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谁还看不起谁呢
毕川连现在很怕自己被打到变形变丑,他满怀畏惧的向医护人员借来了个镜子,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将眼神飘了过去。
万幸!脸还是自己的脸,只是没想到自己的头发,居然已经长到这个地步了,都能扎起一个长辫子了。
哦,还有这该死的刘海,这长度和厚实感,是深怕别人看到他的惊世美貌吗?此时上面还沾着泥水和血渍,连他自己看着都觉得隔应。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的?!此时内心跟塞了几只尖叫的土拨鼠似的涨涨的。
他拿过医护给的苹果,姿势慵懒,咬得咔擦咔擦的脆响。大抵是因为那个所谓的学霸应陵游,交的住院费够厚,才有这个待遇。
他和旁边年老的病友聊上了天,借来一部手机,尝试了几个他还能记得的电话号码,以及试图搜寻毕家的地址,但都是——空号、查无此地。
他的心理素质一向很好,还没有慌不择路,仍有条有理的继续上网搜集有用的信息。
旁边的病友又刚好是个爱看书的老头子,就自己下了床划着轮椅,去他的书架上挑挑拣拣。
摸出了一本《自然辩证法》,试图强健自己濒临破碎的内心和观念。他垂下眼睑,翻了页纸,看得很认真。
“现在很少有看得下书的青年人了。”老头子一边吃营养餐,一边对他赞不绝口。
哦不,这位老先生,请你睁大眼睛看看,本人现在只是在努力的维护自己学了二十三年的思想观、世间无神论、世界的本源是物质……
直到护士给他换了药,最后躺回床上休息的时候,毕川连才不得不承认,他已经不在自己原有的世界那边了。
这里是个陌生的世界,他拨了拨厚实的刘海,觉得哪天成功出院的话,一定要把它一剪刀剪了,太烦人了!
医院结果出来了,鉴定是轻伤。一开始会疼成那样,毕川连猜测大概率是因为自己穿越异空间,或者怎么的带来的后遗症吧。
现在想想那些人说他装……毕川连老脸一红,确实挨了几脚出了点血,不至于那样,确实,挺,装的。
他郁闷的把自己埋进被子里,试图当个不知世事的小鹌鹑。
*
次日,外面的雨刚停不久,病房就来了个中年女子,步伐稍微有些急,进来后目光直直的看着他,一瞅就是熟人。
毕川连打量了一下这个女士,她带着厚厚的黑色眼镜框,踩着一个稍微有点跟的低跟鞋,全身上下着装很端庄。
正在毕川连犹豫着是不是要喊妈的时候,这个女士就先开了口,“今天出院吧,你这次犯的事挺严重的,校方要你出面解释一下。”
毕川连坐在临时支起来的桌子一边,焦躁的捏着桌沿的一角。他试探的问了问,“出院去哪?”他总会有一个可以住的地方吧?
“还能去哪,宿舍。”说完,她从包里拿出一把钥匙,“你的宿友擅自换了宿舍的门锁,我已经警告过他们了。这是新的钥匙。”
这个女人像是例行公事一般,说完就要走了,好像毕川连是个什么洪水猛兽一样,令人避之而不及。
“我没钱搭车!”他眼疾手快的,探过身拉住了这个女士的手臂,是的,他现在身无分文,寸步难行。
那位女士的表情明显写着——你还要不要脸了?但毕川连显然真的臭不要脸,在一阵短暂的冷漠的对视后,这个女士才松了口,“我下午还有课,别耽误我。”
得了,目标人物身份锁定——辅导员。
上了这个人的车,半小时后才到了一个叫A大的学院。除了她当着自己的面预约了一个洗车的服务之外,期间没有发生其他任何让人感到不适的事情。
他稍微瞄了一下学校的简介,不是什么贵族学院,是正儿八经的本科院校,多少还有点意料之外。那个女人把他放到了男生宿舍区就走了。他只能看着钥匙上写的房号去找了,反正等会钥匙对了就大概是了。
只是这学校忒大,他找人问路也颇为坎坷,这些人都好似不太愿意往自己身边靠近,跟他四周围有个隐形的磁场似的,把其他人都排斥在外。
从小娇生惯养,被捧在手中长大的矜持小少爷,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是可忍孰不可忍,他还偏偏就不去问人找路了!这不是有地图指引牌么?!以他IQ至少118的平平无奇小天才,会找不到自己宿舍的位置?
笑话!谁还看不起谁呢!
但最后转悠了几个圈后,一身伤病支撑不住他再走下一次,还是认命的走去保安亭问路,想着自己是北区A7栋,那应该离A5栋挺近的,就问了A5栋的路。
保安室的人明显也认得他,只是潦草的指了个方向。毕川连又磨叽了几句,才把方位搞清楚。最后成功的回到自己宿舍的时候,整个人都累趴了。
自小身体就不好,毕家的人都不舍得让他多走一点路的,导致除了脑子,身体方面真的是越养越废。
这会宿舍是没有人的。他分辨了一下,其实也不难找,有一边的两张上床下桌之间,被人为的隔了个长木板挡开了,一看就知道是谁的床位。
也不知道原主是造了什么孽,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落得这么个人人远离的下场。
身上的衣服很脏,被雨打湿的上衣还有可疑的深色点扩散开来。他应该先换件衣服的,不然会感冒。他可是个药罐子,这里也没有佣人给他熬中药。
开了衣柜,一股酸臭直击他的天灵盖,把他熏的够呛。他捏着鼻子,忍着一股恶心劲,从一堆深色又破破烂烂的衣服里,扒拉出一两件还没有开封的衣服。
上面贴着一件七折,两件五折的标签,应该是地摊货,估计是还没来得及穿。打折的地摊货,质量是真的差,薄而透明。
他站在落地镜前,从这个角度,没有什么光线,还能隐隐约约看到自己平坦削瘦的肩颈和……咳咳,简直还能清晰地描绘出这副病弱身体的轮廓了。
好死不死的,他红着一张小脸,上衣脱一半的时候,门就被打开了。
三个极陌生的人就这样站在门口,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掀起的下摆下,露出一小截雪白纤瘦的窄腰。
饶是毕川连,这会也尴尬得想要把地锤出一个洞,把自己埋进去,祝自己早日安息了。
“……”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一位个子比较高的人,他移开了视线,看似很自然的走了进来,但靠近毕川连的时候却是特意侧过了半边身,坐到他的对面桌那里。
另外还有一个就显得不那么稳重了,“这什么衣服,能看吗!”
毕川连一张老脸再度浮上潮红,冷白修长的手指,这会捏着衣角不上不下的,也不知道该脱了还是继续穿着。
也考虑着是不是要双手环在胸前,挡住一些风光,啊一声一股脑冲进去厕所里面换。但想想这场面更加诡异,就作罢了。
最后,他不得不放快速度,看也没看就拿起衣柜里被他嫌弃得死死的脏衣服,往身上套。力道不算大,但动作太粗鲁了,被刮到的皮肤迅速红了起来。
毕川连不知道怎么跟他们打招呼,放在以往,请人吃饭是最快的搭讪方式,可是他现在都觉得自己可能要没饭吃了。
在抽屉里搜到了一部老旧的手机,一个钱包,还有一张身份证一张饭卡,就什么都没有了。钱包里只有四五张红票票,手机账号只绑定了一张银行卡,看着里头的1.25余额……
更让他觉得人生惨淡的是,他微信寥寥无几的联系人里面,收到了一封邮箱邮件,来自学校的教育部。他大概看了一下,里面罗列了自己的,哦不,原主的两大罪证——打架斗殴、窃取他人隐私,记大过。
因为取得了受害人的不追究,现在只需要自己写好道歉信,用校内广播当着全校人,发自内心的忏悔就行。毕川连猜测,这所谓的受害人,大概是指那位学霸了。
说起来他早上特意去拿了医药费清单,一码归一码,这住院的钱,这该还的还是得还的。
左右无事,毕川连就真的坐了下来,翻了好久才找到一支笔和一个破旧的本本,开始写检讨书。
真要命,他开始自怨自艾,这是哪里来的小可怜哇,被打的这么惨,住完院回来还要写检讨,去给人道歉哇呜!
他没有去百度,没有照抄,这样反常的行为,落到坐得最近的宿友眼里,就变成了震惊。事情闹到这么大,其实所有人都已经在等着看笑话了。
打架斗殴这种事情,其实这个不受待见的人没少做,但每一次都不会低头认错,不知道怎么这次就改了性。
依照大学的课程,他们下午是有专业课安排的,宿友三人成团,到点就走了,半分眼神都没有分给毕川连。
小可怜也不知道有课业这种事,翻箱倒柜找出自己的电脑,原以为原主这么穷,应当是没有什么钱买好电脑,这一看才发现,或许原主穷是有道理的,居然配置还挺高,也是自己重组安装的。
然而当他还在夸这个电脑配置不错的时候,就瞬间打脸,按了几下见都没反应,他长叹了一声,真的是给贫穷的家庭雪上加霜。
搞了半天,忽然屏幕就亮了起来,但并没有熟悉的蓝色界面,而是变得越来越黑……直到屏幕完全黑了下去,但键盘还在发着光。
这问题大了,当他凑近了看,屏幕上忽然就出现了几行字。从黑到红,完全显现的时候,毕川连觉得自己怕是确实要换电脑了。
“成功找到人物,确定人物,扫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