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遥川手里拿着档案,刚走了两步,又被路苗重新叫住,劈头盖脸地喷了一阵喷雾。
“喷点香水,可以压一压你身上的信息素味道。”
季遥川一路走过去,这里的墓园价格昂贵,每一寸土地每一块草坪都有人专门清扫修剪。他顺着无数次偷偷走过的路线,绕过了几个弯,远远地看到在那个熟悉的地方,在那块熟悉的墓碑前,立着的男人。
男人身材修长,一身简单的白衫黑裤,被晨起的朝阳勾勒出来一个笔挺的轮廓,就这么立在清冷的晨风中。
在路上香水味被风吹散得差不多,季遥川也毫无察觉,越是靠近那个人,身上翻涌的热流在逐渐蒸腾,恨不得把他整个人都要燃着起来。连他自己都毫无察觉,身上清郁的铃兰气息混在潮湿的空气中,顺着冷风丝丝缕缕地萦绕在男人的鼻尖。
在场站着的还有谢廷醉手下的人,其中不少是alpha,这种勾人魂魄的信息素味道猝不及防地闯入而来,众人的目光忍不住朝来人看过去。
omega明显是在发热期,本就不俗的美貌在发热期这个敏感的状态下更让人忍不住喉头一紧,让那些alpha差点压制不住自己的信息素。
谢廷醉弯下腰,把自己手里的白玫瑰插在墓前,墓碑上那一个浅笑盈盈的脸在他的眼底久久无法移开。
季遥川就在原地站着,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谢廷醉的眼睛,对方幽深的眸子里盛着少有的温柔和深情。季遥川比谁都清楚,谢廷醉的这个眼神只能是给周乔的。
他好嫉妒,他嫉妒谢廷醉会用这种眼神看着别人,即使是一个死人。
他也好悲哀,因为在爱情方面,他永远都抢不过一个死人。
手里捏着刚刚差点丢了命拿来的资料,本来凶狠冷冽的气质在谢廷醉面前直接消散殆尽,少年在他的alpha面前抛去了一切腹黑冷峻,此时的他只是一个omega,一个渴望爱的omega。
谢廷醉终于转过头。
少年晕红的脸,带着胆怯的手足无措,水灵的眼含着不自觉的泪,萦绕在眶中。朝阳的光毫不吝啬地给予给了少年,狐狸似的妖冶的脸蛋在晨光中更显得诱人。
再加上他不自觉散发而出的冷冽的铃兰香,对任何一个alpha都是致命的大杀器。
但是……单单除了谢廷醉。
男人皱了皱眉,他本就长得一张生人勿近的脸,狭长的瑞凤眸堆着千年难融化的冰,方才的那罕见至极的一抹温柔在落到季遥川的身上已经变成了冰冷,削薄的唇瓣勾了勾,眼底却笼上了一层阴鹜。
季遥川在他身边跟了六年,很清楚这代表着什么。
代表厌恶。
他心头一颤,本来期待的心重重地落到了谷底,手里攥着的是自己为了讨好谢廷醉而用命换出来的资料,在此时也变得那么的累赘。
“季遥川,你在阿乔的墓前释放信息素,是想勾引谁?”
男人的声音宛若审判,给季遥川下了最重的刑罚。
“我……我没有,”他紧张地辩解,“发热期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你不会用抑制剂?”
少年怯怯地抬起头,男人的五官正挺,骨线流畅,他的俊美毋庸置疑,是上帝最优秀的作品。典型的舞会酒场上不少小omega会偷偷看的长相,但是那些偷偷看的视线,总是会被生生掐断在他眉眼间毫不遮掩的戾气之下。
季遥川知道自己说什么都会招来厌恶,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默默咽下,他复又垂下头,悄声道:“我知道了。”
“呵,你知道?”
男人冷笑一声,猛然贴近,掐着少年的下巴,强迫着他抬起头来。
少年眼里的泪水从眼眶里溢出,顺着光洁的侧脸滚落,滴在男人的虎口。男人微眯了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季遥川很美,美到从眉眼到鼻唇都完美无缺,但是错就错在,他美中带着妖气。
狐狸一样的脸,不管什么时候都勾着媚色,偏偏配着他纯洁到极致的眼眸,纯到极点,欲到极致,活脱脱的一个狐狸成精。
妖精都不是好东西,会害死人。
谢廷醉眸光微转,落到了墓碑上那浅笑的脸。
眼底冷意更甚。
阿乔就是他害死的第一个。
季遥川即使下巴疼得发紧,也不多吭一声,只是定定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对方身上淡淡的檀木味道遮掩着他身上信息素的味道,谢廷醉从来不在公共场合释放信息素,他认为这样是放浪。总是端着一副高冷禁欲,举手投足之间宛若是经过无数次排练一般的优雅。
也只有季遥川知道,他表面上有多优雅,背地里就有多疯狂。
“你以为凭着这张脸,我就能看上你?”谢廷醉的话一字一字地像是尖刀剜在季遥川的心上,“别做梦了。”
“把抑制剂拿来。”
谢廷醉松开他的下巴,转头朝身后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手下吩咐道,手下立刻反应过来,从身上掏出来抑制剂,在谢廷醉的指示下给了季遥川。
“要么打抑制剂,要么找个alpha解决需求,随你。”
根本就不管季遥川有没有伸手去接,抑制剂就这么随意地仍在地上,男人身上淡淡地檀木味道从他身边掠过,渐渐远离,没有一丝留恋。
季遥川就在原地站着,许久,他才弯下腰,伸手去捡起来了地上的抑制剂。
他这才发现,地上已经积了一滩血迹,腰腹处被随意绑上的绷带早已经散开,血迹丝丝渗出,落在地上。
他却没感觉到疼。
也有可能是心口太疼了,与之比起来,腰腹的伤根本不算什么。
天边传来几声惊雷,本来晴朗的天气猛然下起来瓢泼大雨,人工预报的降雨时间准时来临。
他像是个挺直的树,就这么站在雨里,任由着风混着雨水拍在身上,脸上。血水在地上和雨水融为一体,慢慢地被冲刷殆尽,就像他可笑的爱情,自己不论多么努力,到最后还是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