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里走,树木越茂盛,树叶遮住了阳光的残影,明明外头是正午的晴天,走进深处也宛如黑夜。
连七拿出一盏夜明灯,走在岭安和温云前面小心打探着周围。
“这个地方自师兄承了师尊的位起,连我们这些长老都不被允许进入了,师兄常年派人看守,怎么会出这种岔子?”他眉头紧锁的说。
岭安问:“师兄常年派人看守?”
“是啊。”连七下意识应声,然后忽然意识到什么,转头瞪圆了眼看着岭安:“你怀疑师兄?!”
“谁知道呢。”岭安摇着手里的扇子,漫步向前,另一只手闲散地牵着温云,平淡无波的眼神看不出情绪。
“你疯啦?”连七跨步追上岭安,探到他面前,语调激动:“师兄同你我三人一起长大,我知道你从小看他不爽,但你还不了解他的脾性?他身为一宗之主,怎么可能做出这种龌龊事!”
岭安感觉温云牵着他的手无意间捏紧了,而他只是平静地看着连七,把折扇一收,轻轻敲在连七肩上,拍了两拍。
“你…干什么?”连七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岭安的眼睛,下意识沉默了下来。
“没什么,让你冷静点罢了。“岭安笑笑:”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信任还是怀疑都无所谓,重点是证据,是温云被你峰弟子冤枉的证据,还有这里发生了什么的证据。“
连七的脸憋红了一瞬,但看着岭安安静的样子,又把怒气憋了回去,走回了岭安身侧,抱着手臂沉默不言。
温云的手逐渐放松,岭安的目光转回小路上,只有灯照亮的地方能看见,其他地方只剩一片漆黑。周围很安静,越走越安静,一路上连缠岭安缠的很紧的温云也没说一句话,忽然,岭安停下了脚步。
他低头去看自己的手心,刚刚抓着他的触感化作一缕飞烟消散,温云早就不见了踪影。而在他停下的瞬间,属于“连七”的脚步声也消失了,灯光消散,周遭陷入一片黑暗。
岭安站在原地,微微抬头,看向头顶的树荫,手指轻捻。
“师叔,会不会走的太深了。”温云语调平静地问着前方的人。
“不会,就快到了,走快些,你连七师叔也不知去了哪里,我们得去找他。”他眼前的“岭安”眉眼弯弯地看着他,想来抓温云的手,而温云避开了他,面无表情地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温云,怎么不走了?”那“岭安”脸上挂着微笑,对着温云轻声细语。
而温云皱了皱眉头,一股恶心感涌上心头,他嫌恶地拍了拍差点被“岭安”碰到的衣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都怪你。”
“什么?”假岭安一时没反应过来,楞了一下。
“都怪你,要是我脏了,师叔不肯碰我了怎么办?”温云在提到师叔时带着一点娇嗔,但整句话说下来,只让人听出粘稠甜腻的恶意。
说着,他的剑毫无预兆的出鞘,剑气扫的“岭安”不得不往后退了一步,而此时他也终于抬起了头,那双在岭安面前永远清澈明亮的眼睛此时平静的如一潭死水,他精灵般的面容还带着天真的稚气,更显诡异。他勾起一个笑容,说道:“你为什么还不去死啊?”
“…温云,你在做什么?”假岭安还在试图狡辩,温云却已经懒的再听了。
温云上前,一剑刺穿了“岭安”的肩膀,干脆利落的收回,“岭安”的身体变成一团雾气,温云看着手里的剑,皱了皱眉,伸手去怀中拿丝帕,却发现今天带着的这条是岭安给的。
他顿了顿,表情一瞬变的柔和,把丝帕无比小心的收了回去,用衣袖擦了擦刺穿雾气的剑尖,才收回剑鞘,抬头看向在半空中逐渐凝聚的那团雾。
“…呵,真想不到啊。”空气里,那团雾气用尖锐的声音说的话无比恶毒:“天生神君,心性无双?哈哈哈,怎么会有这么好笑的笑话!那些簇拥你的人,知道你这幅德行吗?还有你师叔呢?你师叔知道你这些龌龊心思吗?知道你的真实面目吗?”
温云的脸一下就沉了下来。
他看着那团雾,眼中杀意浮现。
“你想杀了我?”那团雾在空中漂浮,不断发出万鬼哄笑的诡音,尖锐的语调分不出男女:“你怎么杀我?就你这点修为,最多杀了你师叔那层好看的皮罢了,你想杀我?哈哈哈!”
温云沉默不语,手扶上剑柄,双眼微阖,那团雾见状越发嚣张,贴在温云耳边,哄笑道:“被人冤枉的感觉怎么样?你师尊罚了你什么?是去给那群小崽子赔礼道歉吗?你去了吗?有没有磕头啊?”
温云叹了口气,再睁眼时,那双黑亮的眸子不知何时变的血红,他周遭的气势一瞬间暴涨,手中的剑出鞘快到几乎看不清残影,那团雾根本避无可避,被气场冲击开的一瞬间被精妙的雷网死死框住,带着凌世之寒的长剑精准穿透了它的核心,把它钉死在树上。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那团雾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它开始发出刺耳的尖叫,疯狂的撞击雷网,而温云眼神空洞的朝他一步步走来。
“你…你…你为什么…不可能!你不可能…”那团雾挣扎着发出最后的声音。
“这个吗?”温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好脾气的指了指插在雾气核心中的剑:“还是这个?”
他叹笑道:“你又不是师叔,我为什么不能啊?“
说着,他拔出了雾气核心里的剑,雾气的内核力量一瞬间快速外流,它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温云嫌弃的堵住了耳朵转身离开,却听见在死亡边缘的雾嘶哑着喊出恶毒的话。
“你以为你杀了我就能见到你师叔了?异想天开!你就跟你师叔在这困一辈子吧,不…哈哈哈,应该你师叔死在这里,你活着出去才好!这世界上没有人会爱你,没有人会真心待你,你天生就是被抛弃的命!没有人,没有人会…”
温云的手指微微一动,那团雾被撕碎在雷网里。
“怎么会呢。”他看着手里的剑,眼中带着浓稠的爱意:“师叔就是真心待我的,师叔又怎么会离开我呢?”
说着,他叹了口气,低声嘟囔着:“脏了…又要擦过一遍了。”
与此同时,极上神殿内,宗主褪下发冠,正襟危坐在书桌前,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一件件批复着公文。
忽然,他胸口一痛,猛地咳出一口血,他用手支撑着桌面,翁鸣作响的脑子过了好一会才回过劲来。他把手中的玉笔狠狠摔在地下,候在他远处的长老之一摸着胡子,沉默不言地看着他。
“你不是说他们进去就出不来了吗?!”宗主平日里温文儒雅的表情在此刻扭曲的不成样子,他对长老吼道:“他们把魔影杀了!现在怎么办?!”
“别急,大人。”那位长老安抚地对他笑笑:“我们不是还留有后手吗?那三人里,有实力和变种魔影一战的只有连七峰主,就算赢了,凭他的实力也受了重伤。剩下一个好吃懒做的闲人和一个还未长成的天才,我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宗主的眉头皱了起来,在思考了一会后,问到:“你能保证你准备的后手没问题?”
“当然,这可是魔族中人的秘法。”长老眼中的光闪了闪,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由那位大人亲手所创,连魔宗内能接触到的人也少之又少,甚至结合了那个从没有人能活着出来的秘境。几个从小生活在仙宗的仙人,又能闹出什么花呢?”
“那就好。”宗主揉了揉太阳穴:“别给我再闹出岔子,岭安和连七要死在幻境里,温云必须抓活的。你到底是怎么看守的,温云会跟岭安溜进去?”
“不用担心...不过,你还真是绝情啊,大人。”长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好歹是你的两个师弟,另一个是你的关门弟子,真就半点情面不留?”
“师弟?呵。”宗主嘲弄一笑,却没有接话,脸上的焦虑退去,又恢复了那副平静的表情,对着长老挥挥手:“出去吧,我累了,魔影被杀太消耗灵力,告诉其他人我最近不见客,别来打扰我。”
“是。”长老笑呵呵地低了低头,退了出去,关上身后的门,走向离开的台阶,露出了一个嘲弄的微笑。
岭安吃着早些时候温云备在他储物戒里的糕点,殷红的唇瓣蹭过指尖,咽下最后一口,停在一颗苍天大树前。
一路上他快被那魔影给烦透了,到底是谁想的宝点子给魔影加了张嘴的?这世界的魔宗真是捡到鬼了。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用绳子提溜着的一团不明物体,看起来他临时做的改动非常成功,魔影被绳子狠狠缠住,妖力在不断往它的内里侵占,错综复杂的魔力和妖力纠缠在一起,显然是岭安更胜一筹,这团魔影已经半死不活了。
“别死啊,别着急,再等等。”岭安吃了糕点,心情颇好,对魔影哄道:“马上就到了,你试着坚持一下?”
魔影:……让我死吧。
岭安已经绕着森林转了三圈了,他在找这个七影迷魂阵的阵眼,不得不说,魔影确实给了他很大的贡献,毕竟七个阵眼里面有六个都是用它砸的,岭安当时手上刚好拎着它,感觉很顺手。
不过第七个阵眼的分布位置让岭安颇感意外。
它竟然不在阵法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