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看了看满脸担忧的爸妈，小声说：

「头不舒服，很模糊，又记不清了。」

医生皱了皱眉，和我爸妈拉上房门去外面谈话。

隔了没一会儿，妈妈红着眼进来，我清楚地捕捉到她脸上快速闪过的惊喜。

我装作无所事事地望向窗外，看见一只麻雀立在光秃的枝丫上。

它似乎是脚下打了个滑，焦急地站稳后，扑腾扑腾地飞走了。

我软软地笑出来，妈妈也跟着笑了。

她趁机把刚削好的苹果递过来，我停了半晌才拿着叉子接走。

「妈妈，我想画画。」

我边啃着苹果，边笑眯眯地跟她提诉求。

她看了我一眼，并未迟疑就去找了纸笔。

「袅袅想画什么？画个全家福怎么样？」

妈妈偏头聚精会神地看着我下笔。

我略微思索两秒，在她期待的目光中画了两个人的轮廓。

还在一个人的眼角下点了个黑点。

我眼神懵懂地转头看她：

「妈妈，我画得好不好啊？」

她脸色铁青，像个机器人似的一点一点抬头把视线对上我，目光凶狠得令人头皮发麻。

「袅袅长大了，学会试探妈妈了。」

她把手搭上我的后脖颈，接着慢慢缩紧，

「袅袅，你根本没忘对吧？」

6.

恐惧顺着脊背钻进心脏，我禁不住抖了一下，跟她装傻：

「妈妈，你说什——」

「啪——」

一巴掌高高扬起狠狠地甩在我脸上，她扯住我的头发把我砸到床梆，又猛地丢回去：

「你看到了什么？是不是那张照片？」

她把我摁到枕头里，用力压着：

「袅袅，你怎么能怀疑爸爸妈妈呢？」

「那张照片不算什么的！妈妈那么爱你！」

我像个死鱼似的在她手里扑腾，胸腔里的氧气越来越少，叫我仿佛以为自己快死了。

我绝望地呜咽出声，眼泪全打在枕头上，蜇得脸生疼。

她终于松开手，我费力翻过身子，害怕又倔强地看着她：

「妈妈，我不是……袅袅……」

「不是的……」

她平静地看了我一会儿，转身从包里拿出一张写着陈袅的身份证叫我看：

「宝贝，你瞧，你就是的。」

「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没有人会否认你。」

我瞪大眼，难以置信地盯着她。

滚烫的眼泪控制不住地跑出来，瞬间模糊了视线，也堵住我仅剩的出路。

我被他们带出了医院，妈妈半路下车去便利店买东西，只留副驾驶上的爸爸看着我。

我一点点蹭到车门边，找准时机打开，飞速跑了。

一路上我不敢回头看，只顾闷着脑子往前冲，直到拦住一辆出租车才勉强把心收回去。

叫师傅拉着我转了几圈，不知道怎么想的，最后又去了宁园小区。

房东那个婶儿看到我瞬间变脸，满脸埋怨：

「小陈死了你这当妹的怎么也不说，居然还演戏欺骗我这老太婆。」

她塞给我一兜东西，把我往外轰：

「走走走，赶紧走，真是晦气。」

我踉跄着被推出门外，门板差点拍我脸上。

「婶儿，我没骗你，我就是小陈。」

我用力拍着门，近乎乞求地跟她解释，

「我没死，死的是我妹妹，我没有骗你！真的！」

任我怎么喊，她还是不出来，似乎是认定我在骗她。

我最后被保安赶了出去，抹着眼泪漫无目的地走。

「袅袅？」

周沉喘着气跑向我，他小心翼翼地擦掉我的眼泪，脸上满是心疼和无措，

「你怎么在这儿？」

我看着喜欢人的脸，心里泛起酸涩。

他还不知道他真正的爱人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他面前接受他柔情的是一个假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