这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儒!
一个虽然身躯文弱,却铁骨铮铮,为了心中信念不惧刀山火海的大儒!
“殿下!不可!”方以智也刚逃到南京没几天,跻身在好友史可法府邸。受刑不到两个月,一身的伤还没养好,踉跄着想要把朱慈炯搀扶起来,却跌倒在地。
“唰!唰!唰!”堂内几人猛地站起身,“哗啦啦!”一片茶碗落地之声!能给方以智行弟子礼,又被称之为“殿下”的,只有永王和定王!
正在这时,凌駉也双手捧出了“玺宝”呈给史可法,“史阁老,这是殿下的‘玺宝’,晚生一路护送,幸不辱命!”
“快拿来!”姜曰广一把将“玺宝”掳了过来,钱谦益、高弘图、张慎言立马围了上来,史可法的手僵在了半空,只能翘起脚尖向里面张望。
“嘶!”姜曰广解开黄绸后,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端庄贵气的四个大字映入眼帘,“定王之宝”!
史可法几人认真整理了一下衣裳,双手扶正忠静冠,站于下首,“参见定王殿下!”一揖之后,便跪了下去。
朱慈炯连忙挨个去扶:“先生切莫如此,炯,万不敢当!”
虽说,按照礼法,哪怕是首辅也得拜亲王。可这会儿朱慈炯人在矮檐下,不仅要礼贤下士,更要装作少不更事。扶本王上位,国家大事,还不任凭你们这帮“正人”一言而定?
当日,马士英率领四镇总兵大军压境是一方面,史可法、姜曰广等人最终点头同意立福王,不就是看福王在船上痛哭流涕,“国家大事,还要仰仗诸位先生来主持。”装的像个乖孩子吗?
姜曰广才略带警告意味地说:“论亲论贤,都没人能和殿下相比,但愿殿下不要忘记今日之难。”
史可法和姜曰广甚至拿管仲,易牙、开方的典故说事儿,皇上是我们立的,还怕他不听话?
当然,二人也并非出自私心,史可法扬州捐躯,姜曰广全家三十二口投塘自尽,都是忠臣。只是单纯地认为听他们的话,才能治理好国家。
可现在这个福王朱由菘还真就不听话了!马士英、刘孔昭开始掌权,阉党阮大铖有了起用的苗头,东林党这帮君子,遭到了打压排挤!
现在,先帝嫡子,年幼的定王殿下来了!事情还有转机!
“啪!”朱慈炯一拍额头打断了几人的想法,堂内一团乱糟糟,忘了方师还在地上躺着!连忙转身,把方以智扶坐在椅子上。
一阵激动过后,把朱慈炯让到主座,几人抹掉眼角泪花,坐在下首又都摇头叹气,愁眉不展!
昨日常朝,百官劝进,监国福王朱由菘还说:“道义上不可如此……太子与永、定二王在贼人手中,或许能逃回来……各位先生可择贤而立。”说着,垂泪不止。
下面诸臣闻言,皆忍不住哭泣,连姜曰广这种直性子,被钱谦益用脚踩了一下后,也戳着眼珠子哭。
如今,吉日已定,福王朱由菘再有两天时间就要即位,衮冕都备好了,在这个节骨眼上怎么退?
马士英、刘孔昭这帮人,还有浦口的五万大军,让退吗?
“咳!”凌駉见堂内气氛沉闷,先是向史可法几人拱手作揖,行了一礼,随后清了清嗓子,“京师城破后,殿下侥幸逃出,却因一路奔波高烧不退,驻跸于临清将养了一些日子。晚生护送殿下启程前,早就派人携带殿下令旨,先行一步。”
说着,凌駉抬眼偷偷瞄了一下诸公反应,继续道,“一路往武昌,令左良玉部顺江而下;一路往登州,令水师总兵黄蜚率部南下,暂驻庙湾,待左良玉部奉旨,便可经镇江逆流而上。”说到这儿,凌駉喉结滚动,咽了咽口水。
史可法、姜曰广几人正伸长了脖子,满脸涨红地听着,结果凌駉就这么扫兴的停了一下,还传出了“吱吱”的声音。
凌駉皂靴传来“吱吱”的响声,旁人不明所以,在一旁装作乖孩子的朱慈炯哪儿能不明白?凌駉这是“脚趾扣鞋,心里没底。”
哪儿有什么黄蜚、左良玉?争分夺秒赶回南京,时间上根本来不及!高杰、刘良佐他们拥兵五万在浦口,号称十万大军,给马士英撑腰倒是真的!
这顿瞎话说的,牛皮吹上天,也难为凌駉这个浓眉大眼的!
凌駉偷偷瞄了一眼朱慈炯,发现殿下看自己的眼神里充满了敬佩,心里顿时有了底,按照殿下教的话继续道:“就在今日,两路人马都有了回信,左良玉部、黄蜚部皆奉旨,不日即到!晚生这才随同殿下进了城!”
发现凌駉自信满满,声音越说越大,再看一眼他那浓眉大眼的模样,不似作假,几位东林大佬顿时信了八分!福王刚刚监国,万事还没有捋顺,兵部没有收到塘报也属正常。
钱谦益更是激动万分,以手扣额道:“天佑大明!昨日,道邻还奏请裁去南京内外守备参赞各衔,依北京旧制。万幸,此事未及筹办,兵权尚在!”随后扭头看向史可法,“要是能说服韩赞周和赵之龙,这事儿能成!”
姜曰广也站起身,“马士英若是在城外领兵,尚且惧他三分,如今在城内,控制了他和刘孔昭,不使消息传出,待殿下即位,君臣名分已定,外有左良玉、黄蜚大军遥相呼应!”说着,咬着牙蹦出几个字,“高杰、刘良佐他们,还敢造反不成!”
此时,几人心中暗自庆幸,当初群臣主张让福王朱由菘立即登极为帝,史可法怕太子和二王回来,事情难以挽回,才建议暂时监国,拖些日子。监国可以退,一旦登极为帝,就退无可退了!
朱由菘这一番“三辞三让”,反而给朱慈炯争取到了两天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