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遇交代完之后神志不清的将电话挂了。
他站在原地只觉得整个世界都颠倒了,那种晕眩的感觉又一次向他袭来,他头疼欲裂,几乎有些站不稳。
那是齐千的走带来的后遗症,他只要想起齐千的不告而别便会头痛得无法呼吸。
齐千在树林里,树林、树林里很危险。
他迷迷糊糊间想起,齐千在等他。
梁遇用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努力的稳住身形,摇摇晃晃的竟然就要往那片深不见底的树林里钻。
但有人却把他拦了下来。
梁遇费力的看,隐隐约约辨认出那人是岑鸿。
岑鸿皱着眉看着梁遇,面上一片凝重,“你现在状态不好。”
他声音低沉,一只手稳稳的拽着梁遇,眼中担忧半点不像作假。
岑鸿比梁遇早入圈十几年,在演戏上能拿的奖基本上都拿了,但为人却非常低调,他曾经和梁遇一起拍过一段时间的戏,很是欣赏这个后生,肯下功夫对自己又狠,所以不免多关照了一些,甚至已经在心中将梁遇当作了自己的好友。
梁遇这样的状况他也不是没有见过,曾经他们一起演一场对手戏的时候,梁遇不知道怎么了,看见他身边一个替身竟然就发了病,那时他也是这样,一个劲儿的捶着自己的脑袋。
当时他着急着稳住梁遇的心神所以靠得很近,那时候的梁遇说出来的话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仍然记得,他说的是:“不要走。”
语气中的悲恸连演了半生戏的他听了都觉得惊异。
梁遇却不管他,仍是想要朝着树林里走,他人高马大力气也大得出奇,而岑鸿又一向走的都是温和绅士的路线,索性梁遇脑子乱成一团分出了大半力气,否则岑鸿一个人还不能将这人拉住。
岑鸿早在梁遇看见齐千之时的表情就知道了这两人之间铁定有些纠葛,他也觉得节目组这样的做法有些过了,但他不能看着梁遇也走近那个树林,岑鸿无法,只得骗到:“齐千刚刚已经从另一边回来了。”
手上拉拽的力果然一松。梁遇听见齐千两个字一下子就变得安静了起来。
“我带你去找他。”岑鸿说到,然后看见梁遇紧绷着脸,点了头。
岑鸿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看来这是......放不开了。
岑鸿正要走,忽然想起什么,转身看了下还一直拍着的摄像机,温和道:“把刚才的东西删了。”
他来的时候就没让摄像师跟着,也是现在才想起来梁遇这里还有一个。
梁遇的这些事情,无论是齐千还是他犯病,哪一件,都不能传出去。
他到底是在娱乐圈待过几十年的人,说这话的时候虽然周身的气质都是温和的,却有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威慑,他低调,但不代表他做什么事情都干净。
老刘看着那道明显是要看向自己的目光,若有所思。
一个梁遇就已经让他不好对付了,再来一个岑鸿的话......自己恐怕会在圈子里混不下去。
岑鸿将梁遇带回了他们汇合的小木屋,齐千自然是不在那里的,但梁遇的头已经疼到不允许他思考这些事情了。
他很快就晕了过去。
晕过去前还低声喃喃了一句:“齐千。”
嘉宾们都还没走,看见这情景惊得下巴都掉了,纷纷上前手忙脚乱的将人扶起安顿好。
“不该问的不要问。”岑鸿面色一冷,轻飘飘的说道。
众人眼中八卦的光一下子熄了。
陆湛生赶到的时候看见梁遇拧着眉躺在一张狭小的床上,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陆湛生狠狠的咽了口气,尽力压下自己想要发作的心,现下先找到齐千才是最要紧的。
他望了梁遇一眼,便小心翼翼的关上门退出去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昏迷的梁遇了。
陆湛生脸对着那扇门,轻轻叹了口气。
他几乎都以为梁遇已经放下了。
天空中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音,陆湛生被那阵响动拉回了思绪,他抬头望了一下,一架直升飞机在盘旋在半空,解成益似乎在天上看见了他,还朝着他挥了一下手。
陆湛生朝着那人笑了下,也不管渐渐飞远的人能不能看见,然后才提起步子,朝着篝火映得满天红的地方走去。
就放着昏迷的嘉宾不管,这节目组可真是有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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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千不知道在树林走了多久,直到天快黑时才反应过来不对,他先前还有心思逗逗什么话也不说的摄像大哥,后来脸色渐渐阴沉,连话也不怎么说了。
摄像大哥倒是很习惯这样沉默的氛围,一路跟着齐千,不曾落下一步。
齐千拨开前面挡路的树枝,手背突然一痛,他立马将手缩了回来,就见一道划痕出现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也不知道这树林到底长着些什么,居然还有带刺的!
“我们不能再走了。”齐千用另一只手按住伤口不让它再往外渗血,话里隐隐有一声叹息。
他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这根本不是节目组安排的地点,自己应当是走错了。
齐千环顾了一下四周,密密麻麻的树将他们包围,还未开发的树林里竟然是一片空地也没有。
齐千心里知道梁遇在外面,发现自己不见了一定会来找他,就算梁遇不来,他也不相信节目组真的会把他扔在这里自生自灭,就算自己不火,那样做也会众多网友给撕得渣都不剩,所以他们只要安心等人来救就行了,反正......
齐千又环视了一圈周围,在心里想到:反正自己铁定是走不出去了。
“要不,”齐千看着摄像大哥扛着的那个机器,犹犹豫豫,“用它开路?”
他目光带着探寻,又好像带着......期待?
但是摄像大哥想来是将这个机器看得比命都重要,居然严厉的拒绝了齐千。
齐千尴尬的摸了下鼻子,将这个念头打消了。
这机器贵得很,他们还没到那个地步。
但也不能就这样干站着等人来救,齐千咬咬牙,又一次将自己的手伸了出去。
至少他们得坐着等。
齐千刻意避开树枝上的刺,用力将它掰了下来。
摄像大哥看着他的动作也知道他是想做什么,小心翼翼的将摄像机放下开始帮忙。
两人很快就弄出了一块平地。
齐千走了这么大半天也是累得狠了,不顾形象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大哥,你为什么来拍我啊?”
齐千百无聊赖,望着阴沉沉的天空随口问道。
摄像大哥低头思考了一会儿,却没有回答。
这是他的工作,他只是接受上面的安排。
齐千本来也不指望有人回答他,他一下子躺了下去,满眼都是天空,天还没完全黑透,但他却看见了几颗星辰,齐千轻轻笑了一下,笑着笑着忽然用手背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对不起。”他说,声音低得被风一吹就没。
四周静悄悄的,似乎并没有人听见那一声极轻极轻的、几乎像是叹息的声音。
摄像大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将机器拿了起来,他专注又严肃的看着镜头里的人。
“大哥,”齐千很快坐了起来,又变得笑意盈盈的,摄像师仍旧举着摄像机,齐千望着镜头,“我们应该要明天才能出去了。”
天要黑了,这个时候不应该来找他们,他都知道的。
那位摄像大哥认可的点了点头。
“可以不用拍了,你休息一会儿。”
摄像大哥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摄像机又放回到了地上。
齐千又倒了下去,睁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天空,后来又迷迷糊糊的闭上了。
摄像大哥看着渐渐闭上双眼的人,也慢慢躺了下去,地上还有些没清理干净的灌木,硌得他背疼,他习惯了日夜颠倒的生活,并不能像齐千一样睡着,他望着那片天空,脑子里静静的回响着那句低不可闻的“对不起。”
他又想起齐千的骂名,心里颇不是滋味,从业这么多年,他唯一学到的事情就是:不要从骂声里去了解一个人。
摄像大哥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个圈子里的人没有几个能一帆风顺,就连如今的梁遇,不也经历过更深重的事情吗?
这都不是他们能管得着的。
他看着天空中不断移动的那颗红星,慢慢将的思绪从圈内的事情抽离,那颗红星好像......
摄像大哥忽然想到了什么,陡然坐了起来。他有些激动的拍拍了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熟的齐千,声音都带着兴奋:“你看!”
齐千本来就没睡熟,摄像大哥的一声叫喊算是将他彻底的叫得清醒了过来,他揉了下眼睛,顺着摄像大哥指的方向看去了。
齐千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不禁也有些激动,那个不断盘旋的发着红光的东西,好像在找人。
齐千的心立刻像是被攥紧了一般,他激动的拍着摄像大哥,“快,我们快把手机拿出来!”
他之前已经试过在这林子里手机没有信号,但是打开手机内自带的手电筒这件事,并不需要信号。
两人纷纷掏出自己的手机,两道不算特别亮的光一下子将周围都照得明亮起来,齐千用力的挥着自己的手。
半空中一直在搜寻的解成益终于是看到了这边的动静。
“找到了。”他朝着对讲机内讲了一句,嘴角挑起一个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