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他在一家中档的西餐厅请自己原来的同事吃饭。
同事去年跳了槽,在本市一家规模不大的IT公司做了总监。当时这家企业本属意闫宽,只是那时他刚刚升了职,前途看起来一片大好,便没有接过这家小企业投来的橄榄枝。也正因闫宽的拒绝,才让他的这位同事有了机会,在升迁无望的情况下,去了这家小企业做了总监。
同事姗姗来迟,足晚了半个小时。
坐下便很无诚意的道歉:“刚刚给下属们开会,研究方案忘了时间,抱歉啊。”
闫宽笑脸依旧,说了句没关系。
“也是,你是老朋友了,自然能理解我,再说你现在也没什么事,多等我一会也耽误不了什么。”同事喝了一口红酒,将话讲得理所当然。
这话说得有些刺耳,可闫宽有求于人,只能收敛着脾气,应了声“是”便转了话题。
闲聊一番,他提了正事。
“小撒,你看你们公司有没有合适我的岗位?什么岗位都行,程序员也行,你知道我能力的。”
同事放下刀叉,显然对闫宽所求一点也不惊讶。
他想了想,遗憾地摇了摇头:“宽子,我当然知道你的能力,以你的能力别说做个程序员,就是做我的职位也是可以的,但...现在行业实在不景气,又有那么多企业恶意竞争,像我们这种小企业能生存都是困难,哪里还会扩充人员啊。”
“再说了,”同事又喝了一口红酒,皱眉咂了下舌,“再说你宽子哪能看上我们这种小公司,以你的能力就应该去北上广深发展,去世界500强,那里才是你的舞台。”
同事话中的嘲讽之意太过明显,让闫宽微微一怔,这同事原来和他关系不错,这人现今总监的职务还是闫宽帮忙牵线促成的,没想到如今时过境迁,竟搬出了这付嘴脸。
人间冷暖,一品自知。
看来此次必是无功而返了。
闫宽不是初入社会,这种境遇也不是第一次遭遇。他迅速收起有些错愕的表情,点点头笑了起来,随便开了几句玩笑,便闷头吃起面前的牛排。
边吃边心疼这一餐饭钱,算算大概能吃一百多碗小伙计的担担面。
不知是同事觉得尴尬,还是不愿与闫宽共处,找了个借口匆匆走了。
闫宽将他送到餐厅外,正午明媚的阳光照过来,晃得他心中一片冰凉。
当他返回餐桌的时候,见服务员正在收拾残羹,他顿时急了:“哎,没吃完呢,收什么收?”
这种西餐厅的服务员都是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围着白围裙带着白手套,就觉得比一般饭店的服务员高出一等,自然也是有些脾气的。那女孩翻了一个白眼,阴阳怪气的说道:“你不是已经离席了吗,自然我们就认为你已经吃完了,再说...也没剩什么了,一个大男人,你至于吗?”然后又小声嘟囔了一声,“吃不起就别吃啊。”
闫宽看着被倒进餐食筐中的大半块牛排和一整份意面十分心疼,他本就心里不痛快,又遇到这么一个狗眼看人低的,便有些怒意翻滚。
只是他向来不喜欢为难女人,忍耐再三丢下了一句:“我记得你们这里只有结了账,客人离席之后才能收拾桌子的,可我现在还没结账,你就收了餐食,这便是你的工作失误,你的举动是不是意味着我这餐不用结账了?”看到女服务员瞬间慌乱的神情,闫宽摆了摆手,“算了,把红酒打包吧,账单给我。”
入夜,闫宽拎着红酒拐入餐馆所在的胡同。
昏黄的路灯将他的影子拉长,又慢慢变短。当影子再次变成最短,闫宽靠在路灯杆上点燃了烟。
这里并不是一个好的休息地,头上有无数驱光的飞蛾环绕,振翅的飞蛾在地上留下凌乱的残影,脚下不知被多少狗圈了地盘,泛着淡淡的尿骚味儿。
可闫宽此时心中却生出一点羡慕,飞蛾还有光明可追逐,狗儿也可画地围城,只有自己没有根,没有归宿,亦没有奔头。
这么多年他一直不知自己想要什么?被时间推着浑浑噩噩的向前,每天让老家各种理由要钱的电话催得像个没头的苍蝇,从来都是忙在现下,不曾抬头看看前方。
闫宽吞下了最后一口烟,慢慢地直起身子,继续往餐馆走去。
刚要拿钥匙开门,门竟然从里面开了。
小伙计从门里探出笑脸,叫了一声“哥你回来了。”
“你怎么还没走?”闫宽进屋将红酒放在桌上。
“今天有一桌客人压桌,快十一点才走。”
“大强和嫂子回去了?”
“嗯,他们先走的,我留下来等客人。”小伙计将围裙往腰上一系,“哥,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做。”
闫宽看着活蹦乱跳的小伙计心情好了点,他随手脱下西服:“拿点花生米就行,咱俩把那瓶红酒喝了。”
“红酒?”小伙计两步窜到桌子前将酒拿了起来,“啤的,白的,我都喝过,还真没喝过红酒。这么好的酒,怎么也得配点高档菜。哥,你等着,我做一个菜。”
闫宽看小伙计挺有兴致,就随他去折腾了。他回到杂物间将西服平整地挂起来,又到卫生间洗了一把脸,出来后就闻到香味了。
“做了什么?”闫宽靠在厨房的门口懒懒地问道。
“切了点猪肉,干煸一下。”小伙计将孜然洒在了锅里,爆出浓厚的香味,又颠了两下就出了锅。
两个人拿了两个白酒杯,倒上了红酒。
谢景天急不可耐地端起杯子,靠着杯壁滋溜了一口。
酒刚入了口他就皱起鼻子:“怎么这么酸啊!”
闫宽哈哈大笑,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边嚼边说:“干红就这味儿,有点酸。”
“不好喝。”谢景天放下酒杯,抓了几颗花生米仍在嘴里。
“我刚一开始喝也喝不惯,就往里兑雪碧,后来被同事笑话了,才硬着头皮喝,后来喝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兑雪碧好喝吗?”谢景天眼睛亮亮的。
“好喝。”
小伙计跳了起来:“哥你等会,我去买雪碧。”
“欸~”闫宽的话还没出口,谢景天已经窜出了门。
闫宽喝了一口酒笑道:“怎么像个没成年的狗子,听风就是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