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向客厅的阳光总是太好。
7点还不到头，已经亮得林确没办法睡下去了。
硬撑着又眯了一会儿，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林确看见黑玉蹲在茶几上歪着脑袋看着他。
“早啊，黑玉大爷！”
黑玉仿佛是见到他终于醒了，别过头安心地抬起小爪子开始舔毛，一副我没有在关心的你样子。
“好的，我知道你只是刚好看这边。”林确从沙发里坐起身，伸手撸了下猫，就轻手轻脚地去卧室看了眼。
卫青岚还没醒，四仰八叉地睡在被窝里。一米八多的个子把林确一米五的床都要占满了。
这小孩，昨天是真的喝多了。
之前还只是有点迷糊，上了他的汽车后就“傻了”。只会乖巧地笑，问他什么都答不出来，一个劲儿地点头说好。
乖是真乖，傻也是真傻。
总不能给他开个宾馆扔进去，更不能指望送他回宿舍让他同学照顾。林确没办法，最后只能带小孩回了自己家。
还好，他不吐也不闹。让下车就下车，让跟着走就跟着走，让睡觉就睡觉。
碰上个坏人要是给他卖了，他可能还能给别人数个钱。
只是林确一个人住，租的也是个小二居，小的房间改成了书房，根本没有多出来的一张床。林确怕他睡觉时翻身掉下来，只能自己在客厅沙发的长沙发上睡，把床让给了卫青岚。
洗漱后，林确去厨房溜达了一圈，煲了个白粥。又去楼下打包了油条、葱油饼回来。这些食物耐放，随便小孩什么时候醒来吃都可以。要是醉得难受，单喝白粥配咸菜也行。
忙了一圈，卫青岚换了个姿势，抱着被子睡得没动静。林确也没叫他，自己吃过早餐就去书房码字了。
卫青岚醒来的时候，蒙圈了半天。
瞪着水蓝色的寝具和窗边墙角的琴叶榕看了好久，他终于坐起了身。
他隐约想起来昨晚遇上了林确哥，这里应该是他的家里。
卫青岚环顾四周，房间布置非常简洁，就是床头柜上和枕边堆了很多书。有看过的，还有没拆掉外面塑封的。这里应该是哥的房间吧！
看看自己身侧明显没有人睡过的痕迹，卫青岚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是鸠占鹊巢了。哎呀，给人添麻烦了啊！
卫青岚翻身下了床，顺手先把被子折了折，床单、枕头整理好来。
拉开房门，卫青岚探头看看听起来很安静的客厅。
客厅果然没人，沙发上的小黑猫转头瞄了他一眼。
卫青岚一见黑玉顿时喜上眉梢，扑了上去。
“黑玉大爷，是你吗？黑玉大爷！”
黑玉大概是很少遇到这么跳脱的人类，一时也没预料到他竟会扑过来。等想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被卫青岚长手长脚一把抱住，只能抗议地喵了一声。
卫青岚揽着黑猫，爱不释手地给摸了又摸。他从小就喜欢小猫小狗小鸡小鸭，奈何家中大魔王姐姐身子娇贵，对动物毛发过敏，他养不了。
卫青岚把黑玉大爷从头摸到尾，又从尾摸到头。摸到黑玉实在受不了了挠了他一爪子，溜了。他这才抬起头来打量四周。
一看房子布局就知道，这是起码十年之前流行的老式建筑风格，客厅大房间小，房子内空不高。但客厅的落地窗采光非常好，窗外望去是一片银杏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
客厅的摆设和卧室是一个风格，简洁明快。沙发对面的主墙没有摆电视却有一片书柜。书柜的搁架里除了书之外，摆了许多看似是外出旅行时带回的特色纪念品。
纪念品一格里，放了个相框，里面是林确和一位笑得很慈祥的老奶奶的合影。相似的眉眼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祖孙俩。
家里处处可见的绿植，让人觉得温馨安逸。
卫青岚在沙发上坐下，凝望往外那片属于春天的新绿。
他很喜欢这里呢！
和林确认识是非常偶然的事情。
那天在电梯口林确说晚上给他留鸡腿的时候，他根本没当真。无论林确是田导演的助理也好、朋友也好，他都只是一个仅有几句台词的群演。
给他留宵夜的话就好像是中国人经常说的“下次一起聚聚”，应该只不过是顺嘴一说的场面话而已。晚上当他接到林确的电话时，真的是很意外的——
原来真的有人是这么言出必行的！突然就有一种自己被别人在认真对待的感觉。
于是，后来卫青岚就很喜欢在微信上“骚扰”他，三不五时的就找些小事和他说一说，等着看他发来一条条语气淡淡却非常真实走心的回信。
林确温和稳重、脾气好又细心，生活作息非常固定，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老干部！和林确聊了小一个月的微信，卫青岚连他回信息的时间都能总结出规律：晚上8点以后会秒回，11点半以后睡觉了就第二天一早才回了，工作时间是不看手机的，饭点也都会秒回。
自己身边可能确实缺少这样的兄长存在，才会对林确这样一见如故吧！
“起来了啊！还好吗？”
林确平时就喜欢戴着耳机一边听音乐一边码字，今天特别留意把音量调小了些。刚才听到客厅有些动静，料想是卫青岚起来了，把手上正在写的这一段写完出来一看，小孩正坐在沙发上发呆。
“哥！”卫青岚转头看过去。
刚才客厅旁半掩着的房门已经敞开，林确正朝他走过来。
他连忙站起身，不好意思地笑着，“我喝了酒睡一觉就没事了的，昨晚是不是给哥添麻烦了？”
“别太拘谨，坐吧坐吧！”林确示意他坐下，自己也在面对落地窗的单人沙发上坐下。“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昨晚虽然点了一大桌好菜，但吃到一半后就开始灌酒，卫青岚就顾不上吃菜了。“要要要，昨晚打了球才去喝酒的，喝了酒就没吃上饭，我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老式的房子，厨房很大。林确平时也就一个人吃饭，就在厨房里靠墙摆了张吧台桌，桌腿很高，桌面长长窄窄的。配上白色马赛克的墙壁，卫青岚有种走进港式茶餐厅的感觉。
“有白粥，也有油条和葱油饼。你想吃哪个？”
“可不可以都要？”卫青岚看着青瓷小碟里盛着的炒咸菜，不自觉咽咽口水。
林确被他的谗样逗乐，“行，我给你热热，厕所洗手台上摆了一次性的洗漱工具，你先去洗洗就刚好可以来吃了！”
“好咧！”卫青岚迫不及待地转身找洗手间了。
粥在砂煲里，在早春时节放了两个多小时，已经差不多凉透了，林确重新点着了火加热。又把油条和葱油饼也放进微波炉加热了30秒。
等他把粥盛好时，卫青岚已经回来了。
卫青岚一坐下就直冲着那小碟油光水亮咸菜夹了一筷子。“哥，就着这咸菜我能喝下一锅粥！”
“吃吧吃吧，我特意多煮了点的。”林确给自己倒了杯纯牛奶，从客厅搬了个凳子来，坐着陪他吃。“近期还拍戏吗？”
“那得看机会啦！”卫青岚把满满一筷子的咸菜拌进粥里，“余老师说我们还是应该把主要精力放在课业上。机会当然要抓住，但是演技本身也很重要。”
“除非是碰上好本子或者是好导演！”林确微微皱眉看着他咸菜拌粥，忍了忍，不想过多干涉别人的喜好。
“对对对！我们余老师就是这么说的！”卫青岚用力点头。人心不足地又夹了半筷子的咸菜扔进碗里。“上次她也是看在我们都大二了还没真进过剧组的份上才让我们去的，一般学校都不支持学生不上课去拍戏。”
卫青岚一边说一边搅，林确看着实在忍不住了，“你别这么搅，这么搅会把风搅进粥里，吃下去肚子会不舒服。”
粥里的筷子僵住了。
“哦。”卫青岚干脆把粥放在一边放凉。夹了块葱油饼放进嘴里，一口下去，眼睛又亮了。“唔，这个饼好香好脆！”
“嗯，我在他家买了葱油饼买了五六年了。手艺真的很不错！”看小孩似乎两三口就吞下去一块饼，林确庆幸自己早上有买够多。
“哥，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啊！”其实看到林确家里的书这么多，好像平时也都是在家工作的，卫青岚也差不多能猜到。
“挺杂的，简单说，是写东西的吧！”
“作家？编剧？哥，你的笔名是什么啊？”
笔名五六个的林确没立刻回答，上个月他所在的签约网站出版了一批书，送了几本给他。“前几天刚好送了几本过来，我拿一本给你吧！”
“哥，你都已经出书了啊！”卫青岚心中顿时升起绵绵不绝的崇拜之情。“别人”是大作家和自己身边的人能写书，这是绝对不一样的感受！
林确去客厅沙发旁的书架上取了一本还没去塑封的书，走回厨房递给卫青岚。卫青岚接过书一看，《夏夜》，署名“仰天一笑”，是本悬疑系的书。腰封上写了好几位著名作家联名推荐，一行很显著的大字号写着“恒夏的长夜里，暴雪骤降，与夏虫语冰。”
卫青岚其实是个学渣，学渣一般都不太爱看书，他以前甚至觉得自己是“晕书”的，一翻开字多的书就会犯困。腰封上的人名他只有一个看着眼熟，知道是个最近比较著名的作家，有作品改成了电视剧。
“哥，你好厉害啊！”小孩筷子也扔了，双手捧着书翻来覆去地端详，“我回去了一定认真看！”
“哪里厉害了，只是我写的东西有一些人碰巧喜欢而已。”林确笑，“等你以后当了大明星，也会有很多厉害的作品。”
有三四年的时间林确一直在当驻组编剧，小说这块没怎么写。所以小说陆续写了七八年，先后只出版两本真不算高产。
“我想要当演员，不做流量。”卫青岚终于舍得把书放在手边，继续扒拉他的早餐，粥已经凉了，他三口两口就吃完一碗。
“嗯。”林确点头，现在内娱确实有些乱，有的人真的除了一张脸啥也没有也能靠着身后的资本推手成为“流量”。但这肯定是行业发展中短暂的乱相，现在也有越来越多的年轻艺人都是要朝着实力派的方向发展。“踏实点很好！”
“我真的很喜欢表演。我妈说我从小就是戏精了，看了武侠片就自己在家披个床单从桌子上往下跳，要当会飞的大侠。”
林确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笑出声来。“那不把你妈吓着！”
“家里最高的柜子我都能爬上去！”卫青岚一边往嘴里塞着油条，一边比划。“唔，这个油条也好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