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长史的身后,云初尾随着他们去了怡情馆之中。
怡情馆在王府的东北角,是一座十分风雅的小院子。素来都是供王府客人休息的地方,只是这房山郡王府平日里没什么客人来就是了。
长史让那母女两个进去,便让一名丫鬟送来了茶水和新鲜的瓜果。郡王府里的丫鬟和家丁并不多,基本都是从京城带出来的。因为郡王府有金山这个秘密存在,所以郡王府里的人务求少而精。
那女子一落座就剧烈的咳嗽起来,脸色本来就不好,这一咳嗽倒是带了点病态的红色。
她咳的太厉害了,惹的一边的丫鬟微微有点侧目。
清冷的少年起身,用手拍着她的后背,目光之中隐隐的带了几分忧色。
“岐山叔,去找一个大夫来。”云初开口道。
“是。”长史孟岐山领命,让小丫鬟赶紧去。
云初想起来上一世,这个女子来王府不久就死了。或许那少年便是因为女子的死才记恨上了王府,所以现在,云初说啥也不能让这个女人出事。
“多谢县主。”女子闻言趁着自己咳嗽的不是太厉害的时候朝云初福了一福。
云初觉得她这礼行的周正,应该是经过训练的,不像是山野村妇。
没多久,大夫就被丫鬟给带来,为那女子诊了脉。大夫给那女子诊脉的时候,云初围着少年转了一圈,少年却是再也不肯看云初一眼。
云初拿肩膀拱了一下少年,少年侧目。
“你怕我?”云初凑到他的面前,仔细的端详他的面容。
少年皱眉,偏开自己的脸,眼下隐隐的带了几分红色,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生气所致。
“你叫什么名字?”云初有个毛病,那就是别人越是不想理睬她,她就越喜欢逗人家,当初她对驸马就是这样的。
少年的唇依旧抿的紧紧的,哼了一声。
“哦。我知道了。你叫哼。”云初抬手点了点少年的鼻尖,笑道。
“你才是哼!”少年一撇头,闪过了云初的手指,终于忍不住回嘴,他一开口,声音有点稍稍的暗哑,却是十分的好听。
“亭儿,不得对县主无礼。”在诊病的女子马上低声呵斥道,随后她忍不住又咳嗽了两声。
“你叫亭儿啊。”云初眉开眼笑的说道,她自然知道自己这个便宜哥哥叫什么名字。只是想逗他而已。少年别过脸去,依然不想理那个小县主。所有的女孩子都很烦,她尤其烦。
云亭,云初默默的在心底叹了口气,就是这个少年在多年之后一杯毒酒将自己的父皇撂倒在了皇位上,自己登基为皇。你说现在是杀了他呢,还是杀了他呢,还是杀了他呢!不过上一世他是因为母亲的死,所以怪在了父王的身上。这一世若是他的母亲不死的话,岂不是皆大欢喜了?所以云初将目光落回到了那女子的身上。
“她怎么样了?”云初问道。
察觉到云初的目光不再追随自己,少年稍稍的松了口气。
她的目光太过犀利,不像是一名半大少女该拥有的,少年在她的注视下似乎有种无所遁形的错觉。
“回县主,是积劳成疾所致。”大夫起身回了云初。
她应该是过的不好,从她的服饰上就看得出来了。
“能治吗?”云初又问道。
“若是好好的调理话,应该不是什么不治之症。”大夫说道。
“那就好。”云初松了口气,“你只管将人治好,治好了重重有赏。”
“是。县主。”大夫也不拖拉,马上开了药,云初打发长史和他一起去拿药回来。
这边大夫才走,房山郡王和郡王妃就相携走过来,云初看着自己爹娘紧紧相扣的手,顿时眉开眼笑的迎了过去。
这是和好了?云初偷眼看自己的娘,虽然眼眉之间还有点别扭,但是脸色已经缓和了许多。
“月儿你先出去。”房山郡王见屋子里有两名少年,略带尴尬的清了一下喉咙,“你父王和母妃有话和她说。”
“走。”云初马上点头,也不避讳的拉起了少年的手,不由分说的将他拽了出去。
房山郡王妃见到女儿那副大咧咧的模样,不由眉心皱了一皱。
这丫头,越来越没样子了。但是碍于有其他人在,她也没说什么。
云初到了庭院里,那少年就甩开了云初,走到回廊的檐下,周正的坐下。
云初也蹦到他的身前,一僅下坐在他的身侧。
少年转眸等云初,云初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少年别开脸去,气鼓鼓的。
“你怎么这么容易生气呢?”云初开始唠叨,“容易生气不好,会变老的。心情也会变差。”人活一世,不就是为的活的随心,上一世她就是没认清这个理,所以特别累,累心累神。
她的脚荡在半空中,自在的摇摆着,少年只觉得那一双赤足晃的自己有点眼花。不过她的脚真的生的好漂亮,白嫩白嫩的,一点瑕疵都没有。
不知人间疾苦的丫头片子,少年腹诽。
“对了,你爹是谁?”云初试探的问道。
“死了!”少年不假思索的说道,这一次倒是没当闷葫芦。
死了……云初微微的一怔,难道他不是自己的便宜哥哥吗?自己爹明明活蹦乱跳的活着。
“好可怜。”云初还是说了一句。
少年怒目,他不需要可怜,只是对上了少女那双澄明的大眼睛,少年的心底还是浅浅的升起了一丝暖意。
大人们在屋子里谈论了良久,久到岐山叔都将熬好的药端来了,房门才慢悠悠的打开。
云初和少年齐齐的回眸,只见自己的母亲搀扶着那名女子颤悠悠的走了出来,那女子一出来就招呼云初身侧的少年,“来,亭儿,参见你义父和义母。”
什么?义父!云初差点没从栏杆上仰过去!
不是应该是父王的吗?怎么到了这一世,他变成义父了?
少年别扭的走过去,双膝跪倒,按照女子的要求磕了一个响头,“义父,义母。”
“乖乖乖。”房山郡王笑着将少年搀扶起来,“打从今日起,你就改姓云吧,就叫云亭。”
我去!说好的便宜大哥呢!
云初觉得自己的世界有点崩塌。难道上一世做鬼所看到的都是她的幻觉?她抓起站在一边的长史的手,狠狠的咬了一口。
“痛痛痛。”长史忙不迭的缩手,“县主,下官这是怎么招惹你了。”长史大人欲哭无泪。
“会痛就好。”云初满意的点了点头,原来不是在做梦。
县主又犯病了……长史大人无语望天。每隔一段时间,县主都会有点小疯癫,他已经习惯了。
“她是你妹妹,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房山郡王一指云初对云亭说道。
“哥哥好。”云初马上绽放笑容,笑的那叫一个眼光灿烂。
少年却是目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只是略一颔首。
架子好大!比自己这个当过公主的人还能装,有前途。
房山郡王妃瞥见云初光着一双脚坐在栏杆上,气就不打一处来,本来她心底就有点闷闷不乐,自己丈夫的老情人本来已经死了,现在又活了还找了过来,虽然已经澄清了那少年不是自己丈夫的种,可是那个傻丈夫居然认了人家当干渣渣,这叫房山郡王妃哪里能笑的出来。
一腔怒火全部都撒在了女儿的身上,她甩开了郡王,三步并成两步的朝云初冲了过来,一把将坐在栏杆上的云初给拽了下来,随后揪住了她的耳朵,“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郡王妃怒了,拎着自己女儿的耳朵就朝内宅走去。“身为县主,你哪里学的那些习气和做派,你的鞋子呢!”
“啊。母妃痛痛痛!”云初被揪着耳朵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自己母亲的身后,一边被揪着走,一边告饶。
“嘿嘿,莫要见怪啊。”房山郡王傻乎乎的哪里知道自己妻子是在将怒气转嫁到女儿的身上,一个劲的傻乐着搓手道,“云初那孩子顽皮。是要受管教。”
云初……好吧,一根筋的爹,你惨了。
少年目送着云初的离去,黝黑的双眸之中隐隐的带了一丝笑意。
郡王妃最觉得对不起云初的就是将云初生在了被贬的路上,而不是京城。
一路跟随着房山郡王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开头的两年过的很惨很惨。
京里带出来的银票在这破地方根本用不出去,还是房山郡王骑马偷偷摸摸的连夜跑了好远的路,找到了离这里最近的夔州才将银票换成了银子,被贬的王不能随便离开封地,所以房山郡王只能偷摸的去再偷摸的回来。当房山郡王将满满一箱子银锭拉回房山郡的时候,他们又囧了。
这么大锭的银子,这里的店家见都没见过,找都找不开,又花不出去。
最后还是长史大人出了一个主意,记账,让各家给王府送东西的时候记账,等积攒到一定数量的时候,再来结帐,这样才解了王府有银子没地方用的燃眉之急。
所以云初说他的爹是一根筋,难道在夔州就不知道换点零碎的银子一并带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