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谁让你进来的?
鹿哲接下一个综艺节目,在家里没休息几天就又开始满天飞。夏沫的弟弟夏南也不情不愿地被送上去A国的飞机。
因为夏南被送走,夏父也不想看到于慧丽,因此夏沫这几日都留在病房里照顾夏父,顺便创作他的剧本《妄想玫瑰》。
夏父和夏沫有隔阂,他和前妻离婚的时候夏沫才十岁,正是记事懂事的年纪,小小年纪却得不到父母全部关爱,他亏欠夏沫,再加上夏沫从小性格温良、品行端正、成绩优秀,一向是家里的骄傲,相比较小儿子夏南的纨绔性格,他更喜欢夏沫。
正因为他想要夏沫幸福,所以当初鹿家来提亲的时候,他是非常满意这门婚事的,他看得出来自己儿子喜欢鹿哲那小子,他希望他幸福,不要重蹈父母的覆辙。
夏沫顶着夏父灼灼目光,有些尴尬,毕竟两父子已经好久没有长时间单独呆在一间房里相处,平常两父子也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尤其是夏沫上了大学,住宿舍之后,聊天的机会就更少,这异样的感觉让夏沫和夏父都有些不适应。
夏沫首先打破这诡异的安静,“爸,是有什么不舒服吗?”
褶皱的笑容里是满溢的和蔼,夏父摇摇头道:“没事,就是想看看你忙什么?一直盯着电脑看,对眼睛不好。”
夏沫把电脑转给夏父看,解释道:“鹿哲想要我写一部剧发给他,他来演。”
夏父不懂娱乐圈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只是看到夏沫和鹿哲小两口和睦过日子,心有安慰,他鼓励夏沫道:“既然鹿哲让你写,你就好好写,我相信你们夫妻通力合作,这部电视剧一定会大火。”
“谢谢爸,我会努力的。”
病房又重归尴尬的安静,明明是两父子,明明就在身边,但两人的心隔着千重山万重水,很难交融在一起。
夏父不禁哀叹道:“冤孽啊,夏南那个臭小子一定是我的报应,夏沫,爸爸对不起你。”
夏沫打字的手停顿了一下,“爸,说什么呢?我没怪你。”
夏父摆手道:“爸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夏沫把电脑关掉,端正地坐着对夏父说:“爸,您说,我听着。”
夏父瞧见夏沫额前散乱了几缕头发,布满针孔的皱纹布满的大手小心地把几缕头发别到夏沫的脑后,仔细打量这个儿子。
他记得上次这么梳理夏沫的头发应该是在夏沫七八岁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们一家三口幸福过日子。
夏父欣慰的同时又添几分沧桑,“我的夏夏长大了,都成家了,能支撑起自己的小家庭了。”
夏沫柔声道:“爸,您到底要和我说什么事?”
夏父哀叹道:“夏夏,爸爸对不起你,从小就让你生活在单亲家庭,这是爸爸欠你的。你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向爸爸主动伸手要过东西,从来没向爸爸撒过娇,哪怕是哭闹吵架都没有,爸爸知道你怪爸爸,这是爸爸欠你的。”
夏沫心道:哭过,也闹过,只是你不记得罢了。
夏沫记得于慧丽母子进门的时候他也像别的小孩一样抗拒。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不出来,就像一只失去母亲,受伤的小猫,独自躲起来舔舐伤口。
天生性子温顺注定了夏沫不知道如何正确地发泄自己的怒火,夏父上来喊他,他也只是负气地说了一声“我不想见到你,我要我妈妈。”
随后的几天,他爸爸还试图让夏南和他交流,他都不理会,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他认为外面嬉笑开心的一家人不是他的一家人,他没有家人了,没有父亲从外面带回来的奥特曼,也没有母亲的唠叨。
夏沫发烧生生病了,很难受,管家担心他,用备用钥匙把门打开,抱出昏迷的夏沫时,夏父才想起来房间里还有个儿子。
夏沫很想捡起地上的微笑面具戴上,安慰他病重的父亲,但是多年忍受的委屈凝聚在微笑面具上,他捡不动,拿不起来,更戴不上。
他勉强咧嘴角道:“爸,过去的都让他过去吧。”
夏父摆摆手道:“过不去,夏夏,爸爸欠你的,爸爸会还。我想好了,咱夏家偌大的家业,我打算在我百年之后都交给你打理。”
夏沫:“爸……”
夏父打断道:“你先听我说,爸爸欠你太多,只想尽量弥补你,我打算把公司都交给你,这些本来就应该是你的,但是,爸爸有个请求,你弟弟夏南,虽然纨绔,但也是咱夏家的种,到时候只请你不短他吃穿就行了。”
夏沫非常犹豫,他说:“爸,你容我考虑考虑吧。”
……
夏沫走出病房,无意瞥见一个眼熟的貂绒身影转入楼梯口,他想跟上去,不留神间撞倒了护士的推车,他向人道歉后再抬头,那抹身影就消失了。
夏沫回家继续创作《妄想玫瑰》,但一想到今天在病房里他爸爸说的话,他就心乱如麻,脑中勾勒出的民国富少和灰姑娘于烟雨中相会的场景逐渐模糊扭曲,最后化为飞烟,脑中一片空白。
他烦躁地合上电脑,下楼去厨房倒杯水喝,休息一会儿他又上楼打算埋头苦战,路过鹿哲书房的时候,发现门是开着的,应该是吴妈打扫卫生忘记关门了。
要是从前,夏沫绝对不会擅自进入鹿哲的书房,因为他们的协议书里明明白白写着未经同意不得擅自侵犯对方私人空间。但现在,这门后的世界里就像藏着一只蛊惑人心的妖孽,勾着夏沫踏进,然后将他拆骨吞腹。
他打开鹿哲的书房,整间房以白色为主色调,宽敞明亮,从书架到书桌再到吊灯,全是欧式风格,《简爱》、《福尔摩斯探案集》、《红与黑》、《水浒传》、《红楼梦》各种中西名著罗列其中,他随便抽出一本都是崭新到毫无褶皱,也不知道鹿哲买这些书来是真想读还是用来装饰书架。
“咦?这儿怎么有架黑色钢琴?《Yesterday》?”白色主调的房间里摆一架黑色钢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谱架上还摆着《Yesterday》的琴谱,纸张有些泛黄,边角微微卷起。
夏沫从小学习钢琴,对这首曲子更是信手拈来,他想着演奏一曲放松一下自己,找找灵感,于是他轻轻摁下一个白键。
跌宕起伏的琴声从夏沫手指间流出,似亘古般的神秘怅然,以至于鹿哲和经纪人小雷回到家的时候,两人对视一眼,寒毛竖立,尤其是鹿哲。
“他……他回来了?”鹿哲顾不上换鞋子,直接跑上二楼书房,可是急促的步子停在了书房门口,经纪人小雷也冲上来,看到书房里哪有什么沈赫玉,只有一个夏沫。
彼时的夏沫陶醉在琴声里,暖色灯光衬着夏沫的侧颜,眼眸下尽是如水的温情,朱红的嘴唇里淌出纯正的英文歌曲,活脱脱中世纪的贵族公子,美得精妙绝伦。
小雷还未回过神,身边响起一个冷厉的声音,“谁让你进来的?谁让你碰这架钢琴的?”
悠扬的琴声戛然而止,鹿哲的突然出现让夏沫有些猝不及防,尤其鹿哲那对桃花眼里稍带着冰冷和尖锐,就像草原上的野狼死死地盯正在吃草的小白兔一样。
现在夏沫就是那只小白兔,鹿哲肉眼可见的怒火就像黑暗里的一只魔手扼住夏沫的脖子,让他无法出声也无法呼吸,仿佛下一步就要把他撕碎。
“我……我只是找找灵感,放松一下而已,你别生气,你不喜欢,我就不动了,我不动了可以吧?”
小雷一见情况不对,赶紧打圆场道:“行了行了,不知者不怪,你也没事别碰鹿哥的东西,快出去吧。”
夏沫慢慢挪到鹿哲面前,低着头,唯唯诺诺地道歉:“鹿哲,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
软软糯糯的声音钻进鹿哲耳朵里,顺着血液流淌到心脏里,那股无名之火瞬间被浇灭,“以后没我的允许不要进我的书房,也不要碰我的东西,尤其是那架钢琴。”
“知道了”
夏沫走到门口又被鹿哲叫住,“对了,忘记问了,你的《妄想玫瑰》创作如何?我忙完这个综艺节目之后刚好有三几个月的空档期,你要尽快,否则过了这段时间,我的档期就排到明年年底了。”
夏沫呆呆地回答道:“差不多快完结了,这两天就能给你看。”
“行了,知道了,出去吧。”
小雷确认夏沫走远就关上门,抱着手打量他鹿哥。
鹿哲拿起钢琴架上的琴谱,指尖轻柔地抚摸过每一个音符,就像抚摸自己爱人的脸庞一样,“有话就说,别拿这种奇怪的眼神看我。”
小雷勾起一边嘴角,笑容邪魅而不妖娆,不紧不慢地说:“鹿哥,情况不对呀,赫玉的这架钢琴你从来不让任何人碰,谁碰跟谁急,为什么到了夏沫这儿,你就破例了呢?上次在学校处理照片风波也是,这么大的事你都能不动声色,为什么?”
鹿哲撸起袖子,拿起抹布擦拭着琴键,缓缓道:“可能是他有些地方和阿玉很想吧。”
小雷坐到书桌上,看着他鹿哥擦拭钢琴,歪头问:“那你真的要演他写的剧本?行不行?”
鹿哲把抹布放到一边,坐下来继续弹奏《Yesterday》,优美流畅的音符再次从鹿哲的指尖流淌出来,“这是我答应他的事,我必须做到。你现在就去准备相关事情吧,等他创作完就立项拍剧。”
“是,遵命我的鹿大影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