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头目恼怒，举刀正要砍向老道士，圆形棺材突然大开，从棺材里面冒出一股黑烟，将火把扑灭。众人大叫，惊慌乱跑。

老道士让众人趴在地上别动，说这是毒烟，趴在地上没事。众人纷纷趴在地上。老道士跟带着火种的军士把火种要了去，说要点火把，等他点着火把，大家再起来。

众军士在地上趴了一会儿，见老道士依然没有开始点火把，就催促他。催了好一会儿，不见动静，小头目让众人爬起来，寻找老道士。众人起来，在黑暗中互相询问，这才发现，老道士已经不见了踪影。

老道士从屋子里出来，关了屋门，来到院子，对那个在院子里看守战马的蒙古兵说：“军爷，我给您照看一下战马，您进屋暖和一会儿吧。”

蒙古兵问：“他们都哪里去了？”

老道士说：“他们都在后面屋子里暖和呢。”

蒙古兵将战马缰绳递给老道士，转身便走。老道士早就拔出了短刀，猛然伸胳膊夹住了蒙古兵的脖子，在他脖子上划了一刀。蒙古兵倒了下去。老道士将蒙古兵扛进东厢房，放在棺材里，在蒙古兵的尸体上蒙了一块破布，又打开了一口棺材，将一具已经腐烂的尸体盖在了蒙古兵的尸体上面。

盖好了棺材盖子，老道士利用吊在屋梁上的滑轮，将棺材吊起来，放进了角落里。

老道士走进伊拉二人藏身的屋子，点亮蜡烛，看了看伊拉和萨里。伊拉问：“道长……蒙古人……走了吗？”

老道士点头，说：“我把他们送到他们该去的地方了。”

伊拉有些疑惑：“他们该去的地方？”

老道士笑了笑，说：“人与恶魔一步之遥啊。当年我师父去过蒙古，说蒙古人特别好客，招待吃喝不说，临走的时候还給带着很多吃的，给他们银子，他们还不收。二十年前，蒙古入侵大宋，我师父去跟蒙古人讲道理，被蒙古人割掉了舌头。世上最可怕的不是野兽，而是人心啊。人啊是最不可捉摸的，今天是好人，换个地儿就变成了恶魔。”

伊拉听不懂老道士的话，迷茫地看着他。老道士走过来，说：“伊拉，此地不是你久留之地。天亮之后，会有大批的蒙古兵到此处搜查，你们休息一会儿，要趁天还没亮，离开此地。”

伊拉点头，说：“我明白。”

老道士说：“你们先睡一会儿吧。到了时辰，我会喊你们。”

看着萨里也上了床躺下，老道士吹灭蜡烛，走了出去。

天还未亮，明真道长叫醒了伊拉和萨里。伊拉伤口疼痛得厉害，几乎不敢走动。明真道长给他检查了一下伤口，又敷了药，将剩下的药让伊拉带着，并给两人准备了一些粮食。明真道长对伊拉说：“附近没有人烟，只有在西北方向二百多里处的一个山上，有座清风观。山叫女儿山，道观的主持道长清风，是我的师兄。你们可以去找他。喔，对了，你们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伊拉茫然摇头，说：“我们……来到大宋，以为大宋……平安，没想到是这个样子。现在……我想回去，回家。”

明真道长说：“清风观是座大观，多的时间有道士上百，各处的人都有，清风道长各处游览，曾经到过西域，他也许能帮你。”

伊拉躬身：“谢谢道长。”

明真将路线细细跟伊拉说了，伊拉牢记在心。明真将蒙古人留下的马拴在一起，让伊拉全部带走，并嘱咐他要将战马在半路放开。伊拉看着十多匹蒙古马，懵了，询问骑马的蒙古人的下落，明真没有回答他。明真将萨里抱上马，伊拉艰难地爬上去，道长开门，伊拉打马，带着十几匹马疾驰而去。

大雪已停，道长将门口的雪清扫了一番，关上了山门，开了困住了十多个蒙古兵的屋门。

他先开了门窗，让屋子里的毒气朝外飘散了一会儿，才点了火把，一只手握着短刀，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屋子里利用棺材摆的八卦阵，加上毒气，使得十三个蒙古兵个个死状怪异，极为恐怖。十三个人分布在房间的个个角落，其中两个竟然快爬到了门边。其中一个还微微喘着气。明真道长先扛起这个蒙古兵，走到这个大屋子中间的圆形棺材旁，用脚踩踩供桌下的一块方砖，圆形棺材竟然朝两边裂开，中间露出一个黑洞。

老道士将十三具尸体皆扔进黑洞，又踩了下方砖，巨大的圆形棺材慢慢合上。老道士又利用屋梁上的滑轮，将几口被蒙古兵砍坏了的棺材运到角落，换了几口完整的棺材过来，又将地上的木屑清扫干净。

一切收拾利索，老道士关上了门，把染了血迹的雪铲到沟里，从屋里提了热水倒在雪上，待粘了血的雪化掉之后，又将新扫的雪倒进沟里。

明真道长一番忙活，天开始发亮了。

伊拉抱着萨里，一路朝西，天亮时分拐上了朝北的一条小路。直到太阳爬到头顶，明亮的阳光照着万里雪原，伊拉下马，解开了拴着的十多匹马。这些马犹豫着，调转马头，想按原路返回。伊拉知道它们如果返回那个道观，被蒙古人发现，那明真道长就遭殃了，就又将它们拴在了一起，上马，继续牵着它们朝前跑。

宋蒙连年征战，襄阳一带百姓外逃，路上人烟稀少。伊拉只在一个路过的村子里，发现有烟囱冒烟。他进入村子，找到那户人家，伊拉找到一对腰如弯弓的老夫妻。老夫妻艰难地昂起头，看到伊拉，吓得匍匐在地上连称“军爷”。伊拉知道，他们是把他当成了蒙古人。伊拉跟他们解释，说他是从西域来的商人，迷路了，想打听一下路。

两夫妻看到伊拉牵的十多匹马，终于相信伊拉是个商人。两人告诉了伊拉去女儿山的路线，并好心地告诉他，蒙古兵常在附近抓人，让伊拉小心。伊拉看到他们家徒四壁的穷样子，想给他们点东西，可是掏遍了口袋，也没找到一点儿金银。扭头看到自己带着的十多匹马，想留给他们，又怕万一蒙古人顺着马蹄印找来，反而害了人家，伊拉无奈，只得遗憾地走开。

回到路口，伊拉面对着十多匹优良的蒙古马，前思后想，终于决定带着它们继续前进。

伊拉上了马，在临近中午明亮的太阳照耀下，带着十多匹战马，继续朝前奔驰。

按照老人的指引，伊拉拐了几个弯，经过了几个无人的村庄，终于远远的看到了女儿山。此时，太阳已经西斜，白雪被斜斜的太阳照着，刺眼。女儿山躲在白雪的背后，显得有些神秘，有些茫然。这座有灵性的大山，仿佛无法理解人间的厮杀。

伊拉精神振奋，打马朝着女儿山飞奔。蒙古马在雪中奔跑了大半天，依然精神振奋，气力不减，十多匹马扬起的雪沫，晶亮闪耀，挡住了半个太阳。

来到山脚下，伊拉调转马头，朝后观望。身后除了不多的树木，便是白茫茫一片，没有一个人影。伊拉下马，将十多匹战马都拴到一棵树上，带着萨里，顺着一条小路，朝山上爬。

山路崎岖，只在极陡的地方，才有台阶。伊拉身体虚弱，脚步不稳，好几次滑倒在地。萨里年幼，摔的跟头更多。伊拉勉强支撑着，还要扶着萨里，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边摔跤边艰难爬山。

道观在半山坡，离山脚不远。两人爬了一会儿，就能看到巍峨的道观了。可是那道观看着很近，走起来却远。小路蜿蜒盘旋，在山上绕来绕去，眼看就要到道观了，却又生生地绕了出去。伊拉和小萨里精疲力竭，一次又一次地借着摔倒之机，躺在雪地上休息一会儿，再继续朝上爬。

伊拉极力保护受伤较重的腰部，却在萨里摔倒后，他不由地抢过去扶，把伤口给裂开了。伊拉不由地叫了一声，自己也摔倒在地上。

萨里赶紧爬起来，跑到伊拉面前，要拉伊拉，伊拉摇头，说：“没事，你别拉我。”

萨里惶恐地看着伊拉慢慢爬起来。伊拉知道自己的伤口正在流血，却怕吓着萨里，没有上药止血。

他对萨里笑了笑，问：“萨里，你还有力气爬吗？”

萨里点头，说：“我能爬。”

伊拉笑了笑，说：“萨里是个勇敢的孩子。”

萨里眼神突然暗淡下来，问：“伊拉将军，我再也见不到我的父母了吗？”

伊拉脸上抽搐了一下，说：“这个……也许我们还能见到他们。”

萨里惊喜之极：“真的？那太好了。我想跟我的爸爸和妈妈回到我们的家。家里有那么多的人，那么多好吃的。伊拉将军，我们在家里住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跑出来呢？”

伊拉最不擅长回答这种问题，此刻却不得不小心翼翼地选择句子：“我们……是因为蒙古人要抓我们。”

萨里的小脸上，一脸的迷惑：“蒙古人为什么要抓我们呢？我们杀了他们的人了吗？”

伊拉摇头，说：“勇敢的萨里，有些事儿你现在无法理解，等你长大了，你就明白了。”

萨里笑了笑，说：“我母亲说，等我长大了，要回到鬼方国做国王呢。伊拉将军，我能做国王吗？”

伊拉点头，说：“没错，你肯定能做国王，还能做一个好国王。我们鬼方国将在你的领导下不断壮大，再也不用受别人的欺负了。”

萨里摇头，说：“我都不知道国王应该是个什么样子。”

伊拉也遗憾地摇头，说：“我父亲见到过国王，就是您的爷爷。我父亲说老国王很威严很仁慈，连我们的宗主国花剌子模国王都很尊敬老国王。萨里小王子，你肯定能做一个像老国王那样的国王，给鬼方人带来幸福。”

萨里摇头，说：“很遗憾，我没有见过爷爷。我母亲说，我爷爷是太伤心得病而亡的，要不是很伤心，爷爷可以活到现在。要是爷爷活着，那该有多好。”

伊拉苦笑了笑，说：“萨里，我们走吧。到了清风观，我们就可以好好的休息几天了。”

萨里天真地问：“清风观有肉给我们吃吗？”

伊拉摇头，说：“没有肉，不过却有很多好吃的。”

萨里点头，说：“好吧，我们走。”

伊拉捂着腰部，两人继续朝前走。拐过一个小弯，他们面前突然出现了一行脚印。

伊拉用手捺了一下。脚印不大，不是成人的脚印，比萨里的脚略大，应该是个十多岁的孩子。伊拉笑了，说：“萨里，快到清风观了，你看，有孩子从这里走过。”

萨里弯腰看了看，说：“伊拉将军，你快看，这个人好像三只脚。”

伊拉艰难地弯腰看了看，果然，两只清晰的脚印之外，还有一只更小的、不太清晰的小脚印，在两只正常的脚印之间，一直向前。

伊拉惊愕。两只正常的脚印，没有蹄爪，显然不是别的动物，是有人穿着鞋在走路。但是，什么人能长着如此奇怪的三条腿呢？

难道是巫师阿瓦木说的吃人的人兽“山馗”？山馗是鬼方国人传说中的人兽，是人和猩猩交合而成，喜吃人肉，可以和天神直接交谈。

伊拉拔刀在手，让萨里躲到自己的后面，边朝前走，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