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凡坐在长发大超市的收银台后,一脸死了亲娘,跑了相好,重病缠身又分文未有的生无可恋。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离那个狗屁总裁班结束还有30分钟。
昨天詹长松提着酸奶上门逼宫,费凡棋差一招输人输阵。
其实“输人输阵”对于在外摸爬打滚了小半年,脸皮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的他来说已然不是最重要的了,最重要的是他还要赔偿詹老狗的损失!且,那厮狮子大开口,唾沫都没吐一个就要一千块!
费凡本着可杀可辱不可赔钱的底线,与詹老狗达成协议,每天下班后到超市帮詹老狗照应两个小时,以劳抵债,为期半月。詹长松则可以潇潇洒洒的去参加总裁班二期培训,继续进修,以期一步跨入高精端管理人才队伍。
呸!费凡又向那个结业证书上吐了一口吐沫。
咣当!超市的门被推开又合上,带进的风惊走了费凡的愤慨。
“小伙子,”一个年近古稀满面沧桑的老妇站在收银台前,有些瑟缩的小声问道,“我想买一个面包,有吗?”
“有有,婆婆您要什么口味的?”费凡赶忙站起,带着她走到摆着面包的货架,“有咸的、甜的,甜的还分草莓果酱和蓝莓果酱的,婆婆您要哪种?”
老妇尴尬的笑了一下:“哪种都行,要最便宜的。”
费凡滞了一下,随即拿了两个果酱面包:“婆婆,今天我们超市面包买一送一,很划算的。”
“是吗?还有这种好事?”老妇搓了搓手,“那就谢谢了。”
回到收银台,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三层手绢,取出了仅有的一张百元大钞。
“给,小伙子。”钞票递了过来,珍而重之。
费凡没接那钱,笑着说道:“婆婆,一百元我们找不开,没那么多零钱,算了,下回再说吧。”
“那可不行!”老妇一听收起了脸上的笑,“我可不能白吃人家东西。”
费凡温声劝道:“没让您白吃,下回您有了零钱再送来。”
“我是外乡人,哪有什么下回路过,小伙子,你要是找不开我就去别人家买。”老妇放下面包,转身欲走。
“欸,婆婆,您回来,我看看我的零钱够不够。”
费凡无奈,只得找了老妇99元,顺道又搭了瓶水:“这个是促销品,搭售,您拿着吧。”
“搭什么?”老妇拿着水有些不信。
“搭售,我们总裁在培训班学的。”他指指墙上醒目的结业证书,“就是免费送。”
“哦,还有这么好的总裁。”老妇微微弯了下腰,“那就谢谢总裁了。”
“婆婆您别这样,我们可受不起。”费凡赶紧出来将老妇送出超市,看着她慢慢腾腾的走出视线,才又返回超市。
送人玫瑰手有余香,费凡心情挺好,哼着歌将面包和水的钱补上,放入了收银台中的钱匣子里。
刚过七点,詹长松跳着脚撒丫子跑回超市,进门就把收银台上放着的驱蚊水拿起来狂喷:“草,这蚊子差点把老子吃了,下回这个培训班要是不换地方,我就退出,看他们还上哪里找我这样优质的学员。”
费凡被熏得打了一个喷嚏,揉着鼻子闷声闷气:“你最好明天就退出,我也不用再受这份煎熬了。”
詹长松斜了一眼费凡,撸起长裤按个给蚊子包喷药:“在商言商,我学费都交了,打死也不会退出的。”
“不就一箱子绿棒子啤酒吗,值几个钱?你们总裁班的教授也真是来者不拒。”费凡将“教授”两个字咬得很重,讽刺意味任傻子都能听得分明。
詹长松“啧”了一声,白了费凡一眼。不过他倒是没有反驳,想到总裁班的那些乌合之众,他便觉得自己腿上的蚊子包更痒了。
前条街卖袜子的李二坤,后巷子里的豆腐张,集市里摆象棋残局糊弄人的象棋刘,都他妈是他同期同学!
豆腐张除了吆喝“豆腐”不磕巴,其他时候下巴从来挂不上档,一个自我介绍“我”了三分钟,足够拍死一打蚊子;卖袜子的李二坤更是个走三步摔两跤的长短腿,今天为了等他,自己被蚊子多咬了四五口。就这些二货还都想当总裁CEO,要多扯淡有多扯淡!
詹长松心里不痛快,必然不能让费凡有好日子过。
“小费物,你要摆正自己的位置,你现在是赎罪呢,这是你的业障,不赎不行。不帮我看店,也要帮我卸货、理货、盘货,反正你是跑不了的。”
他用指甲在一个又大又红的蚊子包剋了一个“十字”,觉得钻心的刺痒好了不少。
“卖了多少?账呢?拿我看看。”
费凡在那白花花的大腿面前也顾不上赌气了,他僵硬的别过脸把账本扔了过去:“让我帮你看店,你也不怕我坑你?”
詹长松不以为意的笑了一下,拿过账本翻了翻:“小费物,你也不是没坑过哥,但哪次成功了?弱鸡一个,还非要抗金箍了棒,也不怕闪了腰。”
费凡把钱匣子里的钱往詹长松面前一拍,起身就往外走:“降妖除魔,吾辈之责,早晚让你白骨森森,断了游魂。”
“站那!”詹长松扫了一眼面前的几张票子,“戏文说的不错,但这钱是不是不对啊?”
费凡一听就炸了庙,他是讨厌詹长松不假,也偶尔为了报复祸害过超市的东西,但涉及到金钱他还是有分寸和底线的。
“一笔笔账我都记得清楚,钱账都在,你瞎了不成?还是你脑子被你这弹簧弓子的大门夹了,一共两个小时就卖了二十多块钱的账也算不明白?”
詹长松被费凡一顿呛声也不恼,他从烟盒里摸了一颗烟出来叼在嘴里,吊儿郎当将钱里唯一一张百元大票抽了出来,在费凡面前来回摇晃:“这是谁给的?买了什么?找了多少钱?”
“一个婆婆。”费凡看着面前晃来晃去的大钞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买了面包。”
“找了她多少钱?”
“...九十九。”费凡的声音小了下来。
詹长松点了烟,吐了一个烟圈出来:“那个老虔婆是不是看起来很可怜,和你说她只能买最便宜的面包,而且她只有一百元钱?”
“什么老虔婆,你嘴上文明一点。”费凡弱弱的反驳。
詹长松将那百元大钞甩到费凡身上,忽然语气变得凶狠起来:“这一百元钱是假的!你他妈被那老虔婆骗了还在替人家挣口袋,还要反过来埋怨我?费老师啊,你可真不浪费你的姓,确实是他妈个废物。”
“假的?”虽然詹长松刚刚发难的时候,费凡心中就有了隐隐的担忧,但此时他还是有点震惊,“你看错了吧?那个婆婆看起来很慈祥,不像会骗人的。”
“草,会骗人的长什么样?”
见费凡抬眼看了自己一眼,詹长松一把将他拽到身前:“都长我这样是不是?”
费凡没敢点头,但在他心理,单眼皮薄嘴唇,一脸坏相的詹长松确实就是坏人的官方标识。
“这是那群人惯用的伎俩,装可怜、装穷,为的就是激发出你们这种小白花的爱心,然后利用你们对他们的怜悯,把假钱换成真钱。”詹长松嗤了一声,“你是不是善心大发打算不收钱白送,可人家却不同意?”
看着面前眼神躲来躲去的小白花,男人脱口骂了声“笨!”。
费凡破天荒没反驳,摸了摸那钱,小声的问道:“真是假的?”
詹长松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放在那张假币旁边:“来,费老师,你分辨一下,有多明显,这假币要是做得真也罢了,做得这么假你都没发现,让我不得不觉得你就是个二百五!”
费凡翻弄这两张钱币,耷拉着眼皮心虚的顶嘴:“你才是二百五。”
“怎么办?”男人往费凡脸上又吐了一个烟圈。
费凡抬手扇了扇,皱了一下眉头:“我陪给你。”
詹长松大马金刀的往椅子上一靠:“不需要。我今天就要给你这朵小白花长长教训,别他妈一天到晚以为全世界就我一个坏人,见天儿的到我这儿当斗战胜佛。”
费凡被怼的哑口无言,他咽了一口吐沫:“...怎么长教训?”
“你怎么收回来的就怎么给我花出去!”
“詹老狗,你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