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说,我本来是个死人。
母亲年轻时,曾经怀了两个孩子,但无一例外,都没活成。
后来好不容易,在结婚第十年有了我。
再去医院检查。
结果如出一辙,和我那两个不知道是哥哥还是姐姐的结果一样。
还是死婴!
从医院回来后,母亲就对着我爷爷破口大骂。
说都怪你,老张家活该绝后!
那时候,本来在家中地位说一不二的爷爷,竟然罕见的哑了声,抽着他那杆烟,任凭我母亲各种辱骂。
母亲怀我时,已经三十六岁,在那个年代,已经算是高龄产妇,再加上她之前有过两次流产的经历,这一次的孩子要还是活不了,医生说,我母亲就再也怀不了。
而我父亲,又是一个深情人,如果我真的成了死胎,那我老张家,就真的要绝后。
在我母亲一边哭一边骂我的爷爷时,我的父亲,默不作声的走到爷爷身边,只问了一句。
“爹,真就没办法了吗?”
“有个法子,能让他活。”
说完这句话后,爷爷就出去了,一直过了三天,他才满身疲惫的回来。
而说来也奇怪。
我母亲再去医院检查,医生却说,孩子生命体征出现了,能活!
就这样,我捡了一条命。
但我却再也没见过我父母。
我爷爷一个人将我从医院抱回。
从那天起,全村人,都说我是克死父母的灾星。
我不受村里人待见,还体弱多病。从小到大,稍微有个同龄人和我走近,就会生病。
这时,他们就会被父母拉回去,并且在门口用扫帚拍打几下,才让进门。
说这能扫除我给他们孩子带来的晦气,扫除疾病。
长此以往,没人和我玩,我也逐渐意识到了自己的特殊,性格也变得孤僻起来。
通常见到人,不用他们说,我就会自己走远。
生怕他们在接近我时,说一声晦气。
然而,即使如此,村里但凡出现个什么倒霉事,都能怪到我的头上。
甚至连邻里村,发生什么怪事,也都有人说我前几天走了那一天路,当心一些。
若是如此也就罢了。
可我忍不了的是,每当他们出世后,总会找各种缘由,跑到我家里,问我爷爷要一张阴符做赔偿。
这个时候,他们哪怕看见我,也当没看见。
更不会怕我身上的秽气。
从那时,我就知道了,他们怕我或许有真有假,但想借此,要我爷爷的阴符,却是实打实的真。
爷爷一生走南闯北,临到老了,才到这走山村落了脚。
也不知道谁传出去的,说我爷爷画的阴符特别灵,几乎是请什么来什么。
常此以往,我爷爷也成了方圆百里和吴半仙、陈瞎子,同级别的算命术士。
只是与他们那时灵时不灵,时准时不准的三脚猫功夫不同。
那些村民,从我爷爷这里请回去的符。
没有一次,不灵!
去秽除秽、求子得子、去病除病。
荣华富贵、财运亨通、福寿绵长。
金榜题名、职场得意、青云直上!
凡来人请符者,大多都是以“我让他们倒霉”为由。
而爷爷,都是有求必应!
从不收钱,只说是为我积攒福德。
只是,爷爷每送出去一个符,都会在自己的账本上做一个数。
一直到第一百零七道符出去。
有一天,爷爷突然翻开了一个箱子,那个箱子,全是一摸一样的账本。
每一个账本,都有爷爷送出去的一百零八道符。
而这样的账本,足足有九十九个。
爷爷手中的那个账本,就是第一百本。
我亲眼看到,爷爷将这一百本账本,全都积攒在一起。
放火全烧了。
那场大火,烧了一天一夜。
爷爷和我,一张一张的撕开,而每一种,爷爷都会为我阐明它们的作用。
我那时候年纪小,记得不真切。
唯一记得的,只有那越来越大的火堆。
而等到那些账本烧了干净后。
爷爷在第二天,就向外界宣布。
他还有最后一次作符的机会,从那之后,他就不作符了。
再作,就会失了灵气,会砸了他张圣的招牌。
而这最后一道符。
他会竭尽全力,做一张万灵符。
凡请之人,有求必应!
附近的村民们听到后,纷纷意动。
别管条件符不符合,立刻抱着孩子跑到我家门口,要求我爷爷的最后一道符。
这些年来,我爷爷的名气随着他们的口口相传,已经越发神异。
他们非常期待,甚至在来的时候,就发挥联想。
有的想一夜暴富,成为亿万富翁。
有的想官运亨通,扶摇直上。
只是,等到那些人不远万里的,来到我家附近时。
才发现,他们根本挤不进去。
天际之边,私人飞机络绎不绝。
大地尽头,各类豪车蜿蜒如龙!
更有传闻中的风水阵师、阴阳先生、麻衣神算、道门天师。
甚至还有保家仙,青丘狐和阴阳二差的踪迹!
那时,整个走山村的人才发现,原来我爷爷,就是他们高不可攀的大人物。
因为他们看见了曾在电视上露过面的某位地区首富,在我爷爷面前,也得毕恭毕敬,低声做小。
更不要提,其中还有他们根本理解不了,甚至非常害怕的风水师,保家仙……
这么多名头奇大的人物都来争抢我爷爷的最后一道符。
他们,这些村里人,能争得上吗?
只是,让人意外的是,爷爷最后却只选了一个临川市朱雀坊的陆尘海作为幸运儿。
而爷爷的理由也很简单。
陆尘海的小女儿,跟我的情况一样,也是第三胎。
只不过跟我不同,我是爷爷保下来的。
而那个小女儿,却是靠自己的命格硬活下来的。
从这一天开始,陆青仪便要在我家生活整整六年。
她跟我一样大,来到我家时,却比我还要高。
眼睛又大又圆,皮肤又非常的白,像是个精致的瓷娃娃。
整个村子里,都没有比她长得更漂亮的。
只是,她的身体和我差不多,三天两头就会得病。来到我家的第一天,就发了一通高烧,吓得陆尘海夫妇,当晚就要把她抱到医院去。
而我爷爷却说不要急,让我俩相处一段时间,就好了。
说来也奇怪,那天起,我和她开始形影不离,我体弱多病的毛病也消失了。
反而在那六年长得飞快,体质也越来越好,跟着健壮的小牛犊子一样。
而陆青仪,也出落的越发水灵。
只是,她却不爱说话,在我家的六年,冷冷淡淡的,眉眼里一直没有六岁孩子的童真,反而多出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后来长大的我知道,那叫做思索,也叫作成熟。
而也从那一天起,爷爷便彻底的封手不再画符。
反而开始教导起我和陆青仪来。
她进步的飞快,我虽然在爷爷的口中,就已经是个阴符的天才。
但是,与她相比,我更像是个普通人,而她,就像个妖孽。
同样的《黄帝阴符经》,哪怕是许多名门大派的山长,穷其一生都觉得晦涩难懂。
而她,仿佛生而知之,不到一年,便融会贯通,除此之外,还有我爷爷其它所学——《阴山十二法咒》、《道门八大神咒》……
爷爷一生,画了一万零八百道阴符,懂三千二百门法咒。
除了那些名门大家的法咒,爷爷甚至还自己从古籍里、废墟中,摸索出了更多特殊的符咒。
林林总总,最终汇集成了一本《阴符九章》!
历时六年,爷爷将其编撰而成,分作两份。
在陆青仪临走时,送给她其中一份。
那一天,十二岁的陆青仪,被爷爷严厉告诫。
“我传你法,若是不与三生完婚,切勿动用,否则,必有大难!”
“你们分别数年,之后自会相见,那时,还请你陆青仪遵守约定,与我孙……完婚!”
其郑重模样,仿佛是在对平辈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