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婧宸还在纠结要不要答应顾年所说的话，一旁的江公公却先忍不住，替百里婧宸开口反驳：“顾相此言差矣。”

“哦，是吗？那不知江公公有何高见？”顾年抬眼瞥了一眼江公公，江公公服侍过先帝，又是看着百里婧宸长大的，地位身份也不一般。所以在听到江公公的反驳之后，顾年也没有生气，斥责江公公宦官不能干政的事情。

“顾相心系百姓，这提出开源节流之法的心思，陛下也能够了解。可听顾相的意思，是要削减陛下的吃穿用度，这就未免不妥了。”朝政之事，只要百里婧宸和顾年的政见相反，江公公都是劝阻百里婧宸听从顾年的。因为大部分时间，百里婧宸都是那个不靠谱的人。可唯独在这件事上，江公公没有选择站在顾年这边，觉得顾年这次提出来的意见那才叫做不靠谱，固执己见：“陛下乃是西晋女帝，岂可缩衣节食？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让番邦外域之人笑掉大牙？”

顾年直起身子，轻描淡写的回答：“陛下的威严并不是靠奢靡浪费体现的。再者，如今西晋百姓有难，陛下身为西晋女帝，应当为西晋百姓所考虑。陛下此举传扬出去，天下百姓只会觉得，陛下是爱名如子的好皇帝。如此一来，百姓拥戴陛下，西晋国力才会鼎盛，教那些番邦外域之人不敢小觑了我们西晋去。因此，这法子并无不妥之处。”

江公公冷笑一声，他听出来了，顾年这是打定了主意要缩减百里婧宸的吃穿用度。要知道，顾年有这个心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不过是这一次的西晋大旱，让顾年的这个想法更加强烈了。

若是放在从前，江公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一想到百里婧宸，江公公觉得自己还是要据理力争：“西晋大旱，国库空虚，只缩减陛下的吃穿用度，只怕是杯水车薪。顾相想要开源节流，不如从根头做起。朝廷文武百官俸禄减半，再由各地富商凑款，以解灾区百姓之苦。”

江公公说的，顾年不是没有想到过。可这个法子真的做起来，却是难上加难。这朝廷之上的官员过惯了舒坦日子，谁会愿意吃苦？而那些富商凑款的事情，就更加不用想了。他们只会想尽一切办法将银子赚到自己的口袋里，要他们把银子主动拿出来去救济灾民，无疑是异想天开。

可若是百里婧宸以身作则，以自己为表率，带头开源节流。那么，之后文武百官俸禄减半，百官也不会有所怨言。官员们都做了，那哪些富商也就没有理由借口不拿出银子了。

顾年来找百里婧宸说开源节流的法子的时候，确实存了想找百里婧宸算账的心思。可说到底，这个法子早就在顾年心里出现了，他只不过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去实施罢了。而现在，无疑是最好的时机。

“江公公所说的，本相也有考虑在内。所以在一开始的时候，本相便已说明，开源节流之法并不是只针对陛下一人，而是希望陛下能够作为表率。”

“顾相位高权重，何不从顾相身上开始这开源节流之法？”

“当然可以，为了西晋百姓，本相绝无怨言。”

“顾相好胸怀，可陛下不同，陛下……”

“好了，别吵了。”一直作壁上观的百里婧宸眼见着顾年和江公公神情激动，彼此之间的语气也开始激烈起来，连忙出声打断两人。百里婧宸都发话了，顾年和江公公也偃旗息鼓，只是两人之间的气氛已然不对。

百里婧宸看了一眼江公公，又将目光转向顾年，试探着开口：“临渊，孤能否问你一个问题？”

“陛下请问。”

“你是在生孤的气，想要给孤一个教训，还是真的为了百姓着想？”

“呵。”顾年一声轻笑，挑起眉，神色依旧平静，可眼神之中却已经写满了失望：“微臣在陛下心中是这样的人吗？睚眦必报？”

“不不不，当然不是了，临渊在孤心中是最好的。”百里婧宸赶紧解释，随后又看向江公公：“江公公，你都听到了，临渊此举也是为了百姓着想。孤身为西晋女帝，为百姓做出一点牺牲也是应当的。再说了，临渊说的也对，孤只一人，吃穿用度确实可以削减。那就听顾相的，按照顾相说的去办吧。”

“陛下，万万不可。”江公公大惊失色，赶紧开口：“陛下，难道您忘了……”

“来人啊，传旨。”百里婧宸直接打断了江公公的话，叫来了传旨太监：“传旨下去，从今以后孤的吃穿用度一律减半，宫中不可铺张浪费。”

“是。”传旨太监领命退下。江公公眼看着事情不能更改，只能气呼呼的瞪着顾年。倒是顾年比较冷静，朝着百里婧宸抬手作揖：“微臣替百姓们，多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了礼，顾年就借口有事匆匆离开，百里婧宸连挽留的话都没来得及说。百里婧宸继续懒洋洋的趴在软枕上，出神的望着窗外：“江公公，你说临渊是不是生孤的气了？孤刚才是不是不应该那样质问他啊？”

“……”江公公还在气愤，没有搭理百里婧宸。

百里婧宸转过头来，看着江公公还一脸苦大仇深的站在原地，就觉得有些好笑。伸出手抓住江公公手里的浮尘，摇了摇，小女子撒娇的意味就出来了：“江公公，你别生气嘛，你别不理孤呀。”

听到百里婧宸这撒娇讨好的语气，江公公再怎么生气，现在也是气不起来了。转过头看着百里婧宸还稍显稚嫩的模样上，叹了口气：“陛下，老奴并没有在生您的气，老奴只是心疼陛下您啊。这要是削减了陛下的吃穿用度，陛下您的身子可如何是好？还有，顾相虽然是一心一意为了西晋，但是陛下，您也不能什么都听顾相的啊。”

“哪有公公你说的那么严重啊。”百里婧宸瞧着江公公不生气了，松开抓着浮尘的手，嬉笑到：“临渊的脾气性子，公公不是不知道，他这个人就是面冷心热。至于这开源节流之事，临渊其实早就在孤面前提过。不过那时候，临渊说的模棱两可，并没有把话挑明。孤猜想，那时候应该是时机未到。

可如今，西晋大旱，百姓流离失所，这各地要钱的折子都快堆满御桌了。所以，孤就猜想，临渊也是时候要来找孤了。这开源节流，造福的是西晋百姓，孤没有理由不答应。再说了，江公公不是怕孤贪凉吗？这下好了，开源节流了，孤以后也可以少吃那些个冰镇瓜果了，多养身啊。”

“陛下，可……”江公公还想再劝几句，可转念一想，百里婧宸连旨意都下了，这事情也不会有转圜的余地了。再者，就百里婧宸对顾年言听计从的态度，与其让百里婧宸改变主意，还不如让顾年改变主意呢。

想来想去，江公公都觉得心里憋屈的慌，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百里婧宸，直接行礼告退，离开了内殿。百里婧宸被江公公这突如其来的怒火搞得有些茫然，不过见着江公公走了，就叫来小太监，把刚才撤下去的茶点还有冰鉴都给重新拿上来。

可等了一会儿，小太监空手回来了，满脸惊慌：“陛下，茶点水果都让江总管给带走了。江总管说了，陛下要实施开源节流，吃穿用度减半，这些茶点和冰镇瓜果的就直接免了。”

“什么？”百里婧宸这下可算是知道苦头了，这惹谁都不能惹江公公啊。哭笑不得挥了挥手，让小太监退下，百里婧宸静静的趴在软枕上，闭目养神。

如今西晋大旱，开源节流的法子固然是好，可正如江公公所说，那也只是杯水车薪。而且，削减官员俸禄，要富商筹款，那也只能解决眼下一时之困。最重要的是，这法子不能长久，否则会惹出更大的麻烦出来。况且，若是这大旱继续，到最后，这法子也就废了。

想要真正解决这个困难，那就要从根本上着手才行。现在提开源节流其实都已经晚了，国库空虚，她再节省也只不过是少花些银子，国库依旧是入不敷出的状态，也无法赈灾。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能够慷慨解难就好了。不过，放眼天下，谁有这么大的财力呢？

百里婧宸闭着眼睛，手指在茶几上有节奏的敲着。突然，百里婧宸的手指一顿，睁开眼，百里婧宸的嘴角已经带上了笑容，开口叫人：“来人啊。”

“陛下有何吩咐？”

“去，把夏邑找来。”

“是。”小太监领命而去，很快，小太监就带着一个男子走进了内殿。那男子一身黑色劲装打扮，面容刚毅，嘴角微微呡着很是沉默寡言的样子。

“参加陛下。”

“起来吧。”百里婧宸冲着那男子招了招手：“孤让你养的鸽子，你养的怎么样了？”

“回陛下的话，陛下吩咐奴才养的鸽子都已经养好。不知陛下是要红烧还是爆炒？”夏邑神情严肃，回答的也是一丝不苟。这要是不听对话内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夏邑是什么将军，正在禀报军情呢。

百里婧宸勾起嘴角，轻声开口：“这回的鸽子孤不吃了，孤要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