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大少爷请回吧。”殷鉴水突然说出的这句话,倒是让晋昭启有些怔愣。
然后晋昭启笑了,他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说:“呵,你这是在赶我走?”
“大少爷您误会了,我并没有赶您走的意思,只不过是您说的要做我们个有名无实的夫妻,所以我想,您在这里过夜恐怕并不合适吧。”又听殷鉴水话锋一转,“当然,您要是想留在这里过夜,我也并无异议,毕竟这是您的地方。”
只不过这话说得可一点都不让晋昭启觉得开心,他面色冷了下来,语气也冷冷地道:“呵呵,你想多了,爷确实不会在你这过夜,只是还没到走的时候而已,既然‘夫人’已经下了逐客令,那爷也就不便再留在这里了,你好自为之吧,爷走了。”
听见那特意加重了的“夫人”二字,殷鉴水微垂眼眸,然后恭恭敬敬地起身,向晋昭启不卑不亢地说道:“恭送大少爷。”
“哼,不用了,爷自己走。”晋昭启冷着脸,甩袖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这间屋子,边走边在心中暗骂这双儿不识抬举,居然敢赶他走。
殷鉴水保持着那个行礼的姿势,一直等到门被重重地关上才起身,然后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转身疲惫地坐回床上,倚着床边的栏杆,苦笑道:我这张破嘴,还真是不讨人喜欢,又将人得罪了吧,唉,罢了罢了……”
他休息了一会儿,便将头上繁杂的凤冠一一拆卸下来并摆好,他看着那一堆被自己拆卸下的华丽的凤冠,心中五味杂陈,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摸它们,心中感慨道:终究你我无缘,是我配不上你,今朝能够将你戴上也不过是一场意外罢了。
而后又将复杂的婚服解下,放到一旁挂好,他披散着如同瀑布般的三千及腰青丝,只着简单的白色中衣,看着那件婚服,开口道:“我与你亦是有缘,也是无缘。”
做完这些之后他便和衣躺在床上睡了,只不过是辗转了许久才堪堪入睡而已。
且说另一边,晋昭启在摔门而去之后,径直来到了彩枝的房间,二话不说推门而入,可把躺在床上已经休息的彩枝给吓坏了。
“是我。”
晋昭启出声,才让彩枝把心放到了肚子里。然后彩枝捂着被子坐了起来,惊讶地说道:“呀!爷?您怎么来了?今儿个不是您的大喜之日吗?怎么跑到我这儿来了?”
“大喜之日又能如何,也不想在他那过夜,就不在他那过夜,谁能奈我何?你又不是不知道,爷喜欢的是女人,可不是那长得跟男人没啥两样的双儿。”
纵然晋昭启将此话说的狂妄轻蔑,可是彩枝却能够分明地从这些话中听出来,这位爷怕是从刚刚嫁过来的那位那儿受了点挫折,这挫折可受得妙呀,正好便宜了她。
于是她眼珠一转故作顾虑的犹豫开口道:“可是,可是即便是这样也不好吧?这毕竟是您的大喜之日呀,这么重要的日子……您堂堂一位新郎官跑到您的大丫鬟这儿来过夜,这算个什么事儿呀,说出去这还不被人笑死呀,您可别这样啊,这样对您的声誉可不好,彩枝,彩枝可不想让您的声誉被人诟病,彩枝可是会心疼的。”
“呵呵呵,这你就不用替爷担心了,自家宅院里的事情,若真的是传出去被外人知道了,那我,可就得好好整顿整顿这家风了。”
晋昭启走到床边,极其自然地把衣服都脱了,掀开被子就钻了进去,一把就将彩枝给搂到了怀里,舒服的喟叹了一口气,心里想道:还是女人好,睡那硬邦邦的臭男人有什么舒服的?
“可是……”彩枝犹豫着,似乎还想说话,却被晋昭启给捂住了嘴。
“行了,这大喜之日,大好的时辰,别给我提那晦气事儿,春宵一刻值千金,爷这大婚之夜,你可要好好伺候我呀。”晋昭启抬起彩枝的下巴,贴紧她的脸蛋儿轻轻地说。
然后彩枝一脸娇羞地欲拒还迎,推拒着他,娇声道:“讨厌,爷你好坏呀,彩枝早就是您的人了,当然会好好伺候你了。”
绣花被蒙过头顶,本来就没有点燃烛火的屋子,似乎变得更黑了,窗外的虫鸣更加喧嚣,似乎是想要掩盖什么。
第二天天不亮殷鉴水就已经醒了,这一夜,这一觉,他实在睡得不安稳,便早早地醒了过来,只是现在时间还太早,所以他就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等天明透了,他才唤来丫鬟侍候自己更衣洗漱。
待到人收拾的精神整洁了,他就让晋家安排给他的丫鬟,带着他和他从殷家带过来的老奴钱姑去见公婆敬早茶,一切看起来似乎都挺平淡无奇,只是……他跟着丫鬟走在路上的时候,却无意间发现了府里他遇到的那些下人们,看着他的眼神似乎有些怪怪的。
而这些异样,钱姑也发现了,她小声地用苍老的声音对殷鉴水说:“少爷,看样子,可能是昨个儿大少爷没在您哪儿过夜的事儿,已经在府里传开了,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啊。”
“无碍,此事是遮掩不住的,昨个儿的动静那么大,被人知道是肯定的事,左右事已至此,且看后续吧,钱姑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毕竟我也是个少爷出身,还不至于被他们欺负得太过了。”殷鉴水温柔地拍了拍钱姑的手,示意她放心。
“哎,好吧,少爷您自己把握着分寸吧,老奴年纪大了,陪不了您几天了,您也不小了,要学会照顾好自己啊。”
对于殷鉴水的话,钱姑也无甚法子劝说,她本就只是欠了他母亲的恩情,若不是记得主母的嘱托,按照她现在的年纪,早回乡养老去了,哪还能在这深宅大院里跟着人晃荡?
不过也没几天了,等她把该遵守的规矩再给少爷提醒一遍,也该走了,到时候就只能让少爷一个人在这水深的宅子里熬日子了,唉。
“您放心吧钱姑,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殷鉴水说完,便把头转回正前方,目不斜视,神情清冷,昂首挺胸,轻步慢移,走得不紧不慢,一身的矜贵之气尽在周身显露。
看的那些奴仆都不禁怀疑,这么个清贵的人儿,长得好看气质也好,怎么大少爷就昨个儿就……咳咳……非礼勿言,非礼勿言,这不是他们可以臆测的事情,得管住嘴,管住嘴……
其实钱姑也是特别满意她家少爷的这股子清贵气质,看着就让人忍不住对他生出一丝敬意,只不过,这般气质若是放在那些喜欢倚老卖老的老人面前,怕是会得不到好处,还是得将这种气势收敛点为好。
当他们被带到一处大厅时,那个丫鬟才恭恭敬敬的对他说:“少夫人,到了。”
然后她便站到了殷鉴水的身后,低着头也不说话。
殷鉴水刚一抬头便与他昨日那个名义上的夫君对视了一眼,之后他便不着痕迹地移开了眼。
晋昭启则是带着感兴趣的眼神看着殷鉴水,较之昨日繁华庄重的大红色婚嫁打扮不同,今日他身着一袭水青色衣衫,腰间配以青白色璎珞,三千青丝仅用一翠绿玉簪挽起一半置于在脑后,额前散落几缕余丝随风而动。
如此打扮,加上他的清冷高贵的气质,好一副出水芙蓉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彩枝看着晋昭启打量殷鉴水的眼神有了那么些许变化,突然心中产生一种危机感。
不行,绝对不能让爷看上那个双儿!彩枝在心里找着方法去分散晋昭启的注意力,恰好此时老夫等一行人刚刚进来,于是她便开口朗声道:“少夫人您可真会来,刚好比老夫人她们早那么一点……”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个清亮朗脆的声音给打断了。
“这位便是我那刚过门的嫂子吗?”
说话的这位男子正扶着晋家的当家主母赵梅倚,然后他笑着对她说:“娘!您可真有眼光,瞅瞅嫂子这容貌这气度,简直和大哥相衬至极呀!”
“唉,微生啊,你别再提这事儿了,你嫂子与你大哥再相衬,你大哥也不喜欢他呀,你可是不知道呀,昨个儿为娘就没睡好觉,你大哥那孩子真的是,大婚之夜居然不跟自己正儿八经娶进来的夫人在一起,反而跑去他那大丫鬟那一夜,你看看这叫什么事儿啊,你大哥真的是太不懂事儿了。”
晋夫人嘴上是这么说的,可是她看向晋昭启的眼神却并无责怪的意思,反而不着痕迹的用眼很剜了一下殷鉴水,定是这个刚过门的儿媳妇做了什么事情,才让她儿子这么不喜欢他的。
“啊?大哥他,大哥,真的这样做了?”男子一脸惊讶地看着晋夫人,然后凑近晋夫人小声地问道。
“那还能是假的吗?你大哥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随性得很,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是个难得的性情中人,所以啊,你大哥才能在这生意场上,凭着他这好性子把咱家生意做得那么大,你呀以后和他好好学学,学好了多帮衬帮衬你大哥,把家里的产业做得更大更好,这样为娘就能安享晚年啦。”晋夫人慈祥地轻轻拍了拍男子的手。
“娘,你放心,我会和大哥好好学的,争取啊,让咱家生意以后做得更好。”
男子这番话说的,让晋夫人极为的宽慰。
“咱家微生啊,是真懂事儿啊,你看看启平,我让他娶了那么个好媳妇儿,他居然敢耍小性子,唉,这孩子呀,聪明是真聪明,就是太随性了,这生意场上真性情啊,可吃不到好哦!”这位满头青丝掺华发,精神矍铄的老妇人突然开口。
“哎哟喂,我的老夫人呐,您可是忘了咱家启平这性子可是妙着呢吗?他喜欢什么或者不喜欢什么,定有他的道理,这生意场上这么多年不都这么过来了吗,您可曾见他因为喜欢或者不喜欢什么掉进阴沟里呀?”
“就是就是,咱们家启平好着呢!”
“咱们家启平可有能耐着呢!”
“对啊对啊。”
一堆女人抢过话头就开始在那里讨论,那都是晋家的旁系亲戚,晋昭启一脸享受高傲地听着她们的夸赞,而殷鉴水则是站在那里,不卑不亢地听着她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