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越什么都好,就是把席庆诺当宝,把其他女人当草。
席庆诺一直不敢去A市北区,怕遇见熟人。今天老板开庆功会,因为老板家住北区,于是就近,庆功会地点选在了北区。她本想终于有机会可以大吃大喝,结果不得不找个借口推辞。
下班以后,席庆诺只能眼巴巴地听着同事们兴高采烈地讨论今天会有什么佳肴,作为吃货的她只能十分悲剧地干吞口水。入秋的傍晚,风冷飕飕地灌进她单薄的针织开衫里,更是平添了许多悲凉。
她缩了缩身子,找了个背风的角落等公交车。当一辆香槟色的宝马从她身边驰过时,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原本愁苦的脸上立即奸诈地笑开了。今儿是她盼望已久的星期五,家里又可以多一双筷子了,她立即拿出手机拨打她专门设的亲情号码。
“喂?”电话那头传来微微低沉的声音。充满磁性的嗓音,给人一种莫名的踏实感。
席庆诺立马嬉皮笑脸地捂着电话说:“梁越美男,今晚来我家呗,好不好?”
“我已经在你家了。”
席庆诺愣了一愣,随即笑道:“美男,等我回家找你玩呀!”这时正好公交车来了,人太多,为了早早挤上去占个座,她马上换了语气:“我挂了。”便草草挂了电话,用她略微丰满的身子死命地往公交车上挤。
回A市有半年多了,刚回来那会儿,席庆诺信誓旦旦地保证能瘦回到大学时的曼妙身姿。可惜,上帝给了她一颗想瘦的心,奈何留给她一张吃货的嘴。这半年来,她可是一斤肉都舍不得掉,身材依旧属于微胖。身高一米六四,体重达
一百二十斤,衣服从原来的S码直接飙升为L码,她心里那个滴血啊!大学同学兼现任死党李欣桐不止一次地损她,每逢见面,开口第一句总是故
作惊喜地说道:“瘦了!”席庆诺每次都一脸惊喜地闪着亮亮的眼睛:“我真瘦了?”“不是,衣服瘦了好多。”于是,席庆诺崩溃了。其实,她真有狠下决心想减肥,奈何梁越美男厨艺高超,一失足成千古恨,
只能眼看着自己越来越胖。被嘲笑后她每次都想揍他,而他则会温柔地接住她的拳
头,微笑道:“你不知道我多喜欢你丰满的身材,摸起来很舒服。”她放宽了心,减肥的事便一直搁置到现在。席庆诺的房子租在A市南区,南区是老城区。她工作的地方在中部偏北,是经
济贸易区。从家到公司,坐公交车要一个半小时之久。李欣桐很不理解她,就算再没有经济能力,也可以租北区的房子,北区与南区的价格大同小异,但近很多。只有了解席庆诺的梁越从来不过问。
下了公交车拐几个小巷子,当看到楼下停靠着一辆香槟色宝马的时候,席庆
诺会心地笑了笑。到家了。席庆诺租的房子年久失修,楼梯没有灯,台阶残缺不全,白天还行,到了晚
上,只能摸黑。梁越每次来,总是苦笑地说:“何必这么苦自己呢?回家吧。”她总是坚决地摇头。她没脸回家!到了三楼,席庆诺掏出钥匙开门。说起这破门,梁越唠叨过好几回,奈何席
庆诺太懒,一直没换成防盗门。门刚一开,她便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她好多天没好好吃饭了,每次下班都是直接在楼下餐厅买好快餐打包回家,然后坐在电脑桌旁一边吃一边玩电脑。
只有到了星期五,梁越带菜来她家烧饭,她才能吃上家常菜。
席庆诺打开玄关处的柜子,拿出拖鞋换了,屁颠屁颠地走到厨房。厨房的灯十分亮,颀长的背影立在灶炉旁,围裙的细绳在他的腰后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若是没这玩意儿,单从他熨帖不带褶的衬衫和合身的西服长裤来看,她还以为是领导来检查她的厨房呢。
席庆诺懒洋洋地靠在门上,轻声咳嗽两声:“梁越美男,哀家回来了。”梁越回身。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呢?冷峻的剑眉,挺秀的鼻骨,细长的凤眼高深莫测,紧
抿的薄唇微微开翕:“席庆诺,我打扫你家足足花了一个多小时。”席庆诺一时答不上话,理亏地嬉笑,转移话题:“哎呀呀,好香啊,我看看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她这几天刚刚下载了一款新游戏,一下班就忘我地奋战其中,以至于把自己搞得蓬头垢面,做了“乱室佳人”。如果让梁越知道她不务正业,又要说她了。
席庆诺走到餐桌旁,看见桌上都是她爱吃的小菜。她也不顾自己的手脏不脏,直接伸出爪子捏个菜往自己嘴里送,眼睛瞄到阳台上挂着的一排衣服时,差点把自己给噎死。
她噌噌地跑过去一看,好家伙,全是她昨天洗澡丢在浴室里的换洗衣服,连内衣内裤都帮她洗了。席庆诺的脸“唰”的通红,堪比挂在衣架上迎风飘扬的红色小内裤。
虽然她和梁越同穿一条裤子一起玩到大,长大后,也没把他当过异性,睡都睡在一起过,但毕竟男女有别,帮她洗内衣内裤这种贴身的衣物,还是难免让她有些难为情。
“饭做好了,我走了。”梁越在她背后说了这么一句。席庆诺赶忙转身,看他利索地脱下围裙,穿上西服外套,一丝不苟地扣上扣子。几秒钟,他的形象一下子从居家美男变成干练精英。很难想象,跃华集团的总经理给她这个不起眼的公司小文员做饭吧?人家开
的是价值百万的宝马,她却要每天挤公交车;人家住的是A市最高档的住宅,她却挤在这跟贫民窟差不多的小房子里;人家月收入可以够普通人过一年,她每次不仅月光还要人家救助。都是一起长大的,怎么差距这么大?
席庆诺忙说道:“怎么不吃了再走?难不成你在饭菜下毒了怕毒到自己?”
梁越似乎没兴趣理会她的调侃,从沙发上拿起工作包,换鞋准备走人。席庆诺立即委屈起来了:“美男,你瞧瞧哀家多可怜啊,就不陪哀家度过这漫漫长夜吗?说走就走了。”她倚靠在墙上,一双可怜巴巴的剪水双瞳凝视着他。
梁越冷冰冰地看她两眼:“把那工作辞了吧,你不是有教师证吗?当老师去。”这已经不是梁越第一次跟她提这事了。她读的是师范,辛苦读完四年大学,若不在A市的话,她肯定会选择当老师而不是做个没保障的小文员。一想到此,席庆诺原本不正经的脸一下子正经起来,没骨头的身子也笔挺
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难处。”“你只要回家认个错,什么事都没有了。”“连你也认为我错了吗?”席庆诺忽然声音高了一分,脸上带着少许的怒
气。
只要跟她提这件事,席庆诺就会跟人急。无论关系怎样,李欣桐是这样,梁越是这样,她爸妈也是这样。她并不后悔当初离家出走。梁越见她这个样子,知道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必要,沉默了一下,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把工作辞了,到我公司来上班吧。”
“啊?”转移话题后,席庆诺的表情立马从女王变成了鸵鸟。“公司现在全权由我操控,我妈妈不管了,所以你不用怕遇见熟人。”这样说的话,她就有些心动了。到梁越公司上班,她可以拿鸡毛当令箭,谁
敢欺负她?待遇的话,梁越哪能亏了她?回家的话,就更方便了,梁越肯定会开车送她回家,不用再挤能压扁人的公交车了。这么想来,席庆诺便答应了:“行,我明天去辞职,啥时候到你公司上班
呢?”
梁越抬起手腕,看了下手表,似乎在赶时间,他说:“随便,到公司给我打个电话。”
席庆诺也感觉到他在赶时间,好奇地探问:“你很赶吗?”
“我妈给我安排了相亲。七点。”
现在已经六点五十了,就算是飞车也赶不到,作为一向做事一丝不苟不容许有任何偏差的梁越来说,这还是第一次迟到。
席庆诺听梁越说要去相亲,错愕不已。这种错愕让她自己都有些吃惊。她从没有想过梁越会离开她,就连已经二十五岁的梁越一次恋爱都没谈过,她也不觉得哪里不对。如今,这无疑是一颗石头,重重砸进她那心如止水的心湖,一圈圈涟漪不断扩散,让她竟然有会失去他的错觉。
但作为他最好的朋友,最善解人意的小青梅,她不是该祝福他相亲成功吗?
“那祝你成功哈,我觉得你只要朝她抛个媚眼,她就会神魂颠倒的。记得,生了孩子我要当干妈。”她强颜欢笑,一排整齐的牙齿露在外面,看起来确实十分开心的样子。可她说完就后悔了,她这也扯得太远了,连面都没见呢,孩子都出来了。
梁越身形顿了顿,薄唇紧抿,面容僵硬地“嗯”了一声。看不出他有多喜悦她的祝福,直接关门离去。屋内顿时静得吓人,“余音绕梁”的只有刚才那不大不小的关门声。
席庆诺呆呆地站在门口,心湖的涟漪泛得更大,扰得她一下子没了心情。她走到饭桌旁,看着平时必会吃得一干二净的饭菜,此刻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什么嘛,相亲!当初她在B市哇哇大哭说要嫁给他的时候,他还抱着她说愿意娶她呢。结果她好了伤疤,他也忘记对她说的话了,果然是哄她的。
她愤恨地夹起一块肉,狠狠地咬住,狠狠地咀嚼,结果一不小心咬到自己的舌头,痛得龇牙咧嘴,泪流不止。
敬往事一杯酒,再爱也不回头。
这是她对自己许下的诺言。
这个星期五,注定不能平静。
席庆诺没来由地心烦意乱。她以为自己躺进被窝里,就能很快地睡去。可她数了一千只绵羊,还是睡意全无,终于耐不住,腾地坐起来,打算去厨房做消夜。入秋的天气,她却穿着入冬的睡衣,拖着棉拖鞋屁颠屁颠去厨房。她随意地打开水龙头,就在那一瞬间,水龙头忽然冲开,瞬间水花四溅,喷了她一身的水。她也顾不得自己的狼狈相,赶紧摸到抹布往水管接口那里塞,暂时防止再次喷发。
席庆诺一下子无措起来,全身湿透,衣服滴着水,头发湿漉漉的,一撮一撮地挂在头上,很是狼狈。她知道现在首要的是怎么解决水龙头喷水的问题。可她哪里会修这些?想都没想,她直接跑到房间,找到手机,拨给了梁越。
大约半个小时后,梁越才赶到。
他一进厨房,就把抹布取下来,迎面喷出一股水流,他根本来不及躲,立即也成了落汤鸡。厨房也淋了遍,找不到一处干的。但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冲向水龙头,找到水闸关掉,防止屋内发生水灾。
断了水源,厨房静得吓人,只有水滴有规律有节奏的滴落声。梁越一身水,无奈地转头看向倚在门口一脸无辜的席庆诺,好脾气的他没说一句话,默默地挽起袖子开始换水龙头。
换好后,他重新开水闸,打开水龙头,检查一切正常,便安心地关了水龙头。
由于刚才和梁越一起进厨房,席庆诺再次被喷了一身水,入秋的夜有些凉,来回折腾难免有些受凉。一直在他身后看他忙活的席庆诺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喷嚏。
梁越皱着眉头看她,拉着她的手走到浴室,拿出毛巾往她头上盖去,并且十分不温柔地为她擦头发,还不忘数落她:“你脑子呢?真不明白像你这样的脑子是怎么活到现在的。连水闸都不会关!”
席庆诺根本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还顺着他的话说道:“被你拉扯大的啊,
梁越美男。”梁越便不再反驳,只是嘴唇抿得很紧,冷着一张脸,一丝不苟起来的样子很严肃,就像一位父亲在为女儿擦头发。
席庆诺被他湿漉漉的袖子蹭到脸,她这才发现梁越淋得比她还严重,赶忙抓住梁越的手。梁越不解地停下手,询问地看着她。席庆诺嬉笑地接过自己头上的毛巾,踮着脚,高举双手,好不容易碰到他的头发,有些笨拙地帮他擦头发,嘴巴还不忘自我夸奖:“我这样温柔的青梅竹马哪里找啊,对吧?嘿嘿。”
梁越失笑,任由她帮他擦头发,即使某人擦得很没章法,他的头皮在发麻。“哎呀呀,你全身都湿了,赶紧把湿衣服脱了吧。”席庆诺完全不顾他的意
愿,直接开始脱他的衣服。梁越立马抓住席庆诺为他解衣扣的手,细长的凤眼眯了眯:“我自己来。”他的眼在笑,笑得让本来泰然自若的席庆诺一下子心虚起来,脸立即涨红,
尴尬的双手无法自处,迅速别开脸看别处。梁越以为她会离开浴室,没想到居然站在原地不动。难不成要看他的脱衣秀吗?他倒一点也不介意,抿嘴笑了笑,伸手一颗颗解开自己衬衫的扣子。
席庆诺偷偷地瞄了一下梁越,心虚地把手里的毛巾塞给他:“我先出去了。”她带着一张猴子屁股般的红脸赶忙逃之夭夭。不行了,她再不走,她会脑袋充血然后倒地不起的!
梁越兀自笑了起来,是他高估了席庆诺的脸皮了?他本来还想捉弄一下她的。
席庆诺逃到自己房内,关紧门,不停地用双手扇自己的脸颊,重重地大口吐息。她急切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发现自己并没有发烧,可一阵烦闷!她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总爱胡思乱想?天啊,她脑子肯定跟厨房一样,进水了。
她狠狠地唾弃自己,调整心态后,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她刚一出房门,就见梁越围着个浴巾站在门口,嘴唇都冻得青紫,却认真地盯着她看。
席庆诺下一刻注意到的是梁越饱满的胸肌以及腹部的六块腹肌。完美的倒三角健硕体型!她一直只是觉得梁越的身材就是天生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殊不知这衣架子更是“内有乾坤”。
她狠狠地吞了一口口水。
梁越微微眯起眼,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面前,毫无预兆地把她抱个满怀。结实又有力的拥抱让席庆诺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不是第一次被梁越抱了,却是第一次被这样的梁越抱着,身子虽然有些凉,但肌肤传递出来的热度一下子把她的整张脸烤得通红,她十分羞涩地窝在他怀里,乖巧得很。
“好冷。”梁越浅笑着勾了勾嘴唇。“啊?”原本还沉浸在少女幻想中的席庆诺登时一愣,还未反应过来,自己
的腰际立马传来冰凉的感觉,冻死了。梁越冷不丁地说:“肉肉的,暖暖的,真是圆不溜秋的诺诺。”“梁、越!”席庆诺咬牙切齿地推开他,朝他怒目圆瞪。实在太过分了!席庆诺还没瞪完呢,梁越却直接无视她,自顾自地走进俗称闺房的席庆诺房
间,抱着被子裹在自己身上,一双细长的眼朝她斜睨:“给你两条路选,要么我今
晚就在这睡了,要么帮我把衣服吹干送到我手里。”席庆诺抽了抽嘴角:“能有第三个选择吗?”“有,前两个都选了。”席庆诺立马鼻孔放大,目光如炬:“美男稍等!”她大步出了自己的闺房,跑到洗手间去帮他吹干衬衫。梁越果然是个生活细
节周到的男人。她进去时,看见衬衫整整齐齐地挂在衣架上,只要平整地铺开,拿个吹风机吹干即可,简单得很。席庆诺不禁撇了撇嘴,一丝笑意浮起。她就知道梁越舍不得为难她。她抱着他的衬衫回到闺房,只见梁越正手捧一本口袋书,蹙着眉聚精会神地在看。永远抓不到重点的席庆诺,首先注意的是梁越身上的被子。被子随意地披在他身上,下滑一角露出若隐若现的强健的肱二头肌。这不禁让人浮想联翩,要是挽
着这样有力的臂膀是什么感觉?席庆诺不得不承认,那刻她出奇地想挽着试一试。梁越转头看她,将手里的书收好放在桌子上:“吹干了?”她疯魔了,居然把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发小当作异性看了。她不想再看梁越一眼,丢了衣服就逃出房间坐在客厅发呆。当梁越穿好衣裳,衣冠楚楚出来的那刻,她居然发神经地红着小脸觉得他特
别的有男人味。这一定是她没戴眼镜的缘故!她有二百五十度近视。梁越看着她纠结抓狂的小脸,淡淡一笑:“我走了。”“呃……”席庆诺看他走到玄关那里准备穿鞋,欲言又止。梁越的嘴角勾出
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淡淡地说道:“晚安。”他的手刚扶住把手,正准备开门时,耐不住的席庆诺忙问:“美男,今天相亲怎么样了?”
“嗯,很漂亮的女人。我很满意。”说罢,回头朝她会心一笑,“将来孩子一定会认你做干妈的,放心。我走了。”他轻轻带上门,丢下一个炸弹轰得她外焦里嫩。
居然想让那个女人给他生孩子,然后认她做干妈?
席庆诺傻在原地。晚上大概要失眠了。
文员这工作轻松但受气。因为是临时通知,按照当初合同规定,离职要提前一个月说明。她索性不要一个月的工资,拍拍屁股走人。她不怕没钱花,反正她有救苦救难的梁越这尊菩萨。
为了庆祝自己走进更美好的新生活,席庆诺给李欣桐打了电话,约她出来喝咖啡。李欣桐是席庆诺大学同学,因为同是A市人,关系相当好。大学毕业后,李欣桐回到A市,席庆诺留在B市,两人曾有一年断了联系。后来席庆诺偷偷跟着梁越回到A市她们俩才又开始联系起来。席庆诺挺崇拜李欣桐的,不以爱情为先,大学一毕业就毅然和宋子墨分手回到A市,听从父亲的安排,进了国税单位,稳稳当
当地工作,小生活别提有多惬意。如果当初她大学一毕业就回A市,也许自己的生活会比李欣桐更惬意。可惜,没有如果。两人约在一间环境优雅的咖啡厅,这次席庆诺打算大出血,这家咖啡厅的档
次在A市来说算高的。李欣桐的脸型很漂亮,以前是一头乌黑的直发,如今是干练的短发,却不失女人味。用李欣桐自恋的话来说,底子好,没办法。每次见面,席庆诺总会唾弃唠叨一阵,鄙视李欣桐的臭美。席庆诺底子也不差,可惜没好好爱护,发胖后几乎与“美女”二字绝缘了。
一个星期不见,李欣桐把头发染成了亚麻色,一身简约的粉色淑女装,踩着七厘米高的高跟鞋,款款走来,可真够女人味的。她一走近,席庆诺忍不住又一脸唾弃:“你不知道跟胖子约会,不该穿这么漂亮的衣服吗?”
李欣桐却不以为然:“我有劝过你减肥,是你经不起梁越的诱惑。你的梁越太邪恶了,知道你胖了就成滞销货,这样就能独自拥有你了,哎呀呀,真是个有心机的男人。”李欣桐非常优雅地用叉子叉了一小块蛋糕,优雅地送到嘴边,细嚼慢咽。
席庆诺翻了白眼:“他不是我的,昨天都相亲成功了,还祝贺我,将要成为
他孩子的干妈呢。”一想到他昨晚临走之时的那番话,她又要气出内伤。李欣桐显然不信:“不可能吧,说什么我也不信。”“为什么不信?昨天他亲口说的。”“一个高才生因为你的一通电话,不出国读研,跑到B市陪你一年,把你当祖
宗供着,将你照顾得无微不至,你难道相信这只是普通的发小友情?我才不相信男女之间有纯洁深厚的友情呢。”
席庆诺以前一直以为男女之间有单纯的友情来着,并且深信友情这东西要是认真起来,比爱情还深刻。在昨天之前,她还坚定不移地相信,她和梁越会一直这样“纯洁”下去。直到他说要去相亲,她内心涌出的五味杂陈让她深刻地明白,她“纯洁”不下去了,她习惯了他的呵护,习惯了他给予她的宠爱,她很难想象,倘若有一天,他将给她的所有全转移到别的女人身上,她会不会微笑地允许?
李欣桐见席庆诺沉默不说话,一副了解她心思的样子,闲闲地说道:“他的硬件软件全部是极品,你现在不去争取,小心以后追悔莫及。”
席庆诺撇着嘴,有些无味地吃着眼前的蛋糕:“我怕。”她的眼睑忽然低垂,“欣桐,我想你也懂。爱情没了,彼此也走进了陌生。明明知道对方在哪里,明明了解对方的近况,可还要假装从不相识,这种滋味不好受。对于别人,我可能就奋不顾身了,但我无法忍受有一天梁越假装不认识我,无法忍受有一天想他的时候,有他的电话却不能打过去,无法忍受我们在一起却没有未来……一想到这些我就难过想哭。还不如做最亲近的朋友,以友谊的名义维系,不怕失去,没心没肺地在一起。”
李欣桐如何不知爱情没了两人便什么都没了?她和宋子墨就是如此,她有他的电话,知道他家的地址,知道他的一切联系方式,她也知道自己还爱他,可她要假装不认识,强迫自己过着没他的日子。路是她选的,她不能后悔。
李欣桐把方糖递给席庆诺,微笑说道:“明白。太在乎的人最好不要涉及爱情,不用冒失去的风险。呵呵。”
席庆诺皮笑肉不笑地夹起一块方糖放入咖啡杯,拿起骨瓷杯喝了起来。咖啡放再多的方糖也还是苦的,糖无法掩饰它本有的苦味。
本质改变了,要怎样掩饰?
“对了,叶微因要结婚了。”
叶微因是她们俩大学的闺蜜,大一时,三人自称“三贱客”,在网游世界称霸。后来各自的恋爱对象也是同一个男生寝室的,约会时也常常六人约会,亲密无间。就连毕业,也是集体分手,默契十分。
“跟谁?”
“她家那边的吧,比她大好多岁,海归,很有钱,他老爸跟你家梁越老爸一样,是搞房地产的。她以后会跟着那男人在B市发展吧。”
“B市啊?她会不会触景伤情啊?”席庆诺打趣地笑了笑。叶微因喜欢死了林
暮年,倒追他很久才有情人终成眷属,分手时哭得跟人来疯一样。“她自有分寸,结婚了,也不会再动歪念头了。”“也是,呵呵。”席庆诺戚戚地笑了笑,刚抬手想喝一口咖啡,面前的李欣
桐一副见到鬼的表情,盯着她背后。她好奇地顺着李欣桐的目光回头看去,不看还好,一看自己差点被咖啡呛死。
梁越和一个女人正一起走进这家咖啡厅,两人虽然保持正常的距离,但两人之间言笑晏晏着实让人浮想联翩。李欣桐说道:“我认识这个女人,常常出现在杂志上。凤凰集团的大小姐宁
婉婷,家底很厚,嘿嘿,和梁越很配啊。”席庆诺狠狠白了她一眼。“哎呀,别说啊,两人还真挺般配的,都是赏心悦目的类型,身高也般
配。”李欣桐一边认真地品头论足,一边促狭地看着席庆诺,像是在期待什么。席庆诺也就看了一眼,闷闷地喝了一口咖啡:“你是想说我是影响市容类
型,身高太矮,不配梁越的高大?”李欣桐眨巴眼,装无辜:“我可没这么说,这都是你的自知之明。”席庆诺深吸一口气,恨不得咬死李欣桐。自从她长胖以后,李欣桐就只会见
缝插针讽刺她,一点都不同情她这个胖子悲苦的心情。“喂,你要不要去打声招呼?”李欣桐朝她眨巴眼,一脸看戏的表情。席庆诺没给她好脸色:“干吗要去打招呼啊?”“哟,就好朋友遇见来打个招呼而已,干吗心虚啊?”李欣桐奸佞地笑着,
一副“你不敢”的挑衅样。
席庆诺被她这么一激,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嚯”地站起来,气势汹汹地朝梁越那边走去。李欣桐见她这种气势,忍俊不禁。明明在乎得要死,还死鸭子嘴硬,就是欠虐。
“嘿。”席庆诺一巴掌拍在梁越整洁的西装上,那力道之大好像是为了出气一样。梁越显然被她这力道打成“内伤”,即使不动声色,眉毛也微微皱了皱。他淡淡地把目光转到席庆诺身上:“你怎么在这?”“和李欣桐来喝咖啡啊。”席庆诺把目光扫向自己那桌,坐在原位的李欣桐看见梁越把头转向她这边,便微笑以对,算是打个招呼。坐在梁越对面的凤凰集团大小姐宁婉婷忽而微笑插上一句:“这位小姐好面熟。”
“宁小姐肯定认错人了,我没见过你。倒是宁小姐,我在好多杂志封面上见过你呢。”席庆诺微笑回话。其实她这也是睁眼说瞎话,她从来不看杂志,只是跟着李欣桐瞎起哄。
宁婉婷微微一笑,标准的职业笑容,完美到无懈可击。席庆诺本想招呼也打完了,可以全身而退了,未料梁越却先她一步说道:“等下我送你回去,什么时候吃好?”
“啊?”席庆诺愣了一愣,有些吃惊。就连坐在对面很有涵养的宁婉婷也失态地面容僵硬。席庆诺觉得很不妥当,连忙摆手说道:“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是了。”
“吃完了叫我。”梁越完全不理会她的拒绝,淡淡地说,“我和宁小姐还有事要聊,你先陪李欣桐去吧。”人家都下逐客令了,她哪能死皮赖脸地站在这里不动?只好怏怏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了。她刚坐下,李欣桐就好奇地凑过来问道:“你们说了什么啊,怎么你一副臭
脸归来?”席庆诺不高兴地说道:“他说等下送我回家。”“啊?”李欣桐也惊讶,可不是,哪有男主角最后与跑龙套的跑了的结局?
这剧情也太反转了。“梁越什么都好,就是把席庆诺当宝,把其他女人当草,啧啧。”李欣桐茅
塞顿开地惋惜。席庆诺很不给面子地白她一眼:“美女,你又哪根神经抽了?”“不是我说你,你要是不想和梁越试试呢,也不要耽误人家。”“神经病。”席庆诺没好气地骂了她一句,“我难不成告诉他,不要再对我
好了,我和你没有结果,你自己好好去谈恋爱吧?要是他告诉我,‘我从来没想和你有什么结果,别自作多情。’那怎么办?我这张老脸还要往哪儿搁?”
李欣桐看席庆诺这么激动的样子,一阵好笑:“好啦好啦,我懒得管你,既然他等下送你回去,我就不用当护‘猪’使者,我先走了。”说罢,提着包包准备要走。
席庆诺连忙拉着她:“不带这么半途抛弃我的。吃完就拍拍屁股走人吗?你个没良心的女人。”“你也知道,我一直没良心的啦,我连宋子墨都舍得抛弃,面对重色轻友的我,你认为你有什么好下场?嘻嘻,我走了。”
席庆诺望着李欣桐远去的背影,腹诽:这个薄情的女人早晚会被虐的。她愤恨地拿起杯子狠狠喝了一口咖啡,由于喝得太急,这回真被呛住了,咳得她肝胆欲裂。
“喝个东西都不会。”她身后响起了某人无奈的声音。不用想了,梁越大美男是也。她赶忙转身,
嘴角残留的咖啡还来不及擦,只能当着他的面用手擦了擦。明显看到宁婉婷嫌弃地扫了她一眼。席庆诺也不管,直接问淡定的梁越:“你们谈好了?”“怕你等久了,走吧。”梁越朝她看了一眼,示意让她跟上。梁越的车停在地下车库,他先去拿车子,留下席庆诺和宁婉婷在外面等候。
本来席庆诺以为梁越只送她一人回家,没想到她只是个顺带的,何其悲催。宁婉婷忽然开腔问道:“听梁先生说席小姐是他的青梅竹马?”
席庆诺显然没料到宁婉婷会跟她说话,愣了愣,点点头。“不知席小姐父母在哪高就?”跟梁越这种家底的人成青梅竹马,一般有逻辑能力的人,都能想到这一点
吧。席庆诺的父母肯定也是大有来历的人。可席庆诺身上穿的衣服最多是中档偏上
一点,言行举止也不能上台面,着实让人有些奇怪了。席庆诺避重就轻地说道:“小学一起读的,玩得比较好而已。”“哦。”宁婉婷也是个聪明人,见她这么回答便不再深入问了。
梁越的车开了出来,在她们面前停下。他从车里走出来,先拉开后车位的门。宁婉婷纹丝不动地站在原位,好像不是为她开的一样。席庆诺见她不坐,就明白她是要坐副驾驶座了。她也懂得谦让,准备坐后车位。她刚抬脚,梁越却对宁婉婷说:“宁小姐,不上车吗?”
宁婉婷愣了一愣,显然没料到这后座是给她的。她眼里闪出一丝不悦与失望,但脸上还是挂着微笑款款坐进后座。梁越见席庆诺傻愣愣的,把副驾驶位的门打开,推着她进去:“进去,这里不能停太久。”
于是,席庆诺完全在震惊下被梁越硬塞进副驾驶位。无怪乎她这么震惊,因为副驾驶位有一个故事。席庆诺一般都喜欢坐梁越的副驾驶位上,每次坐车她都会很自觉地直接坐副驾驶位。有一次,高中同学会散场,梁越的一位好哥们喝多了,不能开车,梁越便做
好人把他先送回去。席庆诺惯性地直接开副驾驶位的门,自己坐上去。结果那哥们囔了一句:“咦?你们两个在一起了?”席庆诺不解,问他为什么这么说。那哥们非常笃定地说:“梁越曾经说了,他以后买了车,他的副驾驶位只能
是自己的老婆坐。”梁越却非常淡定地解释:“他喝多了,胡言乱语。”
那哥们却死不承认,闹了好一阵也不肯上车。席庆诺担忧地说:“梁越美男,是不是他想坐你的副驾驶位啊?”原谅她如此想,梁大美男软硬件皆优,愣是没见他喜欢过一个女性。
“别怀疑我的取向。”当时梁越是这般说来着。
后来那哥们肯上车了,也是因为梁越承认了这事。为此,席庆诺的老脸还红了一路。至于是真是假,一直是个未解之谜,她也不知道这副驾驶位还有没有别人坐过。
今儿看梁越这种态度,貌似也就只有她席庆诺坐过了。一想到如此,席庆诺如同上一次一样,红了脸。
席庆诺一直以为梁越会先送她回去,然后和宁婉婷二人世界来着。可没想到行驶的路与她家刚好相反,往北区走。一想到自己离北区越来越近,她莫名地紧张起来。即使知道自己在车里,根本碰不见熟人,可她还是没来由地心慌意乱。
车子驰进了北山。北山风景宜人,交通方便,加上东面百里之外有海,习习海风吹过来,透着一股海洋的味道。北山的整座山也就只有六栋别墅,房价是整座城市之最。当年梁越十八岁生日之时,他妈妈就把这座山的一半地皮送给他。不过到目前为止,那一半地皮还是平平整整的,维持着当年的模样。
车走了大段山路,在一处橘红色外墙的别墅旁停了下来。梁越下车,打开后车门。宁婉婷款款下车,客套地询问:“要不要和席小姐一起进去喝喝茶?”梁越没有直接拒绝,而是打开副驾驶位的车门,朝席庆诺很绅士地微笑:
“想进去喝茶吗?”他咬字清楚地发问,眼神死死地盯着她,带着十足的威胁味。好像他在说,你要是敢说想,有你好看的!席庆诺感受到他眼神中传递的杀气,只能十分憋屈地摇头:“不了。”果不其然,宁婉婷的脸色变得铁青,朝她极其不满地看了一眼。席庆诺只能
在心里叫苦,好个梁越啊,自己装好人,让她这位娇小可爱的弱女子唱白脸,压力扛不住啊。
“那么,明天见。”宁婉婷面对梁越,脸上的笑容立即如春风拂面,让人感觉春天来了。席庆诺不满地嘀咕:“哎呀呀,这个宁婉婷一定是个能为美男插朋友两刀的主儿。”
送别宁婉婷,梁越坐回车子。憋屈十足的席庆诺终于开腔了:“怎么?这位宁小姐可是要长相有长相,要家世有家世,还要挑吗?当你未来孩子的妈绰绰有余了。”
梁越没给她好脸色地看了她一眼,收到他生气的信息,席庆诺乖乖地闭上嘴巴。还是少说为妙。好像自席庆诺讲了那话以后,梁越的脸上一直处于冷若冰霜的状态。席庆诺没法,为了缓解气氛,又开腔了:“对了,你这里不是有地皮吗?怎么现在还没建啊?六栋别墅,就差你的了。”
梁越冷然地说:“没心情。”席庆诺扯着嘴皮笑说:“你只要负责掏钱就行了,管你有没有心情。”席庆
诺对他这个借口嗤之以鼻。“这里貌似离东阳大道挺近的吧?”梁越挑着眉,玩味地撇起嘴。席庆诺一听“东阳大道”便浑身一凛,好像被关掉的闹钟,不再出声了。当梁越的车驰过北区,往南区行驶的时候,席庆诺才有种说道:“梁越美
男,我告诉你,你要是再用这个威胁我,小心我非礼你,让你名节不保,没人要
你,哼。”在席庆诺的眼里,梁越不过是有她把柄的娇弱“美人”。梁越扶方向盘的手明显顿了顿,目光依旧看着前方,嘴角扯了一下,冷笑
说:“我就在你身边,也没见你扑过来呢。”席庆诺不服气:“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可不手软。”席庆诺被梁越那不屑的笑激怒了,才会说出这么猥琐的话,虽然席庆诺的猥
琐梁越已经见怪不怪了,但也不能这么口无遮拦。席庆诺立马为自己洗白:“开玩笑的。”说完打开车窗,吹吹冷风,让自己涨红的脸赶紧退去红潮。
“诺诺。”忽然梁越略带深沉地开口。“什么?”“我有喜欢的人了。”梁越用非常认真的语气对席庆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