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那一天一早，两人就约在了秦昊家附近的一家大超市门口见面一起去采购包饺子的材料。

    肖赫推着车，秦昊双手插在大衣兜里并排走着，超市布置的红红火火喜气洋洋，人潮涌动。

    放着每年的必听歌曲：每条大街小巷…每个人的嘴里…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恭喜恭喜…

    “小时候新年最期待的就是压岁钱了。”肖赫推着车笑嘻嘻地说。

    “我倒是还好，不太喜欢那种恭维了拿钱的氛围。”秦昊慢慢往前走着。

    “也是，为了拿到压岁钱，每年拜年的时候我们都要给轮着长辈说祝福的成语，一个词语20块，为了多拿一点儿，头都想破了。”

    “那还挺有趣，又开发大脑锻炼记忆力，还能拿到压岁钱。”

    “不过自从我妈妈去世以后，在我爸爸这边过年，就没有这种游戏了。”肖赫走到蔬菜的位置开始挑选蔬菜。

    “要不，我们来玩这个游戏。”秦昊饶有兴趣地：“看谁说的多，不带重复，一句100。”

    肖赫抬了抬头有点兴趣，把大白菜放进购物车，顿了顿，抢先开了口。

    “祝你新的一年身体康健！”

    秦昊把衣兜里的手拿出来，握成拳头的手，大拇指举了起来，开始计算。

    随后自己也说了句：

    “祝你新的一年平安顺遂！”

    肖赫也拿起手开始计算。

    “万事如意…”

    “鹏程万里…”

    “春风得意…”

    “时运亨通…”

    “百年好合…”

    “龙凤呈祥…”

    “扶摇直上…”

    两人算着算着走到了酒水区，秦昊停了下来，看着自己伸出的十跟手指：“看来我们不相上下，这样就都不用给对方压岁钱了。”

    “………”肖赫默默不说话有些失望。

    “不过我可以请你喝酒。”秦昊挑了挑，“你喜欢喝什么酒？红酒怎么样？”

    “不太喜欢，可以的话就要果味鸡尾酒。”甜甜的很好喝，酒精度数也不大，因为自己喝其它酒精大的酒，一杯下肚，脸就跟猴屁股一样。

    肖赫走到放鸡尾酒柜子前，挑了挑，然后双手各拿着一瓶问：

    “你喜欢哪种？”

    “有什么区别吗？”肖赫凑上前仔细端详着同个口味，大小差不多。

    “这个，瓶口小，瓶身大，只能塞进一半，这个，瓶口和瓶身差不了多少，可以整个塞进去。”

    “………”

    肖赫抬头瞅见秦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低头又看了看瓶子形状。

    “你……”肖赫脸红到了耳根，头上路过一阵火车声，带蒸汽嗡嗡嗡的那种。

    赶忙转头一溜烟的跑了，身后秦昊的笑声传到肖赫耳朵里。

    衣冠禽兽！厚颜无耻！

    肖赫不管秦昊自顾自地买了些生姜、葱花、一些调料，一块夹子肉、还有饺子皮，最后买了一些橘子、薯片等零食，开始排队等候结账。

    往前挪了一个人的时候，秦昊走了过来，把挑选了的鸡尾酒放进了购物车。

    肖赫看着那酒瓶子，心想：要死，他挑这个，真的是要整个塞进去？完了，完了。

    超市音乐换了首粤语的，飘到肖赫耳朵里。

    好一朵迎春花啊…人人都爱它…好一朵迎春花啊…

    身体某一处隐隐疼痛。

    肖赫抬头看着这厚脸皮，那人头望着前面的队伍，假装看不到他怒目的表情。

    “可不可以，不用这个东西。”肖赫鼓起勇气问。

    秦昊还是看着前方一动不动，眼珠望向肖赫。

    肖赫看他不动，低下头，想了想。然后靠近秦昊耳边，怕被别人听到，悄悄地说；

    “实在不行，你弄点润滑剂。”不然肯定几天下不了床，弄死都有可能。

    秦昊肩膀开始颤抖，嘴巴紧紧闭着，忍着忍着笑出声来，边笑边说：“逗你呢，哈哈哈哈哈。”

    “……”肖赫凌乱了一会儿，开始好好排队，不再想说话。

    7点左右，肖赫剁肉，剁菜，把馅儿准备好，拆开饺子皮的包装，准备包饺子。

    听见秦昊在阳台像是给老爸打电话，语气不温不火。

    “不回去了，您不是说我整天不务正业吗？我三十还加班，够勤奋了吧？”

    “我信不信的我不管，反正有我没我你的年过得都不差，多我一个反而让有些人不开心。”

    “对啊，我本来就很体贴。这可是遗传了您的好基因。”

    “好了好了，我还忙呢。”

    客厅电视开着，光亮闪啊闪，发出微微地声音。

    这边开始包饺子，秦昊挂了电话，缓缓走过去拿起饺子皮也开始包起来。

    肖赫有些意外，看着秦昊那双手，用筷子把馅料放进去，用食指点了点碗里的水抹在饺子皮边缘，开始捏褶子。

    圆鼓鼓的饺子慢慢成型，好像有了生命对着肖赫说：被这样的手捏着好幸福。

    额…肖赫吸了一口气。

    “你居然会包饺子，还是麦穗儿的。”肖赫咽吃惊地看到案板上那个饺子无比羡慕。

    “以前是不会，高二那年被我爸丢给了我小姑，跟他们一家住了一年多的时间，我小姑不听家里的话爱上了个英语教师，然后跟他私奔了。我姑父特别喜欢吃饺子，隔三差五就给他包饺子，我也就跟着会了。”秦昊缓缓包着，幽幽地说。

    “你爸为什么要把你丢给你小姑？”肖赫也开始包，他只会把馅放进去，合起来，用食指和拇指一点一点捏紧，美其名曰：枕头饺。

    “犯了点小错误，高二的时候跟一个男生，被校长点名批评，说影响他学校的纪律。”

    “跟我有些像，不过就因为这个事你爸就把你送走了？”

    “我爸面子挂不住，加上有人在他面前出主意。”秦昊扯了扯嘴角，似是有些无奈。手上动作不停，又包好了一枚，放在一旁：“到我小姑家的时候，看到她居住的环境我不理解，放着优越的生活不过，跑这里来吃苦受累。”

    肖赫耳朵听着话语，盯着自己包的饺子在秦昊的饺子面前自惭形秽，眼神又开始涣散迷离起来，脑子里开始描绘画面，秦昊高中是个什么样？也那么好看吗？高二，应该很青春洋溢。

    “后来相处久了，发现我小姑其实过得很幸福，姑父很爱她，她也全心全意爱着我姑父，两人没有孩子，也不觉得我性取向不同有什么不对，很包容我，也全心全意对我好。”

    “嗯嗯，这种感情最美好了。”继续幻想。

    “可惜，高三的时候，两人去一山里泡温泉的路上出了车祸，我就又回到了这边的家里。”

    “啊，”肖赫遗憾，转而又说：“是可惜了，不过能死在一起也不错，总比留下一个人来得好。”

    “嗯，传说中的——生死相随，祸福相依。”秦昊往肖赫那边凑了凑，笑语盈盈。

    “至死不渝。”肖赫也往前凑了凑，眉眼弯弯。

    咫尺距离，两人痴痴地笑了。

    电视那边传来声音，春节联欢晚会已经开始。两人煮好饺子，边吃边看着，说说笑笑，吃完秦昊又接了个电话，去沙发坐着聊了一会儿，好像是提醒他要去谁谁家拜年。

    洗完碗，走到沙发那边准备和秦昊一起坐着看春晚。秦昊躺在沙发上，上半身微微被手肘支撑着，一只腿微弯，手里剥着橘子。

    真是销魂。

    肖赫走到沙发边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盘着腿开始看春晚。

    电视里正播着沈腾的小品《扶不扶》。

    肖赫看着笑着，身后秦昊递了一瓣儿橘子到肖赫面前，肖赫眼睛看着小品一偏头张嘴吃进了嘴里，不小心舔到了秦昊的手指尖。

    随后又被沈腾的表演逗着笑了几声，没注意到秦昊在后面一痒一愣。

    秦昊又剥了一瓣儿递到肖赫的嘴里，这次故意喂进去的时候食指和中指伸进去了两个指节。

    肖赫愣了愣，脖子一缩，低眼看秦昊喂过来的伸进去的手。

    “咳咳，咳咳咳…”呛得不轻，赶忙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口水。

    “没事吧？”秦昊坐起来上下顺着肖赫的背，有点儿后悔刚才那一翻作为。

    “咳，咳…没事。”赶紧又喝了口水。

    “……”

    肖赫赶忙换了个姿势，把左腿曲起来挡住，右腿伸到茶几底下，左手肘放在左脚膝盖上，手背抵着太阳穴，不敢看秦昊。

    秦昊躺了下去，看了看刚刚搞事情的两只手指，相互磨了磨，把手放在了小腹上。

    肖赫直愣地盯着电视。

    秦昊紧闭着眼睛。

    两人都在等下腹灼热感的消亡。

    过了好一会儿，肖赫才转头看了看秦昊，看他闭着眼好像睡着了。

    “你…不守岁吗？”肖赫问。

    “我先睡一会儿，快到点儿你叫我，我跟你一起跨年。”秦昊声音很低，看来是很困倦。

    肖赫转头把电视声音调低了点，看着春晚，有些无聊，拿来本子，想了想，开始画起来。

    画着画着，想着想着，嗤笑几声。

    电视微弱的歌，偶尔窗外几个烟花的绽放，笔尖在纸上画出的沙沙声，秦昊迷迷糊糊看到肖赫的背影，看着画本笑起来的样子，心里泛起阵阵涟漪，然后熟睡了过去。

    画得差不多了，肖赫合上本子，看了看钟，11点半，转头看了看秦昊，还是睡得很熟，再晚一点儿再叫他好了。

    肖赫望向阳台处，有些零散的烟火在上空炸开，印在了玻璃上，像是炸开了两朵，拥有了一份快乐，经玻璃一照，便拥有了双份。

    轻轻推开落地窗，走了出去。

    双手靠在阳台栏杆上看着烟火在黑夜里亮起来，又消失掉，有些怅然。

    想起自己从卖身还债，到泄欲娃娃，再到现在，现在是什么？朋友？或者更近一步？一起吃饭、散步、聊天、过年。算什么关系呢。

    嗯，好像还是泄欲娃娃，身体关系上秦昊一点儿都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愉快。

    肖赫摇摇头，停止自己往其它地方思考。

    秦昊醒来，没看到电视前的肖赫，起身张望，看到肖赫站在阳台的背影，一会儿抬头看着冲上天的烟花，一会儿低头沉思，一会儿又摇摇头。

    那家伙又在脑子里编排什么东西？秦昊心里默默地想。

    坐起来看到茶几上的速写本，还是上次那本。翻开看着，只剩几页了，看到好几页画的都是自己那天生病被肖赫折腾的场景，还有几页专门画了自己的手，心里暗暗笑起来。

    嗯？这是什么？

    论泄欲娃娃的心路历程。

    ？！

    什么泄欲娃娃？

    仔细端详了起来，画的都是各种表情，旁边儿还写字。

    疼痛、大哭、呕吐、救命…最后还有，给自己打个气！的表情。

    “……”

    往后翻了一页。

    “？”

    泄欲娃娃的春天

    一页分成了两个框，上面的框里画着一个后脑勺，后脑勺后面是半张脸，嘴唇挨着嘴唇，旁边还画了个桃心？

    在亲吻吗？

    下半部分的框里画着两个穿着牛角扣大衣的人，一个人的一只手放在了另一人的大衣兜里，兜上面空余的位置一个气泡圈圈，里面画着两只十指交扣的手。上面还画了一些符号，写着两个字“暖意。”

    最后的最后，画面底部又写了一行蚂蚁字。

    身体疼痛，心里怡然，献给身残志坚的自己！！

    身残？志坚？

    “哎……”秦昊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看来下次一定要让肖赫把自己捆起来，让他啃个够，让他在自己身上为所欲为，怎么能是泄欲娃娃呢真是，最多只是技术不好而已。

    起身，从卧室拿了块毯子，朝阳台走去。

    肖赫正被一阵冷风刮起了鸡皮疙瘩，正要转身回屋叫醒秦昊，秦昊背上披着毯子，从背后抱住了肖赫，下巴靠在了肖赫头顶。

    暖意袭来。

    夜空再次炸开无数烟花，绽放的光亮闪烁着印在阳台落地窗上，照亮了肖赫和秦昊的脸，消散的点点火光点亮了双眸，毯子边上的流苏被一阵阵的冷风吹拂着，毯子里温暖了对方的两个人，在2015年崭新的第一天相拥无言，只听得见彼此的心跳还有电视里那首熟悉的歌—

    “难忘，今宵…难忘今宵…无论，天涯，与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