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华元回家后屁股还没有挨着凳子，合租房大客厅里的远程门铃就一直响个不停。

　　    422告诉他，这是秦羽在用楼下的呼叫机不停地按他住的这间房的房号。

　　    偏偏这还是合租房，你不能为了自己把远程门铃的线给拔了，但一直响又会影响其他人。

　　    从今天清晨开始就一直被骚扰的某人把外套扔床上，疲惫地说：“这就是当帅哥的苦恼吗？”

　　    422冷眼相待：“帅哥没这么惨，你现在的等级是极品帅哥，说了你太天真了。”

　　    也不知道是在夸他还是在骂他。

　　    泰迪熊被举起来，天花板上的白色圆灯刚好套在熊脑袋上，如同天父耶和华的圣光。

　　    赵信徒虔诚地说：“熊仔，你那么会操控电子设备，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泰迪熊也不是不好说话的熊：“是啊，有办法，想解决的话，喊我爸爸就行了。”

　　    赵华元磨牙：“爸。”

　　    422慈爱地说：“瞧把我们可怜的小儿子逼成什么样了。”

　　    紧接着大客厅恢复了宁静。

　　    新收的儿子勾起一个和善的微笑：“要不然怎么说我爸爸厉害呢。”

　　    422哪会不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你要是想着怎么把便宜占回来，以后别想我再帮你。”

　　    “我是这样的人吗？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声音中饱含失落。

　　    是，你可太是了。

　　    赵华元左右手抓着熊的左右爪，在空中晃荡着熊身子：“好了，让我们去做点吃的，再洗个澡上床睡觉，帅哥营业太累了。”

　　    “放我下来，这熊太丑了，我要用另一个模型。”

　　    “挺好啊，哪丑了，这还看得过眼，那个看得过眼吗？”

　　    “赵华元！”422硬生生地用语音助手的机器音，通过合理利用电波，表达了他波涛汹涌的愤怒之情。

　　    422没再管这人放不放手，直接召唤出白色身体模型，抢过泰迪熊扔到地毯上，搬来电脑椅坐在镜子前就开始调整自己的长相。

　　    这认真劲儿，比女孩子出门化妆还精致。

　　    422戳着眼珠子，在镜子里看到某人还倚在厨房门口，歪头凝视自己，就挥手赶他：“看什么看，去做饭。”

　　    男人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我只是忽然觉得，这样看我俩很像同居情侣，你在化妆或者护肤，我要做饭什么的……”

　　    一只棕色泰迪熊飞他脸上：“神经病吧你。”

　　    赵华元把凶器拿下来，线条漂亮的眼睛眨了眨，说：“我是说真的，我可以跟他们说，我已经有对象了，这样就能赶走一大批人。”

　　    “变态要是因为你有对象就不对你下手还对得起‘变态’这个称呼吗？”422翻白眼。

　　    感同身受的赵姓男子耸耸肩：“也是。”

　　    男人修长的身体倚靠着冰箱门，长腿闲适地交叠着，灰色毛衣明明款式普通，穿在他身上却赏心悦目。

　　    他嘴里叼着牛奶袋，手指间或滑过手机表面，随着屏幕上的光线变换，这张脸上也会出现不同的微小反应。

　　    对于喜欢他的人来说，这些小小的挑眉、轻微的咬唇、不太明显的嘴角勾起、睫毛的颤动，应该都会成为更沉沦于这张脸的理由。

　　    422对他这张脸也算满意，只要他不说话的话。

　　    “唔，你觉得这件粉色的卫衣怎么样？它是男款，你穿应该很合适……”赵华元敏捷地把朝自己脸攻击过来的靠垫抓住，半袋牛奶慌乱间“啪”一下掉在了地上：“怎么动不动就打人？”

　　    “不说话会死吗？”422收回扔东西的手。

　　    赵华元看向他：“我就是问问……噗。”

　　    赵华元嘴里仅剩下的半口牛奶也没忍住喷了出来。

　　    他赶紧伸手捞纸巾救急，边擦嘴边问：“你这是闹哪出？”

　　    422转头看了看镜子：“很奇怪吗？我感觉效果做得还不错啊。”

　　    “不是，”赵华元捂住额头，欲言又止，欲言复又止，仔细斟酌着措辞，最后形容出自己的感受：“你知道E·T外星人那部电影吗？或者毕加索的抽象肖像画吗？你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422看着镜子里闪亮的卡姿兰大眼睛，小如核桃的脑袋，瘦弱如吃剩的苹果核的脖颈，以及自己长细苍白到极致的手指，承认对方暂时占理：“你懂什么，艺术创作都这样，开头草稿都会粗糙一点。”

　　    赵华元扭过头不敢看，语重心长：“艺术可以冷门，但不可以邪门。”

　　    422皱眉，有点被打击到了：“真的很丑吗？这双眼睛是照着我本来的长相做的。”

　　    他做的时候还自认为还原得不错。

　　    “真的吗？”门口的人有些犹豫地靠过来，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然后右手放在这个模型额头上、左手放鼻子上，只露出中间的眼睛。

　　    过分了啊，这忌惮的动作。

　　    该观众端详了一阵，开始品鉴：“其实单看眼睛的话，居然还挺好看的……你的眼睛是蓝色的？还是银色的？很神奇。”

　　    他凑得更近，呢喃道：“睫毛的颜色也很浅，是灰色的吗？很密的样子。”

　　    422捅他肚子一下：“靠太近了。”

　　    赵华元正准备说什么，却被敲门声打断。

　　    “哥们你在吗？”逼哥在外面喊。

　　    422没有某人那么厚脸，顿时化作一只泰迪熊乖巧地坐在地毯上。

　　    忽然他的视角好像看到了一抹诡异的金色。

　　    不好！

　　    他阻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赵华元就拉开了门。

　　    “怎么了？”赵华元看到门口的三人，脸色也微微一变：“你们怎么把他带上来了？”

　　    是的，三人，逼蛮情侣把秦羽也带进门了。

　　    这见了鬼的剧情发展。

　　    “我们路过的时候，他在哭，”阿蛮叉腰道：“懂吗？在哭，大冷天的，冻得跟条狗一样。”

　　    秦羽满脸挂泪，本来演苦情戏演得正好，听到最后一句话抬头：“怎么说话呢？”

　　    422视角看着他围巾里的一点食物残渣和加配的耳罩手套，就知道这跟踪狂中间还去加餐充电添装备了，还冻得像狗，他很狗还差不多。

　　    “你别说话”阿蛮训秦狗一句，转头继续说：“赵华元，现在在说你的问题，他不就大学的时候欠你三十万吗？至于记恨到现在不让人进门？小气抠搜的，他今天就是来还你钱的。”

　　    秦羽伸出充棉黑手套的三根手指，颤悠悠地说：“还三倍，连本带息。”

　　    阿蛮满意地点头，盯着自家隔壁一看就没什么朋友的邻居：“还了钱不就完了吗？大学的时候有朋友就该珍惜，你这么计较，到时候一个朋友都没。”

　　    逼哥站在媳妇身后，呈“兄弟这就是你不对了”的赞同状。

　　    赵华元冷眼看着三人，总结了一句：“说完了吗？”

　　    阿蛮还准备加几句什么，敏锐地察觉到邻居又要关门，飞快地把一只脚伸到门缝里：“关门关门，天天就知道关门，你这个人最大的问题就是封闭，天天有事不知道沟通，别人怎么知道你是个好人。”

　　    逼哥也伸出一只手，扒住门沿，跟着媳妇的话点了点头。

　　    夫妻俩一幅咱今天偏要针对这件事给你们评评理的架势。

　　    赵华元跟三人僵持了两分钟，最终败下阵来，松开了门把。

　　    阿蛮立即拉着秦羽进来，轻车熟路地坐到上次一起吃饭的小桌子旁边，给每人都拿了一条板凳。

　　    见到地毯上的422，阿蛮还双眼放光地对他打招呼：“你好呀小美。”

　　    可很快她就发现了问题：“小美的鼻子怎么歪了？身上还这么多灰？她早上的衣服呢？”

　　    熊主人把它拿起来，拍了拍残灰：“你们聊，我去给他洗澡。”

　　    “坐下，你怎么回事？”阿蛮不满道：“现在说的是你的事，光我们聊有什么用？”

　　    秦羽乖巧无辜委屈，双眼包泪小眼神小心翼翼地瞟赵华元。

　　    这演技，不进军演艺圈都对不起他这天赋。

　　    金发青年带着愧疚、不安与忐忑说：“元元，我不是不想还你，只是，唉有些不好告诉你的苦衷，但我今天过来就是要赔礼道歉的，我还你九十万，不，一百万，你看够不够？”

　　    潜台词：一百万，买你够不够。

　　    “你认错人了，”故事主角之一冷漠地说：“我不认识你。”

　　    阿蛮举黄牌警告：“赵华元，你怎么又这样，他连你的身份证号都能背出来，还能认错？”

　　    赵华元深深地皱紧眉头，语气不善：“是吗？连我身份证号都能背？你还知道什么？”

　　    秦羽叹口气，泪将落不落：“你非要装不认识我吗？这么多年的感情就真的比不上三十万？”

　　    逼哥劝道：“小秦你也别这么说，华元也不是这么小气的人，他可能也是有苦衷，我给你们做点吃的，咱们慢慢聊。华元，我借下你厨房。”

　　    赵华元转身：“我没什么好说的，你不欠我钱也别给我钱，这里不欢迎你，你们今天要是在这耗，我去睡旅馆也无所谓。”

　　    秦羽“嘤”地一下就哭了，架势水漫金山。

　　    逼哥一看到人哭就乱阵脚，扒拉了下邻居：“唉！华元，你看看你！”

　　    阿蛮也看不过，但看不过的是秦羽。

　　    “你也是！遇到事情就知道哭！”阿蛮敲着桌子教训秦羽：“照我的经验，装可怜行不通就讲道理、说你的真心！哭没用了再哭就是娘，你这样像男的吗！”

　　    被训的人吸着鼻子，点头：“好。”

　　    水濛濛的眼睛看向赵华元。

　　    赵华元与422同时冷哼了一声。

　　    逼哥拍拍自家哥们的肩膀：“我做点家常菜，咱们边吃边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