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白昼(10)
幽蓝的光在季清堰的身上扫描了一下,等他再次睁开眼睛时,他的脚下便触及由轻材料构建的地面。
银白色的试验台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器材,中心处的AI不断地分析着前几天他做到一半的材料。
季清堰有些恍惚,他将手上的试管放置在桌面之上的架子上,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处。
似乎从做了那个梦开始,他的记忆就开始有些不可控制了,过去的记忆与梦里的回忆,如同江河汇聚一般不可控制。
就好似两条本不该相交的线,在破碎的不安里,流向同一个方向。
季清堰的头又开始痛了,周遭的景物开始摇晃、旋转着消失,他握住桌角的一侧,几乎要撑不住自己的身体。
他想呕吐,却没能做出任何的反应,季清堰眨着干涩的双眼,疼痛几乎要麻痹了他的所有感知。
汗水顺着季清堰的额角滑落,打湿了他的额发,凝聚的水光从季清堰的眼中缓缓往下落。
他几乎就要站不住了,每一分每一秒对于季清堰而言,都是煎熬的存在。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季清堰能觉察到这痛感在缓缓减弱,连带着所有感知都从发麻感知神经中迸发。
落下的雨声发出沉闷的回响,在他抬起头时,一切又重归平静,季清堰拂去额角处的汗水,背后的衣物早已浸透了汗水,但季清堰没有在意,只是从这令人感到无比窒息的疼痛中得到了片刻的安宁。
他用镊子取出这一小块的碎片,将其放在实验台中间的超算分析器中,季清堰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了下来,安静的空间里只有分析器运转的声音,他将桌面上的架子取了下来,放在另一侧后,敲击着桌面。
等到季清堰敲击到第三下时,试验台的桌面便骤然向两侧收起,露出操作台的控制枢纽。
他垂着眸,回想着做过的一系列实验与考察,却依旧找不出自己最近情绪失控的问题来,季清堰皱着眉,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的抵触执监局,明明在此之前他都没有这么大的反应。
季清堰将光幕调了出来,开始收集内部的资料时,却发现了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东西。
景盛江的名字位于面板资料库的最底部,标签上还打着杰出青企四个大字,她的名字混于一堆企业家中,若不是季清堰看的仔细,估计也会漏过这个名字。
他点开这张身份标签,却被强制登出了,季清堰皱着眉间,意识到了这其中或许还有什么可以揪出的蛛丝马迹,他没有再试图去搜索这个关键人物,只是打开浏览器搜索了中心展会。
今早的消息只有一部分无关紧要的传讯,他给齐忆年留了一封短讯,但飞信的端口显示对方的位置已经无法显示了,在宇宙之外讯息的传播开始不稳定起来,或许比季清堰想象中飘荡的更远。
季清堰的指尖汇聚着零星一点的光华,书录在他的身侧缓缓展开,一页页的空白翻动着,金色的字迹在刹那之间便出现在了他的书中,借由记录的历史再一次的体验那抽象的痛苦。
死亡先前的言语构成了离别时的遗嘱,季清堰将双眸借代,思绪飘回展厅时的静默中,有谁在欢歌,他们就好像在高呼着什么。
而幕后的主导者,借由科技的双眼来观察着所有人。
对方在看什么?他们的目的又指向何处?季清堰睁开了双眼,书录渐渐消失在他的身侧,由星能构筑的光辉也在刹那之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室内又重归平静,中间的仪器向外吐出分析报告来,不一会儿的时间便堆出了一叠来,季清堰这才回过神来,从抽屉中拿出一盒长尾夹来,他将报告分类夹好后,放在一旁。
他的双手搭在控制台的键盘上,开始分离最表层的物质,季清堰神色如常的将剥离开的金色物质用机械臂放置在玻璃器皿中。
在接触溶解剂的刹那,这层浅淡的金辉色很快便融化成了水液,像是参杂着些许荧光剂般,在昏暗的处理器中继续亮着。
季清堰平稳的继续提取着这层金色物质,滴在玻片上,用电子摄像将活动的图像给截了下来。
分析室的仪器的确撑不起这样高强度的计算分析,特殊制成的光学显微镜将物质活动的呈现清晰的展现在了季清堰的面前。
季清堰观察着活动的轨迹,记录着波动的数值,不断地试错与推翻先前的结论。
天幕晨昏,但在密室之中却不分昼夜。等季清堰从实验室中出来后,腕表上的时间又跳动了几格。
季清堰看着窗外的灯火渐渐疏落,黎明的光芒如同帷幕般,缓缓向着一侧展开。
他将简化之后的资料传讯给了顾绯安,这份资料不仅仅对于执监局来说很重要,对研究院也是同等的分量。
季清堰躺在卧室的床上沉沉地睡了过去,在梦中他像是陷入了深海之中,却没有海水倒灌的痛感与窒息。
他就好像漂浮在一片黯淡的宇宙里,在微弱的钢琴声中渐渐下坠,季清堰像是要伸手抓住什么一般,但很快,视野里便出现了一只巨大的蓝鲸。
蓝鲸在这片黑沉的宇宙之中游动,浅浅的云层也被这黯淡的色彩所浸染着,似乎在下一刻中,就要彻底的消失不见了。
他越往下坠落,就离土地愈发的接近,季清堰像是听见了有谁在喊他的名字,不一会儿,他便看到了图书馆的徽章出现在他的掌心间。
淡色的光芒于此落下,星河沉寂,在爆炸之中星云默默地散落开来,星尘消散时,在黑暗里,星光缓缓照亮着这片星系,似乎点亮了一片灯火。
季清堰在金色的亮光中安静的沉睡着,终端在桌角的一侧震动着,钢琴曲的声音也带上了些许的急促。
但季清堰实在太累了,睡眠温柔的裹挟着他,将他带入更深的梦境里,越是悲伤,似乎就越望不见深渊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