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虽小也是有两室一厅,一厨一卫的。客厅既是客厅,也是厨房,也是吃饭的地方,每次炒菜,两间卧室的门都要紧紧关好,要不然床单被罩上也全是饭菜的味道。但这小房子实实在在是他们家自己的房子,不用担心会有人把他们赶出去。
“来啦,最后一道菜。”陈霞快速排列好桌子上的菜,神奇的又腾出了一个位置,把这最后一道菜放下,对着喻夏文说道:“小夏,多吃点。”
喻夏文笑道:“好。”
于真全程沉默着吃自己的饭,没什么反应,陈霞看了一眼于国庆,他立马心领神会,用筷子戳了戳自己碗里的饭,轻咳一声:“工作干得怎么样?”
于真头也没抬的说了句:“老样子。”
于国庆冷哼一声:“当初死活要干这个,我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呢?”
陈霞放下筷子,在桌子下面踢了于国庆一脚,于国庆看了陈霞一眼,眼神微缓。
喻夏文也放慢了自己的咀嚼,只有于真没受影响,快速扒拉了自己碗里的饭。
陈霞干笑两声:“吃饭,吃饭。”
话音刚落,于真“当”一声,放下碗,搁下筷子,冷冷说道:“现在干不好,不代表永远干不好。我吃饱了,先回去了。”
“嘭”一声,等到于真摔门离去,于国庆才重重放下手里的碗筷,看着陈霞,不满的指着刚才被于真大力摔上的门,“看看,看看,你的好儿子。”
陈霞瞪了他一眼:“你好好跟他说不行啊?”
于国庆听此更生气了,“我还要怎么好好说?一回来就摆着个脸,我欠他的吗?”
陈霞也推了推面前的饭碗,负起抱起胳膊,偏过头不说话。
喻夏文赶紧站起来说道:“叔叔,阿姨,其实小真做得很不错了,你们别生气了,我出去看看他。”
于国庆看着喻夏文的脸色有所缓和,“小夏,让你见笑了。”
喻夏文勉强笑了笑:“不会的。”说完就出门找于真了。
他轻易就找到了于真,在他旁边坐下,看向湖面,“我就知道你肯定在这里。”
于真嘴角微动,算是对他的回应,喻夏文没有着急说什么,只是静静打量起这片见证了他们年少时的全部烦恼,倾听了他们成长中的秘密的小湖。它还一如当初一般,他们却早已不同。
“我最烦吃饭的时候谈论学习工作的事情,他又不是不知道。”于真率先开口,语气的撒娇意味他肯定没有意识到。
喻夏文从湖上收回了自己的眼神,看向于真,这一刻的喻夏文羡慕起这一刻的于真来。从来没有人管他,问他,说他,骂他,自己的所有的事情他都可以做主,他完全自由,他一个人掌控着自己这偌大的人生,他突然平白生出些害怕来,他害怕没人提醒他,踏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
“从小到大,我做什么他从来没有支持过,他觉得我就会玩,想起一出是一出,做什么都三分钟热度,可他从来没有试着去了解我,只是一味否定我。”
于真将手里的小石子扔向湖中,溅起一圈一圈涟漪,“这次我偏要做出个成绩来,来打打他的脸。”
喻夏文目光幽远,勾了勾嘴角,“叔叔是关心你。”
于真“切”一声,“我谢谢他,用不着。”
喻夏文并不着急替他们任何一方说话或者劝解,因为他知道,不管他们父子间有多大的矛盾,最后一定会和好如初的,只因为他们是父子,“好了,别生气了,阿姨辛辛苦苦做了一桌子菜,你都没怎么吃,回去吧!”
于真还是满脸的不忿,赌气道:“不去。”
喻夏文笑道:“那你总要体谅体谅我吧,我好不容易吃一次阿姨做的饭,还没吃两口呢,就出来找你了。”
于真看着喻夏文犹豫了,喻夏文却是直接起身拉着他就走,不给他反悔或拒绝的机会。
回到于真家,于国庆和陈霞还维持着喻夏文出门时的姿势,看到他们回来,于国庆才别扭的拿起筷子,装模作样地夹起了菜。陈霞则是看着两人笑着迎了上来,不好意思地说道:“小夏,麻烦你了,菜都要凉了,快坐下吃饭吧!”
喻夏文淡淡一笑:“好。”
于真也板着脸坐下,不看于国庆一眼,于国庆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偶尔陈霞会说几句。
陈霞做的菜是喻夏文吃过最好吃的,不同于饭店的味道,是那种独属于妈妈的味道吧?喻夏文这样想着,可这次他却没有吃出什么滋味来,以前他觉得没什么关系的事情突然就在某一个瞬间都变得轻而易举地就能影响他,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他没有那么多矫情的情绪,也不会有那么多伤春悲秋的感叹,他只是简单无聊又充实的活着,他也从来不觉得自己一个人有什么不好,也从来没有羡慕过那些阔少爷贵公子,他接受自己的孤独和平庸,并为自己此生唯一的目标——买一间属于自己的小房子努力着,但最近接来的悲观情绪让他坚持了这么多年的所有情绪和坚持正在以一种让他心慌的速度碎裂着,季安的优越,于真的简单,旁人的轻蔑,他好像不再坚定了,他拼死拼活真的能赶上房价上涨的速度吗?别人都是为了家人,爱人,甚至朋友努力着,他又为了谁呢?以前他会毫不犹豫地告诉自己是为了他自己,可现在他不确定了,如果终其一生都是他一个人的话,那真的太孤独了,那自己还要这么拼命吗?一个人好像怎么都可以……
他好像一夕之间多了很多悲情的情绪,他甚至开始假设自己要是也有父母的话,是不是所有得一切都会不一样?他是不是也能像于真一样肆意地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他不再纯粹,不再无谓,不再坚强,他开始渴求那些不属于他的东西,朋友还有爱。
他试图按下自己心里蠢蠢跳动的欲望,重新捡起自己的坚持和无谓,可它们早已碎成了粉末,他刚触碰到那一堆粉末,突来一股大风,将粉末吹起,在空中堆砌成一个人的样子,他不由得走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笑脸——季安。
“啊!”喻夏文惊坐起,发现四周一片漆黑,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这是自己的小屋子,他叹了口气,看向外边,天还没亮,他又重新躺下,满脑子都是刚才季安的样子。
每次看到季安,都想莫名的亲近,好像他们本该就是很亲近的关系。
从看见季安的第一面,他就觉得似曾相识,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也只当是自己胡思乱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