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铜楼时,关谣和那杜姓女子还在原处坐着,载笑载言。
“重锦啊,径云没事吧?”关谣坐着朝他招了招手。
宋玉过去坐下后,才摇着头说:“无事,那小子娇贵耍性子罢了。”
“劳你多费心了,大哥生前就纵容他们。”关谣笑了笑,却有几分悲感。
宋玉察色,立马转移话题,“二哥,东山种了蓝桑,你有空去看看与山下区别如何吧。”
“今日劳顿了些,明日便去。”关谣收好情绪。
两人说了些话,那杜姓女子偶尔说些什么。
“重锦啊,我忽然想起这次回来还没见到菱儿,我去寻她过来吧,你同奴娇姑娘喝些茶水等我。”关谣起身道。
宋玉有点不自然立马说道:“让人去寻她过来便是,这里过去尚远,二哥劳顿还是少走动为妙。”
“不碍事,这般小事还劳烦他们怎行。”说完,关谣就迈步下了楼。
留下两人无所措手足的面对面看着。
“重,重锦。”杜奴娇支支吾吾的,不太敢正视对方,“三爷。”
大概是对方这么叫他名字,宋玉有点不自在,“杜姑娘请说。”
“其实,不是关谣大哥带我来的,是,是我主动跟来的。”杜奴娇手里握着茶杯,怯声道。
宋玉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寨子尚小,没什么可招待,莫见怪。”
“三爷言重了。”杜奴娇抿了一口茶,“三爷莫不是不愿见我?”
宋玉眼睛一直盯着桌子,“有客远方来当是乐事,杜姑娘多虑了。”
“此前三爷和关谣大哥救我一命,替我脱去苦难,当今奴娇也是无根之人,尚求……三爷留我一个去处。”杜奴娇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对方的脸。
宋玉不加思索,“尚且小事,你同二当家商榷即可。”
“关谣大哥性好龙阳,奴娇怎能同他商榷。”杜奴娇说着,面露娇羞。
话说到这份上,宋玉也不可能再充耳不闻似的糊弄下去了。
“寨子虽不比山下富庶,但住所大有可在,杜姑娘若是不嫌弃,挑一户先安身吧。”宋玉这才抬头看对方。
杜奴娇心里紧缩了一下,“好,谢谢三爷。”
宋玉正想再客套些什么,却先听到上楼的脚步声,以为是关谣回来了。
可来人却是肖阚,宋玉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但心里却觉得轻松了一点,眉头随之舒展开来,毕竟总算不是只有两个人了。
肖阚眼睛一开始就盯着宋玉,也看到了对方眉头皱了皱,又打量了一下杜奴娇。
“义师。”肖阚毕恭毕敬站着。
“这位是。”杜奴娇不等他人开口抢先问。
宋玉一改前面的严肃道:“在下义兄的义子,径云,这位是杜姑娘。”
“杜姑娘。”肖阚恭恭敬敬的叫她。
杜奴娇回之微笑,没了先前的怯场,“真是仪表堂堂,出彩之姿。”
肖阚也不避讳什么,“杜姑娘过奖了。”
“上了药,不在院里歇着,跑来这里有何事?”宋玉问。
肖阚含着笑回他:“得知谣叔回来了,如今又得见以仙姿佚貌的杜姑娘,特来邀请两位长辈到小院用个晚膳,不知义叔可否同意。”
杜奴娇听到这话,眼睛一亮看着宋玉。
“这。”宋玉也不知道该答什么稳妥一些,“杜姑娘没意见那就随你的意吧。”
肖阚把目光投到杜奴娇身上,“杜姑娘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怎会介意呢。”杜奴娇声音里都透着欣喜。
“那自然是万般好,径云今日定当好好表现了。”肖阚笑着,看似没有其他情绪掺杂一点。
宋玉打量了片刻肖阚看杜奴娇的样子,心里想到了什么。
莫不是这小子,相中了这仙姿佚貌之人?宋玉脑海里只能得出这个结论。
稍后,三人下了铜楼,没走多远就逢着关谣和肖菱了。
肖菱也是还没见过杜奴娇,叽叽喳喳问个没完,“杜姐姐尚美,莫不是来投奔玉叔的?”
杜奴娇垂着头笑了笑,不作答。
“菱妹莫要打趣杜姑娘。”肖阚似笑非笑,“怎的也是来投奔黑夭寨的。”
“三爷留我自然是好。”杜奴娇挨着宋玉,侧脸看了看宋玉。
关谣抚了抚发须会意道:“重锦?”
四人步伐一致,穿过一片竹林。
“待会我让唐叔过来带杜姑娘东寨看看。”宋玉目光直视前方认真道。
肖菱努了努嘴,“东寨才不好呢,全是大男人们,青玉案不是有好多间厢房吗?杜姐姐不是玉叔的知己吗?何必住到东寨这边来?”
这话说得口无遮拦,一时间气氛有点浓稠。
肖阚扯了扯肖菱的衣角,但肖菱毫无察觉到什么。
“菱儿所言极是,重锦意下如何?”关谣问。
宋玉面色不变,心平气和的说:“案院尚远,平日又颇缺人气,恐怕……”
“无,无事,我能下厨也能作女工……”杜奴娇发出细弱的声音。
“义师,我也能。”肖阚突然止步。
其他三人也停下步子看着他。
“莫要胡闹。”宋玉声音严厉起来。
关谣连忙打圆场,“哎,重锦,对小辈们不必这么苛刻,径云心热而已。”
“……”宋玉只能作哑。
杜奴娇有点难堪,“那,我还是……”
“径云,稍后把侧房收拾出来给杜姑娘吧。”宋玉沉了一口气。
肖阚眼里变幻莫测,什么也没说,但是老实的点了个头。
“玉叔,我能来吗?我也想跟你们一块住!”肖菱扒着关谣的手臂,歪着头问宋玉。
“你呀。”关谣拍了拍肖菱的头。
关谣对肖菱这个侄女爱如亲脉是众所周知的,若不是这两年关于关谣的性好坦然于众,还有许多流言称其关谣对李夫人有意。
到了青玉案,肖阚就进伙房后厨去了,杜奴娇和肖菱也没闲着,就也要帮忙去了。
宋玉领着关谣去厢房里看了些账目,关谣看完喜形于色。
“山下流民倒街扑巷的,若是有人寻上来,你留着意。”关谣翻着寨户人口册子说。
宋玉立在对方身侧,“这几日之事,二哥如何摆平的?”
这问的自然就是两黑官来黑夭寨闹乱一事。
“哦,我的一个官场故人摆平的,你莫要担心。”关谣漫不经心道。
宋玉半睨着眼,不再多问,关谣一年有七八个月都在寨外云游,但寨子大事依旧一事不落,包括寨子能安稳的立根都离不开关谣在背后的手撑着。
但关谣从未透露过自己的任何行踪和常事,哪怕是宋玉,关谣的一切也多是个谜。
“重锦,你还是对杜姑娘没那个意思?”关谣平声问。
宋玉有点脸僵,“二哥,你为难我了。”
“人家对你,挺一往情深的,从赋京一路寻到平邕,若不是碰到我,也不知道……”关谣欲言又止。
“此事再议吧。”宋玉想不出什么搪塞之词了。
两人又谈了一会,肖菱就来寻他俩去院里吃夜膳了。
“都是径云做的?”关谣落座,看到满桌鲜香胃口大好。
肖菱端着最后一个菜过来,“我和杜姐姐也有做的。”
杜奴娇没说什么,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坐到了宋玉身边。
几人也没多想什么,似乎觉得就是理所应当的。
肖阚也一直没开口,关谣举了筷子后,众人也跟着吃了起来。
关谣尝了一口春笋,握着筷子沉寂了片刻。
“怎么了,谣叔?”肖阚坐在关谣对面,立马看到了对方的不对劲。
关谣回过神,又夹了菜,缓缓说道:“这菜,是大哥教予你的?”
“是,义父生前擅烧笋,义娘爱吃,都授予我手了。”肖阚实诚道。
关谣眉目放和,“嗯,学得精妙,味道如出一撤。”
“平日里都是径云打理这些起居吗?”杜奴娇侧脸问右手边的宋玉。
宋玉嗯了一声。
“义师甚忙,三餐和平日洗换自然不便,不过径云也乐意打理。”肖阚大方回话。
“当是多勤勉加学的年纪,以后这些事,我来做就好。”杜奴娇两指黏着碗沿,垂眸道。
话说得明明白白,但谁也不好接上话。
憋了一会,肖阚才说:“杜姐姐玉脂十指的,还是不受这些累罢,我与义叔同吃住两年有余做惯了,不怕多打理一个人的事了。”
宋玉一眉头微微上挑,心想:他还挺欢迎人家的。
杜奴娇只当肖阚是接受她了,“怎能劳烦你,我来了,自然要出自己的力的。”
“咳嗯。”宋玉喉咙里闷了两声,这个话题就跳过了。
饭毕,肖阚就按照宋玉说的那般,把侧房给收拾了出来给杜奴娇住。
肖菱拉着关谣回去后,院子只剩三个人里有点手足无措。
明月当空,院里撒了一地笼纱,三人坐在石桌前,各怀心事。
“重锦。”杜奴娇启唇。
对面的宋玉抬了眼皮,“何事?”
肖阚手扣着腿上的布料,酝酿着什么。
“我,有些话……”杜奴娇眨了眨眼睛。
宋玉咳了一声,“径云,去烧水。”
“是。”肖阚说着,但犹豫了片刻才起身。
看到肖阚走后,杜奴娇才开口:“三爷,你若是不想我住在这里,我。”
宋玉不自觉拧了眉头,想着杜奴娇对自己的称呼怎么一会儿一个,“你若想住,那便住。”
“可是。”
“径云也很欢迎你。”
杜奴娇也不想继续多讨论这个问题,“我不会白吃白住的。”
“先安心住吧,我们会帮你找到亲眷的下落的。”宋玉没有一丝感情起伏。
两人实在是没有什么话题,大多都是杜奴娇在问,宋玉草草回答。
直到杜奴娇也觉得不妥当了,才主动提出去休息了,宋玉才觉得清净了些。
肖阚这时端着一晚面皮汤过来,放到了宋玉面前。
“做甚?”宋玉问。
“义师先前吃得寡了,恐怕没吃饱,夜里怕会不适,将就吃些吧。”肖阚把碗筷推到对方手前。
宋玉确实是有点腹中空荡,斟酌片刻才举捻起筷子。
“义师。”肖阚仍站在一边,“加辣芡吗?”
宋玉放慢手中动作,“可有余剩?”
“有。”
“拿些来吧。”
肖阚疾步又去了伙房,拿着一小碗暗红色的酱子料回来。
两人有些默契,宋玉止手,肖阚舀了一勺酱子放到对方碗里。
宋玉拌了拌汤,突然问道:“想说什么。”
肖阚心里晃了一下,不掩饰的说:“杜姑娘是来同义时求缘的吗?”
宋玉早已猜到,索性便回答:“是。”
“义师何意?”肖阚问。
宋玉细嚼着吃食,“回去休息吧。”
对方不想说,肖阚也没有什么能耐和立场多问。
“义师吃完,我收拾了东西再休息。”
宋玉不再多说什么,两人一坐一立着,直至宋玉吃完了东西,两人才各自准备休息去。
回房前,肖阚忍不住小声的又问了宋玉一句:“杜姑娘会住很久吗。”
宋玉有点捉摸不清肖阚想什么,反问:“为何这么问?”
“义叔认为呢?”肖阚以问制问。
宋玉想得不深,“无关紧要,随她,随你都行。”
“义师喜爱她?”肖阚额门有点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