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令煦迷迷糊糊睡了会便醒了,看着外头日光渐起他也没了躺在床上的睡意,穿戴好衣物便出了门。
商令煦刚开门便瞧见庭院正中间坐了一个人,那人怀里捧着一只胖花猫,正对他身前的是一盘将破不破的棋局。
听着怀里的猫不满的嘤咛了两声,赵溪侧目用余光看见西南角的屋门被打开,一抹白影正逐步向他走来。
黑子落,赵溪听那人开口道:
“在下商令煦,是刚进来的棋士,不想天气这么早也能看见赵公子。”
赵溪挑眉,手中摸猫的动作放慢了节奏,道:“你认识我?”
商令煦道:“赵公子棋术一绝,是被永王重金挖过来的人才。”
赵溪来了兴致正眼瞧着眼前清癯瘦削的公子,长长的素袍上沾了几抹曦光,衬托的整个人朝气鲜活,长身玉立如同松柏之寓很是出尘。
“我正愁此局如何解呢,不如商公子来看看如何破了这迷阵。”赵溪伸手递给了商令煦一粒白子,让他来下。
商令煦坐在赵溪对面,看着这棋局心里发慌,好在他还算有两下子,回忆起上回在萧易桑书房看过的那张棋谱来顿时有了些思路。
白子落下,场面瞬解。
原先复杂绕人的走势被他这一子挡住,黑子进无可进,退无可退终是一输。
赵溪一扫不虞之色,眼里多了几分兴奋,他激动的将怀中的猫儿放到地上,起身道:“果然不俗。”
商令煦正腼腆着招手却又听他道:“永王给了你多少钱?”这问题倒是让商令煦有些错愕,讪笑了一声向赵溪道明了原委。
赵溪听完语气又开始不正常,看向商令煦的眼神都带了些诡异。
“原来是那个只爱美貌男女不拒的恪王,啧啧啧。”
赵溪心里还在嘀咕怪不得这次新来的长得这般出尘,原来是恪王看上的才子用来进献给自己的哥哥了,不过话说回来这永王好像不好这口啊……
商令煦有些尴尬微咳两声,转念一想豁然道:“赵兄可否带我逛逛这王府,初来乍到许多东西还没熟悉呢。”
赵溪这个人一向都是懒得动,今日不知为何就顺口应承了下来,可他很快就后悔了。
别看这商令煦外表安静内心可是像个撒欢的野猴,这都快正午了还一直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个没完,刚刚开始还有些拘着,现在可好才半天的工夫就自如起来。
“令煦兄,你精力也太充沛了点,王府照你这么逛明日都逛不完。”赵溪看着一旁跑去看花草的商令煦一脸没好气地说。
旁人都是走走就算了,这位可倒好,凡事他都要细细端详,连土里长的花花草草也不肯放过。
商令煦是个热心人,才半盏茶便已经和赵溪混了个熟,他看着这草越发欣喜,忙招呼着赵溪来看。
他指着那株草欣慰道:“这是穿心莲,想不到这里居然还有野生的穿心莲。”
“什么穿心莲?”赵溪翻了个顶天的白眼。
“是种清热解毒的草药,不过近日天寒把这株穿心莲都冻坏了。”商令煦有些惋惜,正打算着手去采没曾想被背后人一呵。
赵溪一把拽过他肩膀,道:“王府的东西你也敢随意采摘?”
商令煦起初还有些不解,待意识到自己的鲁莽便豁然道:“赵兄通彻,它虽已枯萎,却也是他人园里的物什,小弟我这便去同管家请示。”
他说完抬步便走,刚转身便看见萧支豫直愣愣站在他们二人身后。
也不知是萧支豫是何时来的,商令煦连忙请安问候,拱了拱一旁背过身的赵溪示意他转身行礼。
永王面上噙着淡淡的笑意,目光在他二人身上不停打转,最后毫不意外地停留在商令煦的身上。
“商公子学识不浅,这穿心莲居然有用便交给会用它之人吧。”
动人的声线漫在商令煦耳根,他看着永王的面容,那般丰神流秀让他难安地低下头去,心中百指挠唆。
咽下想要质问的哽咽,他平静开口又带了几丝暗示道:
“多谢王爷,草民不过粗通医术,论起学识来尚不及草民所识故人万分之一。”
他喉头滚动不禁想要从永王眼中寻得一丝异常,却不想王爷面上无波无澜,看着他的眼睛更是平常不过。
“哦?不知旧友现在何处呢。”萧支豫的步子不禁往他身前挪了挪。
商令煦敛起略显失望的神色,寥落地瞧着那池中的残荷枯藕,道:“他已失踪了许久,寻寻觅觅几次也没找到过半分踪迹,不过我从未放弃。”
没想到他会如此答,在场的气氛有些低沉,许久萧支豫唉叹了一声,道:
“若需要本王可以随时提供援助,你也不要太过伤心,宁嗣我们走吧。”萧支豫说完唤起身旁的侍从,只留下一股风直愣愣地尽数扑在商令煦脸上。
商令煦偏头呆滞地瞧着拐角处萧支豫渐渐消失的身影,疑云不减反增。
“你没事吧?”赵溪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两晃,商令煦的眼神慢慢由凝滞缓为清晰。商令煦微笑着摇头,弯下身将那欲败的穿心莲捡起用米黄色的方巾包着,将汗巾上的泥污抖落个干净,穿心莲放好商令煦又开始叽叽喳喳地嬉闹着,勉强按下自己心中的晦暗心绪。
商令煦的目光瞧着远处逐渐变得幽深起来,他定要揭开萧支豫这层皮下的面目。
若他真是祝终棠,那么自己肯定要问个原委清楚,若不是,他也定要知道这永王萧支豫背后到底与那人有什么联系。
总之,不达目的誓不休。
入春风凉,商令煦随意披上件淡灰披风便往敬鹤堂走去。
就一下午的时间他便随着赵溪认清了王府的局设,他虽天生脑子不太灵光却也记得住这一条通往永王居所的路。
门口的两个小侍卫正闲聊着家长里短,远远看见从南边来了一个清秀公子,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院里。
“做什么的?”左边略高些的侍从扬了语调问。
商令煦离院子还有三米远便被人呵住,他顿了顿脚步在原地恭敬地朝二位小哥颔了颔首。
“在下是王爷新邀入府的棋士,还请两位通融让我进去谢恩。”
右边的侍从听到他说完突然一个激灵忙抬肘拱了拱高个子的胳膊,使了个眼色忙进去禀告,不多时那侍从回来面上是一派难表的恭敬。
“小的们眼拙公子勿怪,王爷在等您呢。”
商令煦有些生疑这两个门童的反应却也无暇多想,一路道着谢来到了门口,他脚步停在门前一颗本就狂蹦而出的心再次汹涌起来。
他定了定心神将手握拳,结果如何他也顾不得了。
“参见王爷。”他埋头望膝眼角越发酸涩起来,慌乱的眼神不知该看向何处,终于目光低垂落在那人的精致大氅上。
萧支豫紧了紧身上披着的大氅,许是被刚刚他进来的冷风给吹到了,他一边让商令煦不要拘束一边咳嗽咳个不停。
“坐吧。”萧支豫喝了一口六神茶方才平复下来开口说话。
商令煦这才敢将目光直勾勾地放在萧支豫身上。
见面前的男子披着墨色大氅,高冠束发温润无双,身姿岩岩若孤松独立,动作抬手间肃肃如风,宛若一座巍峨的玉山让他觉得不可忽略。
敛下心中所想商令煦乖乖落座研究起萧支豫面前这盘棋局来。
“正好你来解我的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