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逝,夜色越来越黑。房内窒息般的压抑让叶欢喘不过气,停顿稍许,她问他,声音带颤:“玉九白,你,你究竟想怎么样……”
玉九白垂首,看不清面上神情。许久之后,方伸手,轻轻搂过她的肩膀,在她耳畔低沉道:“阿欢,对不起。”
抱歉,他没有控制住他的欣喜。
抱歉,他没有把持好他的雀跃。
他只是……太想她而已。
“阿欢?”叶欢心中不知为何猛然一顿,“你如何能知道我的小名?”
玉九白放下揉着她肩膀的手,深邃双眼望着被夜幕笼罩的窗外,声音飘渺:“自是问的。”
叶欢心中泛起莫名失落,轻嗯了声便不再说话。
“夜深,早些歇息。”玉九白伸手解开叶欢的穴,随即闪身出了门。
她伸手去解眼上的布条,望着烛火朦胧的空旷房间,不禁讷讷。玉九白……他究竟是存了什么心思?
浑浑噩噩间,叶欢连什么时候进入梦乡都未曾察觉。只是朦朦胧胧间,她好似觉得身边好似站了一个人。那人身上的味道让她莫名安心,好闻极了。
迷糊间,她翻了一个身,嘴中下意识脱口道:“汤圆儿,还不快睡……”
玉九白站在床边,注视着她的眸子竟变作了妖红之色,可再一眨眼,又恢复了原状。他弯腰,轻轻拍打着她瘦削的脊背,嘴角泛起一丝柔意,和衣躺在了她身侧,而后将她紧搂在怀中,一夜无眠。
第二日,叶欢睡到自然醒。洗漱完毕出了门,也不见玉九白身影。不禁心中大悦,当即蹦蹦跳跳得就要去找流月玩耍。
一路上任谁见了叶欢皆恭敬垂首三鞠躬,虽然这种受人敬仰的感觉很不错,但她更多的是困惑为何众人对她的反差会如此之大。
随手拉过一个路过的侍女,叶欢还未出声,就听对方已诚惶诚恐道:“夫人有事尽管吩咐,上刀山或下火海奴婢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叶欢眼前一黑:“你叫我什么?”
那侍女扬起小巧的脸蛋眨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夫人呀。今日清晨玉公子说要将您收为夫人呢,宫中的师姐师妹们都好羡慕的说。”
羡慕个烧饼啊羡慕!
叶欢不禁怒从中来,目露凶光:“玉九白他人呢!”
小侍女缩了缩脑袋:“公子下山去了。”
不等叶欢再说话,又听身后响起了一道略熟悉的调笑声:“我说你到是命好,被玉九白看上了,从此就飞上枝头变凤凰咯,吃香喝辣当夫人可比端茶倒水伺候人强多了吧。”
叶欢转身,原是前宫主,现在的副宫主。
他伸手一抹软趴趴的长发,冲叶欢笑得伪善:“弟妹,本宫……咳,本副宫主昨日还未来得及做自我介绍,倒是唐突了。吾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流明宫流极守是也。”
叶欢皮笑肉不笑:“久仰久仰。”
流极守倒也不在意,只是那一双眼睛滴溜溜得转个不停,又问:“弟妹这是要上何处去?”
不等叶欢接话,他又呵呵一笑:“玉弟今晨带着八十弟子下山围剿对面山头的龙虎帮去了,流月流雪皆已一同前往,此时宫中已无多少人。”
“我……”
不等叶欢说话,流极守又低咳了声,上前一步靠近叶欢,三十而立的脸上遍布神秘的笑容,低声道:“弟妹,既然你即将为人妇,有些事自当要多学习学习,只有伺候好了玉弟,让玉弟舍不得离开你,你才能得宠呀!”
“啊?”叶欢脑袋上写满了问号,“什么意思?”
“来,你且随我来。”流极守笑得愈加下流,朝着叶欢招了招手。
叶欢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愣愣得随他去了。
转过几道弯,又穿过几栋楼,最后站定在了一间偏僻的门前。
流极守伸手推开门,笑得和蔼:“弟妹,你过来。”
叶欢当真走上前去,可不等她的脚刚迈进房内,就只觉后颈一疼,随即双眼一黑再不知今夕是何年。
流极守收回手,面上的阴鸷一览无余,看着倒在地上的叶欢冷笑一声:“我还当你也会武功,原来不过是个手无寸铁之力的普通女子。否则何必等到现在才下手。”
他目光阴冷得进了房,拿过一根粗麻绳将叶欢绑了个严实,又招来两个下人将昏迷的叶欢一路扛到了前厅中。这才端坐在正中宫主之座上,杀气腾腾得目光直视正前方,等着玉九白归来。
然,这一等,就等了三天。
这其间叶欢早已转醒,她望着端坐在大厅正中央满脸杀气的流极守便觉得莫名喜感。比如,到了用膳时分,流极守生怕玉九白在何时就闯进宫来,遂总是一边夹着饭菜一边目光凶悍得直视正前方,将顿顿饭都吃得苦大仇深,仿佛嘴中的饭菜就是一个个玉九白,表情狰狞恐怖得厉害。
再比如,到了夜晚也不回房入睡,坐在宫主椅上保持原状,闭着眼睛就当做假寐。否则若是玉九白在此时闯进宫来却不见他,岂不是前功尽弃。
更可怕的是,流极守还命令几个小丫鬟每隔三四个时辰就要给她化一次妆,整理一次发髻,分分钟营造出一种绝代美人被人挟持的生动形象感,势要让玉九白一眼便百炼钢成绕指柔。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流极守万万没想到,就在半柱香时辰前,在流极守腹部坠痛跑去如厕之际,玉九白却回归了。
屋外的天色正温暖,碧蓝天,亭台阁,万年松。远处,霸道高冷玉九白和身后众多的小伙伴们步伐轻快愉悦且整齐得向着大厅而来。
叶欢依旧被麻绳绑得老紧,窝在角落里,头上顶着夸张的百合髻,面上画着精致的桃花妆,不像被劫持反倒像休憩。
步入大殿,玉九白看着猫在地上懒洋洋的叶欢愣了一愣,身后跟着的众人也是一愣。瞬间对着叶欢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夫人长得真好看与公子当真是天作之合定是一段美满良缘云云。
只有玉九白双眉慢慢紧蹙,走上前去蹲下身,小心翼翼得帮她松了绑,脸色泛冷问道:“谁绑的?”
“额……”叶欢眨了眨眼,老实说她并不觉得流极守对她造成了多大不可磨灭的影响,甚至相比起玉九白,流极守对她简直就像那三月春风般温暖人心。
可惜不等叶欢回答,去如厕的流极守已出现在了转角处。看着面前众人,他突觉情况好像有什么不对,等他想转身逃脱时,玉九白已眼疾手快闪身到了他面前,修长手指扼上了他的喉。
这一刻,玉九白冷笑若地狱之花,邪恶又罪孽:“说吧,你想怎么死?”
流极守浑身冷汗,一时之间竟哑口无言。见状,叶欢瞬间站起身,甩掉身上的麻绳,一溜烟跑上前去,伸手攀上玉九白的胳膊说:“让他老死。”
流极守一愣,瞬间反应过来,宛若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草:“对对对,老死,老死好!”
玉九白扼着流极守喉咙的手又紧了几分,对着叶欢问:“为什么?”
叶欢无辜得眨了眨眼:“杀人未免太过暴力,还是温柔些,断了他的脚筋即可。”
“好。”玉九白答应得干脆,手起刀落,流极守顷刻间成了残废。
叶欢转头去看,却见流月流雪等人仅是脸色不好看,却未站出为流极守出头。
似看出了叶欢心中所想,玉九白异常自然得搂过她的肩膀,低声道:“龙虎帮已归降,流明宫众早已服我。”
叶欢心下吃惊,短短几日就能降服众人心,玉九白的领袖能力不可谓不强悍!
等玉九白安排好流明宫的宫中事务,已是三天之后。叶欢终于有时间能和得了空的玉九白摊牌。
房内,叶欢玉九白围着圆桌相对而视。圆桌之上,一盏香炉泛幽香,两盏茶芳袅叶芒。
“玉九白,你到底是想娶我还是逢场作戏玩弄我?”叶欢开门见山。
玉九白依旧面若泼墨,灵气逼人,那张俊脸在氤氲的茶香蒸汽中愈加出尘:“玩弄你?”
“见面第一日强吻于我,第二日说要娶我,不是玩弄又是什么?”
“呵呵。”玉九白轻笑。
“够了。”叶欢刷得站起身,“聊天止于呵呵,多说无益!玉九白,放我走吧。”
“你要去哪?”
“回家。”
“好,我放你走。”玉九白亦站起身,双目灼灼望着她,“何时动身?”
“明日。”
送走玉九白,叶欢尚觉得有些不真实。这便答应了?是不是太容易了些。
但至少结果是好的,叶欢欢欣雀跃得做了一番准备,当天夜里早早睡下,养精蓄锐。
第二日清晨,叶欢天未亮透就起了床,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得离开流明宫。
未曾想,一路顺畅,叶欢一鼓作气从山顶下了山,清晨的风带着寒气,刮得她双颊泛疼,可心中是却从未有过的轻松与雀跃。只要回去见过老丞相一眼,再回到寒幽林生活,一切便都结束了。
如此想着,叶欢脚步愈急,只想快些走远,以免节外生枝。
当是时,清晨,冷风,官道渐近。再走几步,望路边停一马车,颇猎奇。叶欢未留意,自顾经过。
只是未走出几步,却听身后凭空响起一道调侃声音:“夫人,怎能这般着急。”
叶欢浑身一滞,浑身僵硬转过身,但见车上一道修长影,白衣,黑发,美人兮。
这般漂亮的长相,除了玉九白那妖孽,又会是何人。
一股被骗的愤然瞬间袭上叶欢心头,先前的心情愉悦瞬间一扫而空,她黑着脸怒气冲冲走到马车前,怒不可遏:“你骗我!”
“我哪里骗了你?”玉九白眯了眯眼,笑得有些恶劣,眸中似有精光闪过。
“你说过会放我走的!”叶欢质问,当真气急。
“自然。”玉九白挑眉。
叶欢眨眨眼,瞬间回神,他确实放她走了,只是他却跟了过来。
“你不喜欢江湖,离开便是。”玉九白望着她,目光灼灼,“天涯海角,我奉陪你。”
头顶朝阳一跃而上正东方,叶欢望进他的双眼,才发现这一双眸子竟清澈如溪。须臾之间,她的脸似有火在烧。
“夫人,请上车。”玉九白跳下马车,对着叶欢做了一揖。
“我,我习惯一个人……”叶欢嗫嗫反驳。
“权当招了一个免费的车夫,如何?”
“成交!”叶欢入了车厢,心中有种莫名的安心。
马车徐徐,哒哒马蹄。时间仿佛回到了四个月前和小汤圆在一起赶路的日子,奈何早已物是人非。
赶路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正当途径一片枯树林时,天色已暗。整个空中都蒙上了一层白雾,偶尔吹过的凉风已夹带着明显的寒意。
玉九白停了马车,与叶欢用干粮充饥。
“流明宫该如何?你便不管了?”叶欢吃到一半,抬起头来问。
“流月能力不错。”玉九白笑得及柔,“暂交给她打理。”
叶欢了然,点点头继续吃。
“此番可是回天宇?”
叶欢一噎:“你如何得知?”
玉九白顺手擦去叶欢嘴角的碎末:“猜的。”
刹那间,叶欢的脸再次红了个通透,只好低下头闷头咬着干涩的饼,生怕被他瞧出端倪。
一时无言,车内温度瞬间被蒸腾得有些发热,气氛越觉尴尬。
“外头天寒,你莫要出来。我继续驾车,前方不远便有小镇,介时我叫你。”玉九白起身出了车厢,马车再次颠簸。
叶欢倒在车厢内,满耳皆是心跳加速的声音。不过是幻觉……叶欢深呼吸,闭上眼,靠着车壁渐渐睡去。
赶路日子既枯燥又乏味,转眼之间已过十日,已入了天宇国境内。叶欢同玉九白共吃共喝,对他的防备亦消了许多,交情渐深。
等到二人风尘仆仆到了天宇皇都,已是十日之后。
城门口,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叶欢站在大街正中央,心中颇感慨。未曾想兜兜转转了一圈,最后又回来了。还记得四个多月前她身披嫁衣从六王爷云楚手中死里逃生,她完全摆脱了付清雪的命运,可她为何,一点也不觉得开心呢。
叶欢转身,浅笑倩兮:“玉九白,这一路,谢谢你。”
玉九白亦笑,口吻调侃:“夫人若当真感激,不偌以身相许。”
“……”
收起调笑语气,玉九白伸手理了理她耳畔的被冷风吹乱的发,柔声问:“接下去,打算去哪?”
叶欢仰起头,看着苍茫远空,自嘲一笑:“玉九白,我有一个最好的朋友。”
“哦?”玉九白眼神一闪,眸色暗淡。
“他救了我那么多次,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出现在我身边,我喜欢逗他,闹他,他也不恼……呵,你一定猜不到,这么厉害的他,不过是个五六岁的奶娃。”叶欢的语气淡淡的,“可是,他死了。他跳进了河中,淹死了。”
玉九白双眸一片幽深,许久,才听他说:“或许,他……他并没有你想的这般好。”
叶欢摇摇头:“不,你不懂。玉九白,这世间,除了他,再不会有人会这般无条件对我好了。”
除了汤圆,再无人愿意去拉她一把,除了汤圆,再无人能乖巧得站在她身边,不为美色,不为欲望,只是为了她叶欢,还能够全心全意得对她好,陪她静看一夜苍茫月景,陪她静观满室霜华。
“我只想平安得生活下去,不要变作任何一个人的玩物,努力过上自己的生活,如果运气好,遇到一个心仪的男人,那就跟他过一生……从未想过我竟然能遇到他,给了我这么多的保护和温暖,每次陷入险境,他总会出现在我身边,可他却死了,死得那么不明不白,你可知我有多想念他,可我竟是连再见他一眼的机会都没有了。”叶欢说得及平静,可话语分明是这般寂寥。
玉九白站在她身后,眸色幽暗,双手,却紧握成了拳,连指关节都发了白。
“玉九白,你再载我一程可否,我想回寒幽林看看。”
马车重新哒哒上路,沿路风景越来越熟悉,一点一滴的记忆宛若潮水般向叶欢涌来。她躲在角落,猫成一团,被这扑面而来的记忆压迫得喘不过气。
汤圆,是真的,再也没有了。
伸手抚颊,才知泪早已满腮。
擦干眼泪,叶欢对着空气轻声道:“汤圆儿,这世间,只有你对我及好。我做了那么多你的梦,不知你可曾……梦到我一眼。”
有过稍许,车停,玉九白伸手拉开窗帘,望见叶欢泛红的眼帘,脸色亦不大好看,扶着她下了车,便一路陪她,入了寒幽林深处。
林深之处,寒风愈烈。阴风阵阵不绝于缕。吹得叶欢一头长发随风扬起似九天玄女,吹得玉九白一席黑发摇摆晃动倾泻如瀑。
他走在她身侧,踏着熟悉的路。
可叶欢却怎么也找不着原来的山洞,兜兜转转也不过是在原地踏足。
“不,不会的。”叶欢急了,声音夹上了哭腔,“那日我误闯入这片森林才遇到的汤圆儿,为何我今日却找不到了?!”
玉九白眸中色越深,他紧紧握住叶欢抖动的肩膀,声音略沙哑:“你当真那么想他?”
“想!我自然想!你可知我寻了他多久,我不信他已经死了,我不信!”叶欢冲着玉九白大声咆哮,浑身都不由自主得发着颤。
玉九白慢慢闭上眼去,声音空灵:“好……如你所愿。”
语毕,不等叶欢反应过来,顷刻之间,却莫名狂风袭来,妖冶诡谲,还透着一股莫名熟悉的气息……妖风太过强劲,叶欢只觉整个人都要被吹飞离开到原地去,好似大军过境,百鬼夜行!
身旁,一簇幽暗的冥火亮起,随着那妖风的力道,越来越强劲,也来越刺目,叶欢目瞪口呆得看着,大脑一片空白。
那道冥火将玉九白包裹在其中,徐徐将他带离了地面,深蓝光芒中,他面目冷清得站在那里,银发翻飞,尖耳狐尾。恍惚之间,叶欢好像回到了那日在寒幽林内第一次见到汤圆的模样,在风中翻飞的瀑布银发,面容冷清,仿若寒雾中若隐若现的水莲,妖冶丛生,好似神明!
片刻之后,冥火散去,此时站在她面前的玉九白,银发,尖耳,血瞳,面无表情。
这样的发展让吓得叶欢措手不及,她浑身呆滞得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玉九白,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大,大到快要将她整个人膨胀爆炸,她哆嗦着手指着他,结结巴巴道:“你,你,你可是汤圆的父亲……”
玉九白轻叹口气,走到她身边,不容置疑得将她禁锢在怀中,声音低沉:“这般想要见到我,如今见到了,却傻了?”
此话一出,叶欢瞬间如遭雷击!她猛地推开玉九白的怀抱,只觉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你你你,你是汤圆!!!”
玉九白眯眼笑,透着邪气,像极了那狡猾的狐狸:“可开心?”
“我开心……”叶欢笑,“个烧饼啊开心!”语毕,叶欢跳起脚来对着他的额头就是一个爆栗。
“你是汤圆却隐瞒了我这般久,你究竟是何居心!”叶欢指着玉九白的鼻子破口大骂,“耍人很好玩是不是?看着我为你伤心流泪很满足是不是?看着我为了找你走遍了大半个斐国很开心是不是?不同我做任何告别就离我而去很有趣是不是?”
说着说着,叶欢的鼻子又忍不住开始泛了酸:“为什么不同我告别就擅自离开,为什么如今你是这副模样,你不是跳下天池了吗?为何未曾丧命反倒变了个样……”
玉九白的双眼垂了下去,低声道:“抱歉。”
他的嗓音一如他的人,清冷又甘冽。只是口吻中夹杂了太多的东西,歉意,伤感,悲哀,欣喜,激动……所有的思绪,全都汇在其中,交融成了万般无奈的欲言又止。
“呵,抱歉有用要衙役做什么。”叶欢努力逼回又要从眼眶中泛出的眼泪,硬着声音道,“我的汤圆才没有你这么高的个子,我的汤圆小小的一团别提多可爱,我的汤圆最喜欢让我抱着他,我的汤圆声音又软又糯又好听,我的汤圆小身板软软的摸上去很舒服,你有吗,啊?长得妖孽了不起就可以骗人了啊?你爹妈怎么,怎么教你的……”说到最后,她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哽咽,“你,你别以为你可以骗到我,我才没有那么笨,我才没有那么笨……”
玉九白静静看着她宣泄,看着她一直哭到泪流满面,看着她一直哭到泣不成声。
一直等到她静下来了,他才蹲下身去,轻声说:“阿欢,身子变不回了,声音也变不回了,我只是不想再让你抱我,换做我来抱你,不好麽?”
叶欢红着一双眼睛,撇开头去,声音还带着大哭过后的沙哑,倔强道,“不,不好。”语毕,她转过身,背影有些寂寥。
玉九白追上前去,伸手紧紧抓住她的手:“我只是无法忍受原来那副六岁孩童的身体。”
“叶欢,跳下天池之前我并不知道古书中的传说是否是真的。若我提前同你说,你定会阻止我,是否?”玉九白看着她,说得真切,“若是成功,我便是玉九白。如是失败……呵,没有失败,我成功了。”
叶欢重重甩开他的手:“成功失败皆是你的事,与我何干!”
玉九白叹了气:“你当真不打算原谅我?”
叶欢一声冷哼,转身离开。玉九白无奈,大步跟上。
回去皇都的路上,二人谁都没有说话,一直进了皇城,一路驶去了丞相府,下了车时,叶欢的脸色才变得好看许多。
只是不知是否为叶欢的幻觉,总觉得丞相府太过冷清。大门两旁连个下人都无,府门紧锁,周围更空无一人,出奇得安静。
她皱了皱眉,走上前去,用铁扶手敲了敲府门,半晌亦是无人应答。
玉九白在一旁安慰:“许是下人们未曾听见,再等等。”
叶欢不理,继续敲,又过片刻,府门总算开了,“吱呀——”一声,露出了一条缝。
叶欢心中一喜,急忙入内,玉九白跟随身后。却不想,正等她刚踏入大门,胸前就多了一柄泛着冰冷光芒的长剑。
叶欢一惊,侧头看去,玉九白的脖颈前亦同样多把一森冷的剑。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叶欢大脑瞬间空白,不等她消化此事实,只听耳畔有人道:“呵。付清雪,我还当真以为你有天大的本事能设计让本王的计划功亏一篑,其实不过个是胸大无脑的妇人罢了,否则又怎会在这个时候回来丞相府……嗯?”叶欢侧头看去,方望见拿件威胁着自己的人,竟然是一开始就跟他对过招的六王爷云楚!
此时云楚已没有再带面具,英挺的面容因脸上布满的仇恨而扭曲,下颚上泛着一层青色的胡茬,瞧上去分外狼狈,颇几分破釜沉舟之意。
“说!你到底搬了什么援兵,竟能一夜之间破了我的计谋!如今父王已失信于我,将我手中的权利尽数收回,本王变成了废人,废人!这全是拜你所赐!付清雪,你这个贱人!”云楚将剑紧逼在叶欢脖颈间,声音嘶哑,透着绝望的恨意。
叶欢被逼得有些喘不过起来,她明白,这都是斐子笑的功劳。若没有斐子笑,只怕如今老丞相还要继续受他控制。
“这男子又是何人!”云楚又将眼光放到了对面的玉九白上,半晌,突而诡笑一声,阴冷道,“莫非就是此人给你出的援兵,否则你区区一个弱女子,又有什么能耐能破了我的布阵!”
玉九白倒是淡定得紧,面无表情,只是一双眼睛颇幽深。
云楚看着玉九白的双眼越来越暴戾,怒道:“寒烟,杀了他!”
“是!”站在玉九白身后威胁着他的死士干脆利落应下。
眼看就要手起刀落,叶欢不知是哪来的勇气,大喊了一声:“慢着!”
她深呼吸几下,侧头对云楚说:“放了他,他不过是个路人,没身份没背景。你……你若能放了他,付清雪任你处置!”
闻言,云楚讥讽一笑:“付清雪,你对他倒是用情至深。你别忘了,你本就是本王的王妃,大婚当日你无故失踪,如今你又同其他男子眉来眼去,真乃荡妇。”
不等叶欢说话,一旁的玉九白突而笑了:“你说谁是荡妇?”
“一女侍二夫,不是荡妇又是什么?”
“很好。”玉九白狭长的凤眼突而眯起,唇边溢出的笑意带着诡异,身形一个虚晃,等众人看清眼前形式,只见玉九白已扼住了身后的死士。
云楚眼中泛出惊恐,看着他的眼神尽是不敢置信,那件逼着叶欢的手也微微发着抖,叶欢趁其不备往他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玉九白亦趁机刺了死士一剑,瞬间又转身移到云楚身侧,把长剑架在了他的脖颈边。
玉九白笑得有些恶劣,凤眼之中满是煞气:“你想怎么死?”
云楚脸色惨白,一时无言以对。
叶欢则快速跑进大堂之内,才望见老丞相及下人们被五花大绑在了大堂内。叶欢望着为首的慈祥老头儿,越望心中便越觉得亲切。看着他耳畔泛白的发丝不禁心酸,赶忙冲上前去解开了他的绳索,将他从地上扶起。
老丞相一副慈祥模样,瞧着便觉和蔼可亲。望见叶欢更是激动之极,反复道:“好好好,雪儿啊,你,你能回来就好……”
叶欢双眼泛酸,趴入他怀中抱住他风烛残年的身体,哽咽道:“父亲,让您受苦了!”
老丞相不断拂着叶欢的背,突而又道:“对了,六王爷在哪?你可曾遇到他?”
“哼!”叶欢一声娇憨冷哼,佯怒道,“他这般对待你,我让我朋友杀了他!”
“胡闹!”老丞相瞬间变了脸色,“快,快带老夫去看!”
叶欢也急了,拉着父亲的手一路到了正门前,玉九白依旧同云楚僵持着。
“快放了六王爷!”老丞相走到玉九白身侧,伸手去拉他手中的剑。
“爹,危险,你别碰。”叶欢拉回老丞相的手,这才堵着气,对玉九白不情不愿道,“算了,放了他吧。”
玉九白皱了皱眉,终究是收回了手中剑。
“六王爷,您若继续找我爹麻烦,我自是不介意将您图谋叛变的秘密抖得天下尽知……”叶欢靠近他一步,双眼锐利,“还是你以为,我没有那个本事?”
云楚的双手紧握成拳,又放下,终究颓然,纵使眼中如何不甘,却再无言,铁青着脸色转身离开。
叶欢心中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转身又扑到老丞相怀中,同他撒了许久的娇这才完事。
当日夜里,叶欢同老丞相促膝长谈,将这几个月自己的经历事无巨细都说了一遍,引得老丞相感慨万千。
奈何叶欢作为失踪的六王妃,又哪里能在丞相府多呆,再三确定老丞相志在朝野,无意退隐之后,叶欢只好随着玉九白,恋恋不舍得离开丞相府。
天气越加冷了,枯草老树枝叶邋遢,暗色天际两三昏鸦。叶欢站在人潮不断的京城大街上,第一次觉得自己没了目的,失去了生活的方向。
能做的她都已做了,那么剩下的,是不是该退隐乡田了?
叶欢双眼一亮,抬头对坐在对面含笑看着她的玉九白没好气道:“你回你的寒幽林,我找我的小山凹,就此分道扬镳,如何?”
玉九白侧头看她,声音有些委屈,双眸似有波涛荡漾:“你曾说过,要和你的小伙伴一起宽阔视野,增加见识,约定好出国游历,看遍天下山水,尝尽天下美食。”
叶欢心中一颤,未想到当初的一句玩笑话他竟记下了。
“可你如今已不是我的小伙伴了。”
“大伙伴也是一样的。”玉九白含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继续道,“我当真以为你和斐子笑会幸福,当初跳下天泉不过是冒险一试,等再次苏醒,时间已经过了两月有余。你可明白,彼时的我太弱小,又该如何去保护你,我自认不配站在你身边,遂才自暴自弃。”
“呵,这几个月,我夜夜梦见你,我想,若是我早些这副模样,便可以光明正大和斐子笑相争。我想去寻你,可哪里料到竟然无意惹上了阴灵教。”
说及此,叶欢才响起曾经在客栈内听说书先说的那个故事,想起那段玉九白和阴灵教教主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心中不由得酸涩异常,她抿了口茶,努力不显出口吻异常,“然后呢?”
“彼时我的身体尚虚弱,阴灵教教主血珊大抵是见我长得好看,竟出手了救了我。只是条件为要我娶她。”
“你答应了?”叶欢心中一紧。
玉九白笑得妖孽:“吃味了?”
叶欢皮笑肉不笑:“吃个烧饼的味。”
“我未答应。”玉九白顿了顿,又说,“血珊依旧给我最好的药材补充身体,不过区区十日,我的身体便已完全恢复。恰逢血珊生辰,我本打算过了生辰与她告辞,不料那日移花阁却找上了门来。”
“移花阁?”叶欢仔细想了想,恍然大悟,“可是那以易容而闻名的门派?”
“正是。”玉九白双眉紧蹙,“移花阁阁主莫如是好收集美人画像,好做成易容皮。”
“这……”叶欢泛起一身冷汗,“好变态的门派。”
“呵。”玉九白眼中闪过一丝杀气,“莫如是杀了血珊,我杀光移花阁大半弟子,为她陪葬。”
叶欢伸手攀上他的手,有些担忧:“大狐狸……”
玉九白冲她安心一笑:“无事。”
“只是由此,我倒是无意间发现了一座深山,景致优美,想来你定会喜欢。”玉九白望着她,双眼烁烁生辉。
“在何处?”
“月华城后。”
又是哒哒马车日,几经波折,叶欢玉九白二人总算到了月华城。
月华城,乃商城。此城中人擅从商交易,遂此城经济繁荣,乃是天宇国的重要经济枢纽城。
既然经济发达,可想而知,此城之中别的不多,唯独土豪多。所谓柔情蜜意对芳心,月华尽数土豪金,描绘的即是一众怀春少女对月华城土豪们的追求与爱恋之境况。
叶欢自认虽做不到是金钱如粪土,但也绝不是个贪财之人,遂,寸土即寸金的月华城在她眼中也不过尔尔,行事小心些,莫要得罪了人即可。
因着眼下,叶欢玉九白二人随着人流便进了城去。只见一路上,果真到处是镶金镀银的节奏,这沿途的客栈,玉石店,胭脂铺,就连那粮店,都是金光闪闪闪闪金光。
叶欢一边感慨一边走得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得罪了什么。再走几步,他随玉九白入了一家客栈,点了几个小菜来吃。
发着光的碗,亮晶晶的饭菜,镶着金边的木桌……叶欢默,莫名觉得眼睛有些疼。玉九白柔声安慰:“习惯就好。”
只是恰在此时,就听身旁突而响起一道粗犷的男子声音。“啧,瞧瞧瞧瞧,这两人倒是长得好。男俏女媚的。”
叶欢玉九白一同望去,只见说话者肥头大耳,满肚横肉,一席土豪金刺绣男袍生生被穿出了一股二师兄的味道。
唔……这不就是戏文中的土豪了咩!
出于猎奇心理,叶欢不禁多看了好几眼。
土豪大爷一甩稀松泛油长发,将手中折扇挥舞得虎虎生风,大步走到叶欢身边来,重重一拍桌子道:“好好好,当真好一对璧人!本少爷向来好收集美人画像,来来来,叫本公子的专用画师来,要是画得好了,本少爷重重有赏!”
玉九白眉头一蹙,但依旧保持笑意:“画面却不必了,我同夫人赶着出城,只怕会有所不便。”
土豪大爷一听,当即有些不乐意了,手中折扇刷得一收,重重得敲击在了桌上,怒道:“谁不知道我王二虎没啥爱好,就爱收集美人画啊!这位公子,您要多少银子,尽管出价,你快,快出价!”
叶欢不禁咽下了一口口水。
玉九白不怒反笑,不理他,反而伸手指向王二虎腰际的一块玉佩,道:“此玉乃是移花阁专属,怪不得王公子喜好收集美人画。”
哪料王二虎双眼一亮,仿佛找到了知音同道中人:“你也知道移花阁?哈!哈哈!本公子就说移花阁在江湖上乃是大名鼎鼎的!他们这帮蠢货还不信!老子前段日子花银子在移花阁买了个楼主来当,如何,羡慕否?”
玉九白了然一笑:“当真羡慕。”
叶欢:“……”
这则小插曲很快过去,叶欢玉九白出了客栈,继续赶路。
只是在那客栈二楼的角落,却赫然站着一男一女。其女面容娟秀清丽,双眸透着冷,其男面容精致,唇角噙坏笑,目含邪性。
“师傅,你怎么看。”女子的声音亦是冷透。
“呵。”其男唇边的笑意放大,那双眸竟慢慢变亮,“我倒未曾料到,玉九白的心上人竟然会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