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知许连忙起身躲开,气急败坏道“薛同悲,砍死了我就没人可以找到你家哥哥剩下神魂的位置了。”
薛悯哪里还信他,抬手就又要去斩他,夜澜一把将人拉住“砍死了他,这地方我们就出不去了。”
慈悲剑的剑光明明灭灭一如执剑之人此刻起伏不定的心绪一般。良久薛悯才将慈悲剑收了回去,又从袖子里掏出十多个瓷瓶子捏碎凝魂丹扶着夜澜的身体慢慢将丹药化成的水雾渗进去。
翁知许提着扇子警惕的坐回桌前,眼看着薛悯又从袖子里掏出把小瓷瓶,翁知许悄悄的伸过去一只爪子,十阶聚魂草提炼出的凝魂丹世间难见,将将摸到了瓷瓶子就见夜澜似笑非笑的望了过来,翁知许拿起瓷瓶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眼瓶身又忍着心痛将瓶子放了回去。
看着翁知许那没出息样夜澜冷哼道“那敛息玉多半也碎了吧。”
翁知许点点头,摇着扇子给自己倒了杯压惊茶。
“果真是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夜澜看着翁知许讥笑出声。
等最后一丝凝魂丹的水雾渗进了夜澜的身体,薛悯才将散落在地上的小瓷瓶挨个收起来,然后冷着脸在夜澜身旁坐下问道“云波镜到底怎的回事。”
“说来话……”
“几百年……。”
翁知许和夜澜同时开口,薛悯唰的瞪了翁知许一眼,翁知许啧了一声,行吧,谁让他将这两人都得罪了呢,他闭嘴。
夜澜赞许的看了眼薛悯“几百年前,在西北群山有个精于炼器的宗门,云波门。同广开山门的玄门世家不同,这云波门只收本家子弟,整个宗门里同共也就五十来人,可就是这么个人丁稀少的宗门却是当时仙门公认的炼器世家。
现今在这仙门里排的上号的有七大名剑:却邪、慈悲、踏月、无痕,追风、逐日、定河山。其中肃渊门的踏月,蓬莱仙山的追风、逐日以及散修定仙君手里的定河山皆出自云波。
相传,云波门上任宗主翁重玄早年游历古迦尸国,偶然得了枚上古佛陀遗留下来芥子须弥。翁重玄此人醉心炼器,突然得了这么个万万年前的遗物,便突发奇想的要做出个能探寻上古神佛行迹的法宝来。可那法宝哪里是那么容易炼制的,他回到云波后翻遍古书典籍,终于在一本禁书中寻到了一丝头绪。”
说道此处夜澜叹息一声“禁书,禁术,从来都是要人用命填的。”
“那禁书里记载,南疆有一巫族天生善扶乩之术。他们能在生死之境里随意穿行,上可同神佛论道,下可与亡灵相交。这三千世界怕是再也找不出比他们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人来,若用他们的魂魄来炼器说不定真能将那法宝炼制出来。
翁重玄那时已近痴魔,略犹豫了几日便瞒着宗门众人趁夜往南疆而去。巫族天生不善争斗,不过一夜的功夫,一千巫族只剩下年迈的族长他和十岁的孙女。那族长在死前对着诸天神佛诅咒:待他巫族灭尽之时,云波翁氏将遭天火焚身,地火焚魂,永世不得超生。那族长说完便拉着他孙女一头撞在了族碑上。
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族长的孙女因为体力不济竟没撞死。至此巫族留了一丝血脉,云波翁氏得了一线生机。”
话到此时夜澜又忍不住唏嘘一声:“以命炼器,或许还有转生的机会,以魂炼器却是永生永世的万劫不复。”话落三人一时都沉默了下来。
良久夜澜才继续说道“翁重玄将人偷偷带回云波软禁起来。闭关数年后终于炼出了云波镜和敛息玉,云波门也一跃成为六合八荒炼器世家之首。可惜纸终究包不住火,翁重玄屠杀巫族,囚禁巫女的事情还是被门中长老知道了。云波八位长老当着巫女的面将翁重玄挫骨扬灰,以命抵命,可就算将他挫骨扬灰了又能如何,巫族千人的魂魄依旧日日受炼魂之苦。
错已铸成,诅咒已生。巫族众人死的冤枉,可云波子弟也是无辜,没了办法,八位长老只好将云波镜还有敛息玉同沉睡的巫女一起封印在七层琉璃塔中,然后在塔前自戕谢罪了。”
说完夜澜嘲讽的看了一眼翁知许“此后云波众人得以偷生百年,直到出了一个比翁重玄更蠢的翁知许,竟作死的去破坏了七层琉璃塔的封印还把沉睡中的巫女给唤醒了。唤醒也就罢了他还蠢得想和人家来一场化干戈为玉帛的旷世奇恋,结果人家出了琉璃塔当即自刎了,巫族最后一丝血脉也没了,天罚骤然而至,当时的宗主心疼儿子,随即将他扔进了那枚芥子须弥中,可谁能料到这芥子须弥也不过是个独立于六合八荒之外的囚笼罢了,他被扔进了芥子须弥中被默认成了界主,自此便再也踏不出去一步。”
翁知许听完夜澜的话,一口茶呛进嗓子眼,咳了好半天才抖着手指向夜澜惊奇道“你怎知道的如此清楚。”其他的也就算了,怎的他那段风流事他都知道。
夜澜云淡风轻的来了句“我读书多。”
“不可能。”翁知许当即反驳,他那时的风流事连他爹都不知道,怎可能就被写进书里了。
夜澜自然是随口应付他的,他不过是看翁知许折扇上写的那句词瞎猜了一下,没成想竟蒙对了。
薛悯皱眉问“那云波镜是什么时候碎的。”
夜澜往嘴里扔了粒药丸子“约莫是天火降下的时候,那云波镜和敛息玉既是用魂魄炼制的想必阴邪的很,阳克阴,这天火乃天上地下的至阳之物,极阴碰上极阳自然就炸了。”
翁知许更惊了“书里竟连这个也写了。”
夜澜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我刚灵机一动猜的,哦,还有你那段风流事也是我猜的。”
翁知许一口老血险些吐出来。
薛悯又问“既然云波镜和敛息玉早碎了,那后世传言又是怎的回事。”
夜澜窝在摇椅里不出声,翁知许端着冷茶灌了一口。
薛悯唰的又向翁知许甩个眼刀“做甚不说话。”
翁知许用扇子一指自己,瞬间来了脾气,他想说的时候叫他闭嘴,现在他闭嘴了又叫他说话,大爷的,老子不伺候了。
薛悯更加干脆抬手一劈,白玉桌咔嚓一声碎成两半。翁知许端着茶杯啧了声,行吧,他说,谁叫他打不过那两个人呢。
可真要翁知许说,他竟不知该从何处说起,想着翁知许忍不住叹息一声。刹时郁郁竹林退散,周围已变成一座庭院,院中那株槐树已黄了大半,秋风一过,树叶便簌簌的落了一地,平添了几分萧瑟之意。
翁知许望着那一地的落叶悠悠说道“你说的不错,这不知界里就我一个活人,哪怕我能借这芥子空间的力量幻化出四时之景,山川河流,却化不出一只活物,当真是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冷冷清清,凄凄…….。”
薛悯眉头一皱,翁知许立时转了话头:“所以为了排解孤寂,我将当年的事都做成了幻景。”说着翁知许从袖子里掏出一卷画轴,凌空一抛那画轴缓缓展开,紧接着三人被吸了进去。
那画作的精细,幻化出来的景象也逼真的紧,可再精妙的画也发不出声音,再相像的幻景也只能同哑剧般默默无声。
翁知许望着画里默默整理行囊的众人,渐渐陷入了回忆,好半晌他才说道:“自八位长老自戕后,云波便举派搬迁至群山深处,又在山脚设了迷踪阵,门中弟子更是严令不得外出,算是彻彻底底的销声匿迹了。”
画面一转,众人已在一处不知名的山头安了家。紧接着画里出了位眉头紧锁头发半白的中年男人。
翁知许望着那人呆了呆“那不知什么时候就到来的天罚,像是柄悬在众人头顶的利剑,搅得云波人心惶惶的。我父亲更是愁白了头发。错是翁重玄一人犯下的,但罪却要我们这些人替他担,凭什么。”
画里的情景又变换了几次,翁知许已完全陷入了回忆“说来也是可笑,我云波的祸事是他翁重玄招来的,可最后一丝生机竟也是他寻回来的,那枚芥子须弥乃是上古神物,独立于六合八荒之外,连天道都探不到它的踪迹。可这上古神物又岂是那么容易打开的。
那七层琉璃塔原是我云波的藏书阁,里面收录的具是些远古藏书,我当时不忍父亲操劳,便偷偷潜了进去想寻一寻打开那芥子空间的法子。那时我自以为只是撕开封印法阵的一角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却不料将沉睡的巫女惊醒了。”
画里的巫女穿一身暗红长袍,额前坠着一颗白色明珠,眼神清澈的像是刚出的婴儿,看到对面的翁知许不自觉的带着几分好奇和戒备。
翁知许看着画中的巫女眼里尽是柔情与苦楚“她在漫长的岁月里沉睡的太久了,久到忘了自己,也忘了这世间最深沉的仇恨。她问我,我是谁,这是哪里,她自己又是谁,为何会在这里。”翁知许苦笑一声“可我哪里敢说实话。”
画中的翁知许紧紧的盯着巫女不出声,袖子里的手结了一个咒印,想将人再封印回去。可不等他出手,那巫女点着脚尖滑到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