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初然推盘子的动作顿了顿,望着傅云深不明所以地问了一声。
剪了短发后的她显得愈发神采奕奕,就像一只灵巧的小兔子。
傅云深看到她眼底的敬畏疏离,心头不由得闪过一抹隐隐的不悦。
这个小丫头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少了点防备,却多了几分长辈与晚辈之间才有的那种生疏感。
“从每一道菜中能看出你花了不少功夫,”他双手交叠撑在桌面上,双眸深邃平静如一汪湖水,“你对于厨房做饭总有用不完的精力。”
确实如此,看到她最多的一面不是在干其他的事情,基本上都是在厨房。
安初然听到傅云深这么说,心底了然,他想多了。
“我感觉你对你家高级厨师的饭菜好像不是很感兴趣,我现在没有什么能力,想着兴许可以为你做点什么。”
为你做点什么。
傅云深在心底静静地品味着这句话,不知为何,竟觉得安初然有点可爱。
本应该在父母怀抱中如花似玉的年纪,却经历了这么多依旧能向阳而生,这样的坚毅个性,是这个年纪少有的存在。
“不错,我看你每次对制作美食都很用心。”
傅云深的眼中多了几分赞赏,本想夸一句安初然,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另一种意思。
安初然闻声,静默地望着餐桌那一桌美食愣了几秒。
她清冷的嗓音如潺潺溪流,是那般的动听,“我相信只要用心去做每一件事,都会有意想不到的成果回馈自己,同时也是想让自己明白,不努力只会让你停在原地。
所以总要认真地去做些什么,或许能实现自己的价值。”
“可也有人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平步青云。”傅云深淡淡补充道。
“那只是你们这群人的看法。”安初然皱起了眉毛,对傅云深的话感到不满。
他难道也认同有权有势也能扶摇直上吗?
“我们这群人?你似乎考虑的有些片面了。”
“有没有片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人在做天在看,付出与结果成正比。”
安初然刚才的这一席话,令傅云深对这个小女孩的映像又加深了几分。
她是个有自我主观意识和主见的小丫头,有时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成熟,甚至颇有少年老成的感觉。
傅云深面色平静地道:“在你这个年纪,大家都还在想着去哪儿玩,哪里有什么好吃的。”
“我从未想过。”
安初然说完这句话微不可察地倒吸了一口气,很轻,却被傅云深捕捉到。
“在我看来,不努力的人会穷会被饿死,可那些一出生什么都有的人,以前有,现在依旧会有,但那是他们,与我无关。”
这一瞬间,让傅云深的心蓦地一悸。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也有一天会对人类悲欢多了几分情绪在其中。
这些年大起大落,什么都经历过了,这些只令他变得沉默寡言,不再有多余的情绪去想一些其他的莫须有情绪。
“吃吧。”
男人不再多言,他顺势夹起放在眼前的鲜虾蛋卷咬了一口,入口酥滑,美味令自己的味蕾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优待。
饭后,傅云深望着小姑娘还要主动收拾碗筷,阻止道:“这些放着让她们收拾吧,今天忙了一下午,休息去吧。”
“寄人篱下,总要劳动点,不然我良心不安。”
“寄人篱下?我现在是你的监护人。”傅云深有些不解,眉宇皱成一团望着安初然。
安初然觉得今天的傅云深很不对劲,具体哪里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那也是你家,不属于我。”那明艳的侧脸在灯光的照应下隐隐有些闪过几分凄然。
“你想要我可以送给你。”
好大的口气。
安初然收拾桌子的手停了下来,抬头仰望着男人俊逸的脸庞满眼倔强,“您什么都有了,可是我不是,虽然承蒙您的厚爱受您庇护,但我需要自强。”
话落,她捧着层层碗筷进了厨房。
如果不能自强,那她就什么也不是,就只是一个会寄人篱下的寄生虫,那她永远也站不直身子去跟安家人抗衡。
“你想要什么?”一道清冷低沉的嗓音唤醒了她,安初然偏头看着傅云深。
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竟进来帮自己收拾,她惊了一下反应过来继续忙活着。
“我可以有想要什么的选择权?”安初然像是一只警惕的刺猬,时刻准备着迎接敌人时迅速伸出自己防御对方的刺。
傅云深对于安初然总是认不清自己现在的处境而感到不满。
她总是把自己摘干净,放在一个极其卑劣的地位。
“现在你是傅家的人,你完全可以想要什么就拥有什么。”傅云深像是在给她保证着些什么。
传闻中的傅云深是商界翘楚,天赋异禀,众人可望而不可即的神。
他现在竟然放下身段问自己想要什么,安初然明白,人不能不识抬举。
“是啊,傅家的人,别人想当还没那个资格呢。”安初然低低重复着这句话。
“就像阿拉丁神灯一样,许个愿什么都有了吗?”她再次抬眸,看着傅云深笑了笑,两颊显出可爱的小酒窝。
安初然并不知道自己在说出这句话时露出的纯真笑容,如春天的暖阳。
这才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神态和情绪。
傅云深难以拒绝这样的笑容,轻点下颚。
“我恨安家所有人,我恨她们曾经给我幻想又将我狠狠踩在地下,这三年来我就像一个玩物任由她们拿捏。”
说着,安初然眼底涌起滔天的恨意,那双清润的眼眸中多了几分难以抑制的悲痛和愤懑交织在一起,近乎将她吞噬。
想到自己之前还傻傻地认真听沈丽她们的讥讽与评价,当时以为是很好的教导和鞭策,到头来是一场血空。
想到这里,安初然的眸光汇聚在一起,望着傅云深神色坚定且坚韧,“所以,我想要击垮安家,可以吗?”
望着满是浓浓的戾色,傅云深不认同的摇了摇头,“不可以。”
男人声沉如铁的声音冰冷的敲在安初然的心上,她瞳孔里的光芒瞬间黯淡下来。
男人刚才还点头同意,现在恐怕觉得帮自己铲除安家是麻烦吧。
“我不认为你现在的任务是想着怎么对付安家。”傅云深薄唇轻启,声音不痛不痒道。
傅云深之所以不同意是因为,他生怕安初然会因为仇恨而走上歪路。
一个花季少女,不该被仇恨蒙蔽了自己的内心,但他会一步一步诱导她,走上正确的光明大道。
这些想法,傅云深没有习惯去告诉别人,更何况安初然。
“我知道了,”安初然乖巧的应声,却再也无法在楼下继续待下去,“你早点休息吧,我先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