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第八天
李如之坐在院里计划着之后的事情,他刚刚在整理的时候注意到有几件失物与入库的时间间隔其实并不算长,如果按照当铺里面的周期来算,或许还能够用银子赎回来。
还有谢小都督的诞辰礼也就在接下来几个月之间,目前库房里面可以用作回礼的东西不多,嗯……还是得精挑细选一番。
直至日薄西山,李如之才算是真的处理好了这整个记录册里面的东西,那些被他辨别出是赝品的东西虽是有好有坏,但是也不代表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
就比如说是那件青花瓷,它不是真品,可凭借高超的仿造技术,卖出个十几两银子不是问题,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填补损失。
当然了,这种事情不能让送礼物的人知道。
李如之正琢磨着赝品的处理渠道琢磨得入神,突然听见了外面传来了笃笃笃的敲门声,紧接着便就是个小丫鬟怯生生的声音:
“二奶奶,大奶奶和老夫人让您去院里面一趟。”
这就来了?
李如之皱紧眉头看向窗外,现在正是傍晚时间,月亮也不过是将将挂上属树梢,看着那清亮的月光,他的眉头很快舒展开来。
恐怕是周佩春眼见自己不受威胁,害怕自己在库房里面做的事情暴露后被自己透露到沈晗山那边去,这才急匆匆想要打压自己吧,原来她还是担心沈晗山发现她做得腌臜事的。
他这边可是连晚饭都还没有吃上,那边就已经按捺不住寂寞了。
李如之抬手掐着自己的嗓子轻轻咳嗽了好几声,想尽可能地缩窄一些自己的嗓音,最起码别开口就被人识破身份,装生病也并非是长久之计,自己也要多注意这件事才行。
“二奶奶,您没事吧?”小丫鬟的声音又从房门外传来。
“咳……咳咳……没事……这就来……咳!”李如之故意用有些低沉的假咳声来混淆过自己并不算圆润的细声,他摸着自己的喉结,时刻注意着门外的动向。
门外的小丫鬟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劲,“二奶奶,那我就先回院里面伺候了,大奶奶和老夫人都在院里面等着您,还请您尽快过去。”
说完后,李如之看外面的身影快步离去,他无可奈何地瞄了眼桌面上的记录册和账本,把它们统统整理好放回梳妆台下后,便就又拎高了衣领遮挡在脖颈前,稍微打理了下,也就出门去了。
和早上去正厅里面拜见不同,正厅里那是老祖宗的规矩,而这回是去院子里面,也就是说,这次是家事。
和白天一样走过长廊,绕过正厅。再拐个方向便就到达了沈晗山哥嫂居住的春霖院。
春霖院的结构和沈晗山的院子里差不多,多的就是这里要更多些人气,毕竟下人们几乎都是在这个院子里面伺候,其余便就是摆件和装饰也要更加花里胡哨一些。
才走进去,李如之的眉头便就挑起来了,只因为在进入院厅的入口处,左右站了两个看上去就膀大腰圆婆子正昂着头在等着谁。
虽然不知道这两人是做什么的,但是李如之直觉这两人是周佩春和祖母为了刁难他而找来的。
身后的小丫鬟已经把大门给关上。
李如之站在铺满鹅卵石的小道上,反倒是迟迟不敢下脚,现在他和沈晗山的生意不过是刚开始,自己羽翼未丰,几乎是什么都没准备,要是在这里暴露了身份的话,之后无论是沈家还是高家都免不了天翻地覆。
思忖也不过半刻,李如之装着咳嗽,身体极为虚弱的样子一步三喘气,慢吞吞挪到了院子门口,要做生意,就得相信自己的伙伴。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这还是沈晗山告诉他的,他在这里信了沈晗山,沈晗山最好不要让他失望了。
在李如之走到差不多距离厅门只剩下几步远的时候,就见那两个婆子对视了眼,再上下摆动着她们的脑袋,那视线就和被蜜粘了似的,紧紧黏在了自己的身上,而后又像是达成了什么共识一般互相点了点头。
其中一个婆子为他拉开了挂在厅前的帷幔,朝他抬了抬下巴,端着态度对他说道:“进去吧,老夫人等着你呢。”
李如之不知道这两人是干什么来的,他偷着搓了下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再假装咳嗽着走进了厅里。
厅里面点着几盏蜡烛,烛光牵扯着人影落在地面上,让李如之知道在他进来之后那两个婆子也跟着进来了,就站在门口拦住他的去路。
这整个厅里都十分的亮堂,穿着黄绿长袍的祖母盘坐在主位的软垫上,双眼紧闭,手上转着佛珠,口里念念有词,李如之只能大概分辨出是经文,却不知道是哪一本哪一节。
而周佩春则是坐在祖母的右下首。
“祖母,人来了。”周佩春挑衅地看了眼李如之,之后就柔声对座上的祖母说道。
祖母念诵经文的声音很快也就打住,她缓缓睁开眼睛,也把视线落在了李如之的身上,出口就是指责:“我还以为你要我这老骨头亲自去请你才会来。”
“咳……咳咳。”李如之故技重施,他刻意加大了自己咳嗽的声音,让自己回应的声音混杂在止不住的咳声里,再掐尖了嗓子:“身……咳唔……体不适……咳……来晚了。”
祖母看见他这样,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眼里的嫌弃,直接地用手帕捂住了嘴巴,“真是个扫把星。才进门就生病,可别给我们沈家过了病气才是。”
这不也是你那喜欢的长孙媳妇儿给娶来的?
李如之在心里默默反驳,面上还要装着一副听进去的可怜模样。
“弟妹这分明早上的时候看着还好好的,怎么一到晚上便就这样咳嗽起来了?”周佩春对李如之点点头,脸上硬生生挤出来了个关心的笑:“看来这春夏夜当真是容易存了病气。”
“就是不知道弟妹身体这个样子,昨晚的时候,弟弟回来以后,弟妹有没有和弟弟……圆房啊?”
这个问题才问出来,李如之是真的被自己的唾沫呛了口,险些要把自己的肺都给咳出来。
他脸色涨得通红,面对这样坦然自若的询问,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这本身就是妇人们之间的体己话,问起来也是无可厚非。
可是他与沈晗山徒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更不可能行周公礼,李如之深知自己并非断袖,就算他是,他也定然是不会选择和沈晗山这样的生意人在一起。
为了稳妥,李如之还是无比郑重地摇了摇头。
他瞄了眼坐在边上的周佩春,他可不信周佩春费尽心思让自己被祖母叫来,就是为了和他说这些私房话的。
“未曾圆房。”祖母把这四个字在嘴巴里面重复几遍,下刻,她就把手中的佛珠朝着李如之的脑袋掷了过来。
颗颗分明的纯木佛珠在落在地面上的时候立刻飞溅开来,弹跳声啪嗒啪嗒回荡在静默的大厅之中,有些落在李如之的脚边,有的则不知道飞到了什么地方去。
李如之看着自己脚尖前还没有完全停下转动的佛珠,在心里忍不住庆幸。这要不是他反应快往旁躲了一下,那纯木的佛珠非要砸到他额头发青不可。
李如之顺着地面上的佛珠抬头看向站在正中的祖母,真是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火气是为何,他只能是站在原地,保持着噤声不言的状态。
“哎哟……”周佩春捂着嘴巴,瞪着眼睛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只是怎么看都无比的虚假:“弟妹。昨日可是你和弟弟的好日子,就算是身子再怎么不适应,也不能不圆房呀?这实在是坏了规矩,弟弟可不是这么不守规矩的人。”
沈晗山不是不守规矩的人,那他李如之就是了?
李如之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冷哼了声,周佩春这话语间的牵扯大抵又是和婚前,高静与其他男人跑掉的事情有关。
果不其然,周佩春下句就对准了祖母:“祖母,下人们说弟弟和弟妹的垫被上没有血迹。这……弟弟一个好好的大男人,怎么着也不可能美娇娘在怀,什么都不做吧?如果当真什么都没做的话,想来今早弟弟,也不会这么护着弟妹,还把那库房的钥匙都交给弟妹了。”
说着,周佩春还回过头来,向李如之抛去了个嘲讽的眼神。
李如之也懒得管这女人,心里只是琢磨着刚才周佩春那段话,沈晗山他就是会什么都不做。
还大嫂呢?
李如之觉得周佩春还没自己了解沈晗山,面对这两个可以称得上是沈晗山亲人的女人,李如之对沈晗山也有些同情了起来。
“高静,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祖母的声音里面已经带上了烦躁:“你最好老实点交代,你和晗山究竟是没有圆房,还是你早已不是处子之身,这被单上才会没有血迹?我可告诉你,你身后这两个嬷嬷往前那都是城中的喜妇,专门为女子验明正身,你要是敢有半句谎话,对不上这两位嬷嬷的话,你可就别怪我不客气。”
“婚前失贞,就算是我将你沉湖了也无人可以多说半句。”
“你要是识相的,就现在交出库房的钥匙,自己离开沈家,然后找个地方躲起来,一辈子都不要出来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