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宁明叹了口气，松开了本来握住了林澈的手。
林澈更感不妙，只觉得自己坏了事，师尊本就清风雅月怎会被儿女俗情困扰？自己这样做只会让师尊更加疏远罢了。
一想到这，林澈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停止跳动了，一时间竟然感到真气逆流，难受的要命。
萧宁明本来还在思考着怎么给他做一点心理上的教育，劝他不要为这种无谓的事情破坏同门关系，却发觉出一旁的林澈开始有些不对劲了起来。
只见他浑身僵硬，目光带红……
这是要走火入魔的前兆！
这孩子怎么这么容易入魔！？本还打算说教两句，还没来得及开口呢就人就已经这样了。
萧宁明又不好打草惊蛇，只能再次握住了林澈还没有缩回去的手，开始暗自给他输送真气。
“师尊……”林澈只觉得萧宁明的手暖暖的，他抬头向萧宁明望去，发现对方也正温柔地看着他。
“澈儿，同门之争是最没有必要的。”萧宁明说道，手上又微微用力，“你和倩儿既然都以归入我的门下，便是互为手足，我不会偏袒任何一个人的。”
萧宁明默默地压下了他体内的气，林澈听了他的话只觉得心中委屈，于是底下了头。
“要真说偏袒，你是我的首徒，有什么事情我也会先找你询问意见，与你商讨。”
萧宁明感受到他身体里的逆气正在慢慢减弱，心中不禁放下了一些，闭上眼睛缓了缓，再次睁眼时却看见对面的人身体微微颤抖，脸上好似有水在滴落。
林澈低着头，刘海把脸挡了大半，本还以为师尊会严厉的责罚他，没想到竟还是柔声细语。林澈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击破，一下子不受控制的哭了出来。
林澈出生是就没了爹娘，从他记事起，他就已经在人贩子的手中，不断的被买，被卖，再被买，再被卖……
他的童年时期几乎都是在小心翼翼地观人眼色中度过的。
只要一不小心做错了事情，就会迎来一顿拳打脚踢，渐渐地，林澈学会了察言观色，也学会了隐藏自己。
就算这样，林澈心中也有盼。儿时偶尔看见几位仙侠客御剑从他头顶飞过，他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努力工作，等长大了之后为自己赎身后，也去习仙法。
偶然间买下林澈的一个富老头发现了他私藏的几本街摊秘籍，上面都是胡乱写的一些修炼之法，一顿嘲笑之后便又是毒打。
“就你这样的货色也配登上仙门？你给他们洗脚他们都嫌你脏！”
那老头撕了他珍藏的秘籍，拿着鞭子狠狠地抽在儿时林澈的身上，一边抽一边如此说道。
林澈无力反击，只能抱着头，在心中默默地想着:要是这些人全部死光就好了，他就能逃出这地狱了……
要是能够随便来个妖魔怪物把他们全部杀了就好了。
林澈这样想着，没想到没过几天，他就梦想成真了。
他所在的镇子上不知是谁也在胡乱修炼，那人好像也还有点根基，竟然真的招来了一些东西，不过都是些性子邪的家伙。把招他们来的主人杀了之后，就开始在镇子上漫延，四溢的虐杀，一时间外面惨叫尖叫不断。
那老头舍不得自己藏在地下的珠宝，知道镇子上犯了邪之后也不愿意逃走，只能锁紧了门躲在家里。
林澈当然也无法独逃，老头怕他跑了没人来垫背，竟然就打断了他的脚将他栓在门口，要是邪物闯进来，也是第一个将他吃了。
邪物犯进来的当天，林澈靠在门口的柱子上，摸着自己的断腿，望着天，脸上没有恐惧，反倒是有些轻松，如此死了也好，早点死了早点投胎，下辈子一定不要再过苦日子了。
林澈闭上了眼睛，他听见了门被撞开的声音，准备坦然的接受接下来的一切。
可是想象中的痛苦并没有发生，而且破门而入的好像也不是什么邪物，听这声音，好像是脚步声，是人的脚步声。
林澈睁眼的时候，看见一个身穿白衣手持青剑的男人站在自己的面前，这个男人长得很好看，很温柔，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如同宝石一样，好像是天上的仙子一般，让林澈着迷。
林澈想张嘴说话，但是自己已经被拴在这里两天没吃没喝了，嗓子早就已经干的冒烟。
那个男人似乎也是发现了他的难处，连忙蹲了下来，取出腰间的水袋，递到林澈的嘴边，扶着他亲自喂他喝了下去。
渴了那么久的林澈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大口大口的喝着仙子赐予他的甘露。男子看着他的模样，不免皱起眉头，眼带怜悯。下一秒见他手中的青剑一挥，林澈脚上栓着的铁链就断了开。
“你们家还有活人吗？”男人轻轻地问道，语气温柔到仿佛是怕吓到他一般。
林澈瞪着大眼睛望着他，用手擦了擦嘴边的水渍，想到了现在还躲在自己房间里的老头，然后摇了摇头。
男人目光沉重的点了点头，随后将他抱起走了出去。
街上一片狼藉，满地的尸体和血迹，本该热闹的小镇竟在这短短几天内就已经变成了尸海。
林澈觉得，他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
看着曾经欺负过他的人，总是给他少钱还经常辱骂他的卖菜的王婶、喜欢对他指指点点从不掩自己嘲笑的刘公子、还有那些个街头恶霸，心情不好时总会把他逮住一顿毒打。
这个镇子里的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他们知道他是被卖来的外乡人，骂他是下贱胚子，把他当畜生看，人人都可以来踢他一脚骂他一句，就算没有这样做的人，也都是冷眼旁观，把他当笑话看。终于，这些坏人终于死了。
林澈缩在那个白衣男人的怀里，只露出两只圆圆的眼睛，看着外面那些让他惊喜的景象。
那男人当他是害怕，用手轻轻地盖在了他的眼睛上，哄到:“没事的，不用怕。”
林澈只觉得他的手很温暖，放在眼睛上十分的舒服。
后来林澈才知道，这个白衣男人是青玉剑仙。青玉剑仙的名字他听说过，镇子上总有几个想入仙门的年轻人在那里互相吹牛，说自己以后学成仙术之后，也要成为青玉剑仙那般一样逍遥又厉害的人。
林澈也幻想过自己一个仗剑天涯的生活。
青玉剑仙对他很好，把他带到一处治疗了他的腿伤，林澈很喜欢每次和青玉剑仙面对面盘坐，剑仙给他运气的时候。因为运气的时候他会感觉到身体的气息都流畅了，很舒服，而且可以在剑仙认真闭眼运气的时候偷偷观察他。
观察他白皙的皮肤，卷翘的睫毛……
剑仙的仙法十分的厉害，他随便抹了点药材在给他运了几天气，林澈的腿伤就几乎好得差不多了。
剑仙还夸他有资质十分的不错，虽然学龄较大，但是以后依旧可以成为很厉害的人。
再后来，剑仙说要收他当徒弟。
他是青玉剑仙的第一个弟子。林澈每晚都躺在床上想着这个，翻来覆去的高兴地睡不着。
他梦想了好几年的事情，终于成真了。
可是好景不长，师尊没隔几年，就又收了一个徒弟。
难道是自己练功不努力吗？
为什么师尊还要收别的人当弟子。
他做了师尊的第一个弟子，他还想做唯一的弟子……
林澈在萧宁明身边装了五年的乖孩子，每日闻鸡而起舞，从不做任何惹师尊不开心的事情，说让师尊不开心的话，师尊让他干嘛他就干嘛，但是就算这样，师尊还是收了其他的徒弟。
而且相较于自己，师尊似乎更喜欢他的师妹。
为什么，就因为他没有师妹那般活泼讨人喜吗？还是因为，他是男人……
林澈觉得白倩倩进入师门之后一切都变了，在萧宁明的低声安慰下，林澈吸了口气，眼泪再也止不住的往下落。
他赶紧用另一只手擦了擦了，他可不能在师尊面前哭。
萧宁明看着这个不大的少年默默地抽泣，心中竟然好似有刀割一般。
他知道林澈的过去，也见过他的未来。萧宁明知道林澈这一生有多不容易，好歹这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徒弟，自己不心疼谁去心疼？
萧宁明拉着林澈站了起来，一把将他抱入怀中，拍着他的头，轻声道:“澈儿，没事的……”
林澈将头埋在萧宁明的肩上，手死死地环住了他的腰，在师尊面前沉默了那么多年的他好想在今天找到了爆发点:“弟子不想和别人分享师尊的喜爱，弟子只想做师尊唯一的弟子！”
萧宁明觉得自己的肩膀被泪水浸湿，心中被愧疚覆盖，他愧自己没有早些看破林澈心中的想法，作为师尊，他光顾着自己逍遥快活了。
现在想来也确实如此，自从白倩倩入门之后，他太多的重心都放在白倩倩身上了，只因她的容貌太似那个人了，让他夜夜惊醒，满身冷汗。
本就切法安全感的林澈又被他如此忽略，心中自然不好受，林澈一定是想重新吸引回他的注意力，日夜练功，为了强行突破瓶颈期才导致的走火入魔。
现在想想，害得林澈入魔的人，竟然是自己。
萧宁明也将林澈抱紧，嘴里低语道:“澈儿，是为师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