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大虎二虎上了初中后,他们已自觉大了不屑于此孩童的把戏了;对他们来说不骂仗则已、要骂仗就动手了。他们走了,照理说下一批成长为小学生的柳庄娃应该可接他们班的,可现实情况是自他们走后,这种双方大规模有组织的战争就减少到无了,成了偶尔性的无组织的对战。比如说四毛他们一帮娃们在地里玩耍,听到隔墙有“一零七”的娃们在玩耍,那边也听到了他们,不管哪边先动手扔过第一个土块,这战争就爆发了。不过是也没有了头儿,哪一方的有人先挂了彩,其余的伙伴怕担事,便就一哄而散了,也算是输了。
难怪二虎和大虎骂他们,说是一代不如一代。
大虎和二虎上初中后,话题也转移到了“一零七”那些女孩子身上,要不刘四毛怎么能将段雪华、“花大姐”“大洋马”等那些比他大点儿的女孩子对上号呢。
“一零七”有自己的子弟学校,里面有小学和初中。“一零七”的孩子们小学都是在子校上的,到初中后有个别的也到县中上,因为县中的老师毕竟是师范毕业的,子校的老师都是厂里的职工。社会上有些流氓二流子经常到县中门口转悠,或是诈初中碎娃的钱,或是“钓棒”(交女朋友)。一些长得好看的女娃就是他们骚扰的对象,哪个女娃是良民哪个骚他们试探上两回就知道了。有的就被他们钓走了,一天不好好上学跟着他们鬼混。但对县中少数几个“一零七”的女孩子,这些流氓二流子却少有勾搭,说起来这几个女孩子比县上工人干部的娃都漂亮。用二虎的话来说,“他们见了‘一零七’的女娃也有些自惭形岁(秽),别说他们,就是咱们柳庄娃跟‘一零七’的娃成天见,吃一个塔里的水一块长大的,也觉得不是一个档次的。”
虫子在院子的墙角边此起彼伏地鸣叫着。不行,跟着大虎二虎这两个货学会熬夜这毛病了,放着这美美的觉不睡在这胡想啥呢;明个还有安排呢。刘四毛想着,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不一会儿渐进入了美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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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正睡得香的刘四毛被他爸推醒了:“起来!看碎牛牛立得多端,先尿个子去再洗脸!”
刘四毛这才发现了睡在院子的坏处来,被早起的刘爱民轻意地就打扰了好觉。
他揉着粘粘乎乎的眼睛坐了起来,嘴里“噢”了一声。心中不满地道,大虎二虎睡院子,咋没见你敢叫醒。
刘爱民对四毛说:“你今个儿不准再到外头胡野了。今儿爸有些事不在家,你听你三哥的话,帮家里做点儿啥。”
“噢。”刘四毛一只眼睁一只眼闭、含含糊糊地答应了一声。
看刘爱民佝着腰急急火火地出门去了,刘四毛又“嘎吱”一声将身子撂到了破竹床上,睡起了回笼觉。
刘爱民能不急吗,起来是早,可先要到乡供销社买些点心、一包白糖再回来。村干部虽是家门中人,一个村子扯上几辈都是个大家门,求人办事不买点东西怎么行。他这会儿是连饭都没吃,光啃了个凉馍就走了。
刘四毛刚睡了又一会儿,又被三虎叫醒了。
三虎说:“四毛,快起来。我饭都做好了,一吃跟我下地干活去。”
这热天下地干活要趁早晚去,今儿爸又有事不在,三虎得带上四毛做帮手。
四毛慢慢翻了个身对着三虎,脸上是痛苦的表情:“哎呀、哎呀,三哥,昨天晚上我光脊背睡院子,可能风吹凉了肚子,我这会儿肚子疼得很!”
三虎说:“你得是骗哥?”
四毛双手做了个乌龟爬的动作,说:“骗你是这个。”
三虎关心地说:“那你就是不能下地干活,也得起来喝口热饭,喝口热饭暖暖,肚子就好的快了。”
“喝口热饭?”四毛想了想说:“喝口热饭也行,你先吃去,我得慢慢过去。”
三虎说:“那你快些过来,我给你舀好。”
他向灶房去了。
四毛将一只手立了起来,这样乌龟的手势,就变成了有双手双腿站着的人形。四毛心道,额说的是要骗人额就是人,嘻。
他下了竹床。
下了床站起来,这才感到尿意十足,忙走了几步,“呼啦啦”一大泡热尿长溜溜浇在了树身上。
进了灶间,四毛一屁股跌坐在草蒲团上。三虎将碗递给了他,自己也端碗坐在了灶前的小凳上。
三虎快快吃完了饭。到院子从架子车上卸下了汽油桶,放上了锄头、铣,拉着架子车出门了。
四毛吃了早饭,这会儿也没睡意了。这时间栓牢肯定跟他爸他妈下地干活呢,到地里寻他,不说他爸他妈可能不会放他,叫三哥看见了也不好。得等一会儿。
这会儿干啥呢?
他一拍脑袋,哎呀,昨天买的画本省电还没看完呢。
刘四毛回屋取了连环画,重新躺在院子树下的竹床上,惬意地翻看起来。
正翻看的入迷,忽听背后有人喊:“嗬,还是新画本,快让额看一看!”
有一只手伸过来要抢书。
刘四毛闪开,扭过身子来,听声就知道是栓牢。果然是挎着一担笼草的他。
刘四毛翻身下了竹床趿上了鞋子,高兴地道:“额正准备等会儿去寻你呢。”
栓牢伸手道:“先别说啥,把画本叫我看一下再说!”
“汗水拿开!”刘四毛说:“先别急些,黑咧借你慢慢看;先跟我耍走。”
“今儿个到哪耍?”
刘四毛伸手做了个钓鱼的动作,又比了个吃糖的,栓牢就明白了。
“好!”他说:“叫额先把草一放再说。”
“等额一下!”刘四毛飞跑回屋里,放好了连环画,又将身上的钱在一个隐秘处藏好,这才飞跑了出来。
两人出了刘四毛的家,刘四毛顺手拉上了门;一起向栓牢家走去。
“咦,我来是给你看这个的,可忘了给你说。我昨个弄了个大花信子。”栓牢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大的带花芯的弹球,不无炫耀地说:“这是额姑家哥给额的。”
象这种大花信子就是王,在县城小学门口摊子上要卖一毛钱。放平常四毛早羡慕的要伸手讨要摸一下看;今天他不屑地说:“这不算啥,看见额刚买的新画本么,一本就比你这贵,屋里还有一本;我昨个儿还在‘工农兵’吃了油泼裤带面。”
本是来炫耀的栓牢吃惊地睁大了眼:“四毛,你到哪儿发了大财?咋把伙计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