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这女人是个高高挑挑的身子,却是丝丝绵绵的肠子。平常难见笑容,就是偶尔笑一下也是淡笑,象是有什么浓郁化不开的心事。在生完四毛后,不仅心情,连身子都“沉郁”了;身上没什么力气、看什么都没意思,查还查不出有什么毛病。顽顽缠缠了几年,也走了。
俗话说“爹大大一个,娘大大一窝”,大虎、二虎就跟了他娘,都是壮壮的身子;二虎还好一些,个头中等,大虎墩墩实实,跟他娘简直一模一样。三虎和四毛不用说了,跟父母哪个都会是高挑的个子。刘爱民当初给老四起名四毛,实在是要男娃的心满足了,后面再要女儿还好,虽说男娃多家里劳力多,但四个就够了,再多就怕养不起日后也娶不起媳妇了。虎豹豺狼,给老四叫四毛,没别的意思,改了虎是怕后面再引“豹”来——当然他没想到自己是多心了,竟是个克女人的命,第二个婆娘在四毛两岁多时就走了,自此以后他一辈子就再没机会碰过女人。
刘爱民走到了院子里,喊道:“大虎,趁还有些爷光(太阳亮),把院子扫一下。”
大虎理都不理他:“扫屁地呢,院子露天地,那是能扫清白的?”
刘爱民也不敢再放个屁,对大虎、二虎这两个儿子,他是管不下、不敢管了;要是什么事说急了大虎,他那牛眼一睁想要吃了他老子的样子,他这个当老子的还真有些怯乎呢。
他叹口气,心想,自己这实诚人,咋要了大虎二虎这么两个“冷熊货”呢?想一想,是社会把娃教瞎了;柳庄离县城也不过十里,旁边就是“一零七”,前些年文革闹得乱哄哄的,娃们跟着学瞎了。
三虎给说话是听的,可这娃儿也不用他说什么,家里活全靠他帮手,这会儿三虎娃正在看书。
他对四毛喊道:“四毛,把院子扫一下!”
四毛背身子蹲在那里,头也不抬地扬了扬手里的小铲子:“你没看见我正给菜园子松土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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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大虎二虎四毛弟兄三人直往北塬而去。
大虎手里提着马灯,四毛则背着装着罐头瓶子的书包,走一步打到屁股蛋上“叮叮”地作响。
二虎则一身轻松地走着。
大虎是空有一身蛮力气,却头脑简单;而二虎则是不但好打架还有脑子,所以大虎也是常听他这个弟弟的话的,俨然二弟是他们的头儿。
走七八里就到了北塬,顺田地走到了一溜溜的土崖畔下。
二虎抬头看看天,今晚无风,这天气最适合捉蝎子了,他说:“国军弟兄们,今晚好好干,明天县城米西的大大的。”
大虎点亮了马灯,两人照着翻石头、拨土块的寻着。
寻到一只。
那蝎子猛暴露在灯光下,先是一愣继而就警惕地竖起了尾巴,时刻准备着对来敌展开攻击或逃跑。
二虎对着那蝎子猛吹一口气,蝎子怕风,这口气吹过去有一懵;二虎就趁这当儿伸出筷子,夹了蝎子放在四毛早已打开的罐头瓶里。
四毛心不在焉的拧上了瓶盖。明天县城的“米西”又没他的份儿,他也就提不起精神,有些无精打彩。
大虎二虎两人则干得兴致勃勃、劲头十足。边干边谈着明天到县城药材门市部卖了钱要做什么。
今晚收获真不少,二虎兴奋,给大虎、四毛表演了他徒手抓蝎子的绝技。这里面有窍门,就是不能象用筷子夹那样捏身子,那样就中招了;要捏蝎子的尾巴,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它反倒扎不到你。当然有诀窍说着容易,是要胆大心细手快,能做到却不容易。
别看四毛只是个拿瓶子打下手的,其实也得全神贯注配合好的,刚开始里面只有几个的时候还罢了,到快满时就要动作快,先稍揭开瓶盖向里面猛吹口气,然后等蝎子放进去了,立马盖好;不然慢一些自己就要受其害了。
晚上大获丰收,二虎心情也好,承诺除了给四毛买豆豆糖外再给他三分钱。令四毛心情转瞬间大好。
兄弟三人踩着月光和自己的影子往回走。二虎讲了一个鬼故事,那故事跟他们走在田野里月光下的情景相同,大虎听得津津有味,四毛则小心“嘭嘭”跳了半天。
他在家里弟兄四人中属于“焉淘”的,打架的事情少干,常做些带同学往学校公共厕所后面扔土块、溅上厕所学生一屁股屎尿,或往女同学桌斗里放死蛇这样的事情。脑子够用。
回到柳庄家里。
今晚无风,睡在院子里要被蚊子抬了走的,大虎二虎也睡回了屋里大土炕上。
大虎还兴奋着,躺到炕上后,又和二虎说起了下午的事情。
二虎说:“别说那事了。”
大虎撇着嘴说:“额知道,你是暗地里喜欢人家段雪华;可‘一零七’里的女娃娃们,一个个见了咱们农村娃眼都能翻到天上去,更别说里面最出挑的段雪华了。你啊,怕是想瞎了你的心了!”
二虎冷了声:“叫你别说这话了、别说这话了,你咋还是个不听!”
大虎:“好好,额不说咧。其实‘一零七’里面也有额喜欢的,额喜欢那个‘大洋马’,但额不象你还想着以后咋样跟人家好,还扯到结婚上了;额就没想那事,额就想啥时候能上一回那‘大洋马’就行了。”
看二虎没搭他的茬,大虎有些无趣地松开了支着头的胳膊,撂下了身子,手摸向了自己枕头底下。
“大洋马”四毛知道,是“一零七”厂跟大虎一般大的个女娃。大虎留了两次级才上初二,人家都上高中了;那女娃比同龄娃高壮一截子,不看脸光看身上,圆大的屁股、高胸脯,比一般的大姑娘娃还丰满;要看脸,还是个娃脸;是个爱说爱笑风风火火的性子;一开口,老远就能听见她的笑声和铃铛一样响的普通话。
想到“大洋马”的形象,四毛憋不住“噗噗”地笑出了声。
大虎刚从枕下摸出了他那本宝贝书《新婚必读》,听到四毛的笑声,支起了身子:“傻子笑多母牛尿多,四毛,你个瓜皮(傻逼)笑啥。”
又靠着炕头翻起了他那本宝贝书。习惯性的动作,一手翻着书,一手就放进了裤裆里。
看了一会儿,大虎叫道:“哎,三虎,三虎!上次额问你,你说这个字念蒂字,你是咱们家念书念得最好的,你说下这个‘蒂’具体是个啥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