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沈溱溱的才艺不过是个开始,来了成王与蒙学馆的一众先生后,世家小姐们一反刚刚踌躇的心态,才艺一个接一个的让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沈溱溱也没再刻意为难,只是怨愤的目光时不时的还是得扫到时歌身上,时歌也全当其是空气不予理会。
就在时歌心里念叨着何时才能结束这无聊的才艺比试时,看守琉璃金盏花的丫鬟忽然欢喜的一路小跑来报,说是花期将至,可以请众人移步花厅了。
闻言众人皆是欣喜异常,沈夫人请萧成睿先行,沈溱溱更是自告奋勇的以带路为由挽着其手臂左一句睿哥哥右一句睿哥哥喊的亲昵。
时歌则随芸昭稍慢一步走在了沈夫人身后,一行女眷加上打伞递帕的丫鬟浩浩荡荡几十人,场面甚是壮观。
跟着沈夫人兜兜绕绕,期待赏花之余也不禁感叹丞相府的宽广秀美,一路上假山林立花草繁茂,时歌眼尖的发现摆在廊下的花中不乏还有些是连宫中都没有的上等珍品,却被其随意当做路边摆设,显然丞相府的堆金积玉可见一斑。
“到了。”
似乎是丞相府中最角落的一个地方,大家都驻足在一间可媲美一个院子般大的房前。房门紧闭,门窗皆被黑纱遮挡的密不透光,门前站着一排侍女手提镂空细雕的长花灯恭敬地屈膝行礼。
“这是……”见此阵仗,不仅萧成睿,众人皆是不解,看向沈夫人等其解惑。
沈夫人还未开口,沈溱溱便邀功似的洋洋自得道:“这琉璃金盏花啊在亮瞠的地方除了开得漂亮点外是看不出其他的,但若是放在暗处看可就大不一样了,是以要借黑纱遮光方能一睹这花最美的时刻。”
沈夫人长袖一扬,提灯侍女便推门入内在前头为众人引路,时歌本来对这劳什子的琉璃金盏花并不感兴趣,但是一看沈夫人这般作为,心里隐隐倒是有了些期待。
琉璃金盏花被放在内厅的最里面,走了不多时,便见前方似有微光,都好奇的加快了脚步围上去。
只见小小一座四角花梨木的桌上放着一盆似花非花的植物,前世时歌虽听过这琉璃金盏花的美名,却也是未有幸一见,如今见到确是稀奇,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形容来说清楚她见到这花的感受。
琉璃金盏是一株约一尺来高,整株呈半透明紫色状,淡粉色的花蕊玲珑点点。它不似其他的花般盛开时花尖朝外,而是像菊花一样内卷,淡紫色长长的花瓣舒展,花梗下垂下条条同色的丝绦,灯烛的到来让它的花蕊轻轻摇晃,侍女们赶紧灭了罩中烛火。
四周陡然一暗,整株花无光自亮在黑暗中格外显眼。在那株花的周围亦散着淡淡光点,仔细看竟然是在花蕊中间有些无数晶粒状的东西在黑夜中发着光,似石非石。因是女性极爱的粉色与紫色交替,美得令人窒息。
“真美。”
黑暗中不知是谁轻轻赞叹了一声。
就在众人都全神贯注地盯着琉璃金盏花观赏时,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人群外围的沈溱溱轻轻移步。
“啊。”
背后突然被人猛然一推,时歌的身体顿时失去重心往前扑去,眼看就要撞到那呈着琉璃金盏花的四角方桌。芸昭离时歌最近,急忙伸手去拉却只拽住了一片衣角,但也算幸得这一拉,将原本必定撞上梨花桌的时歌拽偏了轨道,只是擦着桌角摔在了地上。
“歌儿!”
芸昭大惊失色,匆匆蹲下身去借着屋内微弱的光亮关切道:“歌儿你没事吧?摔伤哪了快让娘看看。”其余的夫人们也纷纷上前询问。一时间,屋里纷乱嘈杂。
“没事娘,没有大碍。”时歌捂着隐隐作痛的手臂安慰道。
“你们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将小姐扶起来,点灯!”
一片混乱之中,沈夫人镇定的声音响起,侍女们这才恍然大悟,扶人的扶人点灯的点灯。
待丫鬟将时歌扶自外屋坐下时,萧成睿亦一脸担忧之色询问:“时小姐可有摔伤?刚刚如何会突然摔倒?”
“刚刚似是有人从背后推了我一下,我一时不稳才……”时歌说着,眼神有意无意的瞟向沈溱溱,露出一副局促不安的表情。
在场的都是世家大族的夫人小姐,内宅的事见的多了,时歌话一出她们也就都心知肚明了。说话间,遮挡门窗的黑纱也被束起,屋内骤然明亮了起来。
“哎呀,这流了好多血呢!”站的离时歌最近的一位小姐突然惊呼出声,众人这才看清时歌的衣袖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腥红色的血正细细的往外渗,染红了素色的袖子。
“时夫人莫慌,府内的吴大夫医术甚好,我已命人让他立马赶来了。”沈夫人见芸昭心急如焚出言安慰道,复又吩咐了丫鬟带时歌前去客房包扎伤口再换身干净的衣服。
“沈夫人,歌儿刚刚说是有人从背后推了她才导致她跌倒,成王面前居然也敢这般放肆,还望沈夫人能查出那不轨之人给我和歌儿一个交代。”芸昭一席话毫不退让,甚至搬出成王来提高事态的严重性,让沈夫人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答。
沈溱溱见母亲似有难色出言反驳道:“屋内人多又黑,许是她自己跌倒也不一定啊。”
“溱溱!”若不是因为她这般小性子,也不至于闹得现下这个局面了,如今还在这添乱,真是气死她了!
沈夫人面色不渝,沈溱溱颇感委屈的噘着嘴嘟囔道:“她说推了就推了,万一是她故意跌倒……”
“放肆!身为郡主这么口不择言。”芸昭闻言气的正想开口理论,沈夫人便疾言厉色的先出言打断了沈溱溱的话,转身吩咐道:“来人!将郡主带回房内静思己过,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踏出房门半步!”
真是好一招先发制人,芸昭冷笑一声不作言语,只是回身朝萧成睿微一福身,正色道:“殿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于女子而言身体受损更是大忌,歌儿如此伤重却还遭此非议,臣妇心痛难忍,还望成王做主还以公道。”
一番言辞掷地有声,沈夫人略感担忧的望向萧成睿,后者虚扶芸昭一把:“夫人放心,本王必会为时小姐做主的。”
见萧成睿完全没有要为自己说话的意思,沈夫人便知道其心之所向,虽有不快,却也只是稍一定神便换上一副歉意的神色:“今日实在不好意思,是我教女无方才使得她语出无状,今后一定严加管教。至于那不轨之人,我也必定会将其揪出,给时夫人和歌儿一个满意的交代。”
被丫鬟安置于客房中的时歌全然不知道花厅此刻的剑拔弩张,任由侍女伺候着稍稍清洗了下伤口,又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一切打理妥当后,见那所谓的吴大夫迟迟未来,丫鬟只好让时歌先在客房稍作休息,待自己去将吴大夫请来再为时歌包扎伤口。
百无聊赖间,时歌自斟了杯茶悠悠品着。
雨前龙井,且是上好的品质,连皇宫都少有,沈府之中居然随处可得,看来沈之山这两朝丞相可真是做的舒坦啊。
时歌想的出神间,轻风拂来,带来一阵细微的响动,隐约间似乎是两道男声由远至近的传来,时歌下意识的入了内室,立于窗边侧耳聆听。
“父亲,孩儿一直未能明白祖父的意思,还望父亲指点。”
“你只需要明白父亲与祖父的决定必是为了沈家、为了你好的,不过是一个正妻之位,相比起整个家族的未来而言又算得上什么。”
“可是……”沈纪言语间透着犹疑之意。
皇上年少登基大权旁落,如今朝中势力都握于沈丞相与沈太后之手……
客房内室中,时歌回想起当日素雪所说,垂眸暗思。当朝丞相沈之山历经三朝,两朝丞相,说他手握大权时歌是信的,而此刻这声音加上他们言谈间的称呼,时歌几乎可以确定这二人必是沈之山的儿孙沈青郡和沈纪。只是家族的未来和正妻之位是什么意思?
“纪儿,成大事者不能只顾着儿女私情,况且时歌乃是大将军独女出身名门,相貌才情亦是不差,至于你心系的那个郭家小姐,娶了时歌后也大可作为妾室再行迎娶。”沈青郡再次出言已是行至窗边。
“爹!莹儿也是嫡出,岂会甘心做妾。”
“若你们真是两情相悦她又岂会在意是妻是妾。”
“爹……”沈纪欲再劝说,却被沈青郡不耐打断,话语间明显带了丝愠怒。
“无需多言,这件事你母亲自会为你办妥,你只需高高兴兴的与时歌多相处亲近,待日后时歌及笄便迎娶入府。”沈青郡的一番话说得不容置喙,沈纪深知劝说无望便也默不作声不再开口。
待脚步声已悄然隐去多时后,时歌才从内室出来,望着远处那两个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冷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