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迷迷糊糊地回到住处的时候，季峪轩看到手里抓的那份包养合同才彻底回过神来，合同一式两份，容腾一份，他一份，最后落款的地方他按了手印，不过内容上他追加了一条，X行为必须在自己自愿的情况下，不得采用强迫的方式，否则合同当即失效。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能拖则拖，当然自己也不能浪费自己的演技，可劲浪，使劲作，让容腾先反感自己，再顺理成章地把自己踹了。

    按照合同的规定，明天他就要搬到宿舍去了。

    季峪轩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原主的东西，然后窝在吱嘎作响的床上打开手机。

    微博上，他去世的消息占了热搜，虽然自己现在还算活着，但是难免唏嘘。

    报道上写着明天他的骨灰就要入土为安，地点是在一处高档的墓园里。

    季峪轩在躺下之前想得是明天要去给自己送送行。

    ……

    墓园远离市中心，位置非常偏僻，在一个十字路口的边上，他新上任的经纪人兼助理兼司机的杜力开着公司的白色商务车把他送到了墓园门口。

    墓园的大门是石头砌得门楼，抬眼一眼除了一片郁郁葱葱就是多得数不过来的台阶，中间有一处平台可以暂时歇脚。

    今天的停车场上停了不少车，人来人往的，不过没有一个大声喧哗地，外面的风就像心情不好的怪兽，呜咽着将笔直的松树刮得歪到了一边，天色黑沉沉地，越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杜力看到从车里下来的众多明星，一边扶着方向盘一边忍不住感叹，“宴影帝就这样走了，哎，真是世事无常。”

    季峪轩也有点难受，再怎么说那副身体跟了自己三十多年，就这样成了一盒灰，不过听到杜力的的话有点意外。

    “你认识宴博容？”

    印象中他从来没见过杜力。

    “影帝啊，谁不认识？他的那部成名作局中局我看了五遍，”杜力伸出肥短的五指，摇晃着脑袋一脸赞叹，“演技是真的好。”

    “我们当经纪人的，见到好的艺人就像见到金子，”杜力没心没肺地呵呵一笑，“不过人家不认识我。”

    听杜力的口气，他还是自己的粉丝。

    季峪轩一开始就觉得杜力这孩子不错，这会有得知他是自己的粉丝，心里越发把他当自己人看待。

    杜力虽然刚过适应期，虽然经验不足，不过脑子却相当灵活，说完之后意识到什么，赶紧给季峪轩打气，“季哥，我刚才就是有感而发，你可别往心里去啊，其实你的演技……也挺好的。”

    这谎话说得连季峪轩都听不下去了。就原主的水平，说演技都侮辱了演技。

    “你真觉得我的演技挺好的？”

    季峪轩故意逗他。

    杜力略显局促地推了推眼镜，圆圆的眼睛心虚地转了转，“季哥，就凭你这娱乐圈天花板的容貌，我觉得你只要有宴影帝三分之一的演技，不，五分之一，五分之一的演技就能大红大紫！”

    杜力说完之后用力地点了下头，“这次我说得是真的。”

    说起来，原主的容貌确实很出众，要不然的话星瀚也不会签他这个素人，不过现在他的演技可是有了质的飞越了。

    “行了，你在这等着我，我一会就出来。”

    季峪轩说完之后就单手扣上了黑色的棒球帽，顺便拢了拢身上的冲锋衣，推开车门下了车。

    他生前为人谦虚低调，跟合作的明星之间都相处地不错，这会有不少人来了，从层层叠叠的松柏望过去，季峪轩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林立坤。

    经过车祸，重生，季峪轩觉得本来就慢慢淡薄的感情更加消散地无影无踪了，今天他能来也说明他对自己并不是无情无义。

    季峪轩没有任何借口上前，只能远远地看着。每个人都穿着庄重的黑色西装，经纪人方时站在墓碑一侧，另一边则是同在盛瑞的Ives，他一时有些震动。

    他和Ives很合得来，虽然两人一起聊天的次数并不多，不过他单方面已经把对方当成了朋友，现在看来他也把自己当成了朋友。

    季峪轩暗忖，既然他跟《分身》无缘，那他希望Ives能代替自己好好演绎这部作品，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他的身边站着盛瑞的总裁钟邵林，在无人注意的时候，他的手臂悄悄地绕在了Ives的身后，轻柔着抚摸着，像是要给他无声的安慰。

    看到这，季峪轩微微有些惊讶，随即有些了然了，原来两人是一对。

    正在这时，一直微微低着头的Ives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突然转过头来。

    Ives的五官非常有辨识度，虽然表面看着有点冷，但是却是一个非常热心的人，尤其是他的眼睛，仿佛有一种无形的穿透力。

    他下意识地偏了偏头，然后急匆匆地转身离开了。

    此刻，灰蒙蒙的仿佛镀上一层铅灰的天空终于飘下了点点雪花。季峪轩抬起头来，立刻冰冰凉凉的小雪粒就落到了他脸上。

    一时之间他五味杂陈，今天的他是来和过去的自己告别地，虽然不舍也庆幸他还活着。

    一米七的杜力远远地就看到了他，此时正擎着一把宽大的黑色雨伞来到了楼梯间的平台上，一边将伞挡在他头顶上一边摸了一把自己湿淋淋的脸，“季哥，走吧，我送您去宿舍。”

    ……

    星瀚提供给演员们的宿舍是星瀚自己投资盖得一栋二十层的独楼，隔着星瀚总部不远，中间隔着一条绿化街，两个喷泉，四个凉亭。

    为了保护演员们的隐私，总共聘了八个保安轮流值班。

    季峪轩进入宿舍之前先在值班室录了指纹虹膜，之后才被放行。

    “季哥，咱在二楼，是之前公司的一个签约艺人住过的，现在搬出去了，”杜力拖着他半旧的行李箱从电梯里出来，试探地问，“你不介意吧？”

    季峪轩拿着手上的房卡在门禁上一扫，只听滴地一声，红褐色的防盗门应声而开，他一边推门往里走一边说，“只要收拾干净了就行，我不介意。”

    原主为了省钱，住的地方是老旧小区的危楼，他要求不高，比原主那强点就行。

    一进去，他就愣了，这岂止是强点，简直是强太多了。

    房间目测六十几个平方，一室一厅，厨房，卫生间都不缺，程亮的灰色木地板，奶白色的墙壁和家具，灰色的布艺沙发对面是各一台尺寸不小的曲面液晶电视。

    杜力回身关上门，顺便把电视旁边的柱形的空调打开，嘴上老妈子一样的碎碎念，“外面虽然不下雪了，不过天阴的厉害，咱们还是开开空调驱驱寒……”

    季峪轩好奇地转了一圈，洗手间收拾地很干净，也没什么异味，还做了干湿分离，厨房里更干净，连锅碗瓢盆都没有，就好像根本没有人住过一样。

    杜力很会察言观色，跟在季峪轩屁股后面探着头：“季哥，你要自己开火啊，不用这么麻烦，你可以叫外卖，伙食有补贴。”

    季峪轩当然知道。不过他觉得外卖用的食材不好，除非万不得已他不会点外卖。

    他盘算着买什么厨具，转身看到正对着厨房的阳台上有一台带扶手的跑步机。他好奇地上前，上下仔细地打量了一遍，诧异地问一边的杜力，“宿舍里还配跑步机？”

    杜力圆圆的眼睛里露出疑惑，抬手骚了骚后脑勺，“我也不知道，好像没有……是不是之前的艺人留下的？”

    这种说法倒是合情合理，艺人对身材管理也是一门必修课，除了公司提供的形体课，很多演员也会在私下锻炼身体。

    季峪轩满意地拍了拍扶手，正好留给他用了。

    杜力回头拖行李箱，“季哥，我帮你把衣服放到柜子里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季峪轩赶紧上前从杜力手中夺过行李箱拖到身后，“不用不用，我自己整理。”

    地摊上十元一件的T恤，五块钱两条的内裤可不能让杜力看到，自己可丢不起那个人。

    杜力也没多想，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季哥，这都快中午了，要不然我给你去买午饭？”

    季峪轩把行李箱推到房间，顺手关上门，说道：“不用，你帮我去超市买点东西，我自己做。”

    杜力啊了一声，不确定地问：“季哥，你真的自己做啊？”

    “我厨艺不错，一会中午在这吃个饭。”

    原主没什么厨艺，一天三顿点外卖，这事李涛知道，杜力不知道，所以季峪轩说得脸不红气不喘。

    杜力立刻露出一副钦佩的表情，“季哥，你还会做饭啊。”

    季峪轩第一时间就加了杜力的微信，此刻正点开界面，把自己要买的东西放过去，“要买的东西我都发你手机上了，速去速回。”

    杜力领着命令就往外走，结果点开信息的时候愣住了，半天之后才说了句，“季哥，你这是要吧超市搬回来啊？！”

    虽然把超市搬回来的说法有些夸张，不过杜力可真是跑了不少趟搬东西。

    “季哥，你看东西我都买全了没？”天冷了也架不住搬了这么多东西，杜力的鼻子不挺，出了汗之后眼镜往下滑，他干脆把眼睛摘下来，把鼻子上的汗擦干净。

    季峪轩拿着手机挨着扒拉地上纸盒，嘴里念念有词，“炒锅，电饭锅，微波炉，电磁炉……”

    用了十分钟清点各种用品和食材，季峪轩站起身来关了手机，“都买了，挺细心的。”

    被夸的杜力腼腆一笑，赶紧弯腰把东西往厨房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