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灌进了室内,翻卷桌上的纸张,楼亦瑾放下手中的东西,神色变得戒备,一把取下佩剑,大步走出门。
皎洁的月光照亮黑夜,柳树婀娜,树影重重。
楼亦瑾握紧佩剑,举目四顾,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摇摇头暗叹自己多心。
正要转身回房,却突然脑袋一偏,仿佛被人朝脸上打了一拳,还没反应过来,膝盖又是一痛,身体不由自主向前倾斜,重重跪在地上,佩剑也掉落到一旁。
楼亦瑾立马反应过来有人在整他,而且可以隐匿身影,修为自然比他只高不低,他的第一反应是家族那几个不安分的东西,转念又想,这里是什么地方,那些脓包废物怎么可能派人进来。
心念电转间,突然眼前一黑,原来是偷袭他的那个人施法盖住了自己的眼睛,他如同瞎子一般,什么也看不见了。
楼亦瑾心中一惊,睁着眼睛四处张望,但是视线一片漆黑,他勉强镇定道:“你是谁?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说话间慢慢站起身,却又被一脚踹下去。
妈的,害我兄弟受苦这么多年,你竟然敢说是误会?
林岸这一顿拳打脚踢毫不含糊,按照他当年带领着兄弟们风风火火和人干架的经验,怎么打人最痛就怎么来。
他没有用法术,第一他不习惯,第二他觉得,扶渊的武力值可不是一般人承受得起的,教训可以,打死人就大可不必。
一顿惨无人道的辣手摧草之后,林岸踢了踢趴在地上已经彻底放弃挣扎的人,刻意压低嗓子威胁道:“人在做,天在看。你要每天诚心忏悔祈祷,听到了没有?”
楼亦瑾一动不动。
林岸教训得心满意足,打算去找明砚,刚抬起一只脚,就被紧紧抓住脚腕,林岸低头:“干什么?”
“你……你废了我的眼睛?”楼亦瑾艰难地问出口。
林岸阴阴一笑,弯腰凑到他耳边一字一句清晰道:“是,啊。”
其实这个法术再过十分钟就能自动解开,可他就不说,他就要吓一吓这臭小子!
“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楼亦瑾身体一震,抓住脚腕的手越加用力,几乎恨不得捏碎他的脚腕,只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是没有得罪过我,可是,我就是看你不顺眼。”林岸的声音听起来格外阴冷,仿佛黑暗中盏盏亮起的鬼火,令人不寒而栗,“谁让你技不如人呢,认栽吧。”
轻而易举踢开箍住脚腕的手,大摇大摆离开了。
隐天宗的夜晚并不漆黑,路道两侧不知种植了些什么奇花异树,竟然散发着微光,远远望去,树丛中光芒点点,仿佛无数萤火虫翩翩起舞。
林岸双手枕着脑袋,沉浸在为兄弟进行了报仇后心满意足的情绪中,转念又惋惜地想,这么开心的事情不能分享给明砚,毕竟师尊的架子在这里呢,唉。
“师尊!”熟悉的惊喜声音。
林岸几乎都懒得寻思来着是谁了,转头看去,果不其然,波光粼粼的湖边,明蝶和明泽提着剑小跑到林岸面前,脸上均是一派喜色。
“晚上好啊。”林岸打招呼,“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逗留?哦~,难道,你们是在这里赏花赏月赏湖水?”
林岸眨眨眼,目光巡视在两人身上,笑得别有深意。
明蝶和明泽面面相觑,无奈道:“师尊,您怎么又变了。”
“人都是会变的嘛,一成不变活得多没劲。”林岸惦记着去找明砚,也不打算和这两个小孩多纠缠,随口道,“你们还有事吗?有事也不行,因为我也有事。走了,拜拜。”
“师尊等等!”明蝶又扑上来抱住林岸的一只胳膊,仰头看着他,“自从上次蝶儿听了师尊的深刻教诲,每天晚上蝶儿都和小师弟在这里勤加练习。蝶儿和小师弟想出了新的招式,请师尊赐教。”
“新招式?”林岸来了兴趣,即使他不懂这些,但是仅凭看过的武侠仙侠剧了解,也知道自创招式可不是什么轻轻松松的事情,这两个小鬼倒是有能耐了。
明泽用力点点头:“原本是打算明日给师尊看的,可是师尊明天就要离开了。幸好今晚在这里遇见了师尊。”
上次被楼亦瑾揍出来的伤已经全部恢复了,明泽现在精神抖擞,朝气磅礴,满满是少年人的活力。
林岸摸了摸下巴,看他一会儿,笑眯眯道:“那好,为师不走,你们现在就给我看看新招式吧。”
既然是两个人想出来的招式,自然是两个人相互配合完成的。
穿越前林岸就是个实打实的学渣,穿越后也不能指望他在武学修炼方面有什么高深见解。更多的时候,他完全是抱着观众心态看待这些人的表演的。
就像你看到某段打戏十分精彩,于是忍不住拍桌叫好;听到某家的儿子女儿考上清北了,于是油然而生出一种深深的敬佩。
此时林岸看着明蝶二人配合默契,动作流畅,行云流水之风自然而然,落叶被剑气卷起,环绕在二人身侧,十分了不得的样子,表面八风不动,内心却大力鼓掌,毫不吝啬地夸赞。
招式演示完毕,两人重新跑到林岸面前,双眼亮晶晶地望着自家师尊:“师尊?”
林岸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慢慢道:“小小年纪,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错了,不过……”
“不过什么?师尊您快说啊。”明蝶看着自家师尊说话慢慢吞吞,不由地摇晃着林岸的衣袖,急切地追问。
“此事不太好说啊,难以言传。”林岸做出为难的表情,目光扫到明蝶身后的明泽,双眼一亮,对他招招手,笑眯眯道,“这样吧,为师就勉为其难和明泽过过招,指点你们。”
明泽一听,双腿一软:“……师尊,弟子才疏学浅,恐怕受不住……”
林岸正色道:“男子汉大丈夫,就该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你这样畏畏缩缩,唉。”
明蝶瞪明泽一眼:“快去啊,你怕什么?难道师尊还能害你不成?”
明泽被迫赶鸭子上架,欲哭无泪,右手握着剑,对林岸躬身行礼:“师尊,明泽身体娇弱,请手下留情……”
要打就打,废话真多。
林岸不等他说完,从旁边柳树折下一根柳条,旋风般朝明泽卷过去。
明蝶在一旁为师尊拍掌叫好:“师尊真厉害!师尊最棒了!”
那头,明泽正牢牢将剑抵在胸前,拼尽全力对抗那根柳条。
谁能想象得到呢,这么柔软又弱小的柳条,居然蕴含着比山岳还要沉重的力量,听到师姐的呐喊欢呼声,真的快要哭出来了:“师……师尊,我快不……不行了……”
这就不行了?他才使出两招而已,又没用力。
林岸瞅他脸色,看他还能支撑一会儿,手下力道如狂风暴雨,脸上笑容如三月春风:“破而后立,置之死地而后生,明泽啊,你还是历练太少了。”
明泽本就苍白的脸色更白了,难道师尊打算将他“置之死地而后生”吗?心下一阵哭天抢地,不要啊师尊,弟子何德何能,弟子不配啊!
眼前阵阵发黑,就在明泽以为全身的骨骼都要寸寸尽碎时,身前的力道猛然消失。
明泽下意识往前扑了个空,明蝶连忙过来扶住他,伸出一根指尖点了点他的额头,笑盈盈道:“这才多久?怎么这么没用。不过也是啦,师尊是何许人也,你能撑这么久已经很不错了。”
明泽头脑还是懵着的,听见师姐的话,下意识应道:“是啊,是啊。”
林岸左手负在背后,右手用柳条隔空点了点明泽:“你可悟出什么了?”
随着柳条一点,仿佛山谷溪水的气息拂面而来,明泽顿时灵台清明,浑身清爽,听到问话,低下头惭愧道:“弟子愚钝,什么……都没有悟出来。”
不仅如此,为什么他感觉,师尊是在变着法的欺负他呢?
明泽,你在想什么?师尊向来光明磊落,宽宏大量,怎么可能屈尊专门欺负你这小小弟子?
该打,实在是该打!
林岸不知自己的真实意图差点被扒得干干净净,微笑着胡说八道:“遇强则强,身处逆境仍然坚持,不松懈,不放弃。这也正是你们新招式所缺少的。你很不错。”
当然了,在那种情况下,扶渊的灵力跟个吸盘似的,你想放弃人家也不乐意啊。
明泽立马抬起头,双眼更亮了:“师,师尊,真的吗?”
内心为自己刚才的猜测暗自懊恼,看吧看吧,师尊对你如此青眼有加,你刚才都在想什么?!真是枉费师尊对你的教导。
林岸笑而不语。
明蝶捶他脑袋:“哎呀,师尊金口玉言,还会有假?偷着乐吧你。”她扁扁嘴,有些失落道,“而且师尊是第一次屈尊陪练,我真是好羡慕啊。”
大概女孩子情绪低落的神情都很相似,林岸恍然从中看到了妹妹的影子,他从袖子中摸出一块石头,石头并不大,但难得是天然而成的蝴蝶形状,栩栩如生。
明蝶的注意力被吸引,凑过去小声惊叹:“哇,好漂亮的石头!”
林岸道:“喜欢吗?”
明蝶用力点头:“喜欢!”
“那就送给你了。”
“谢谢师尊,师尊最好了,蝶儿最喜欢师尊了!”明蝶捧着蝴蝶石激动得跳起来,眼看又要一头扑进林岸怀里,林岸侧移一步,躲开了小姑娘的热情。
明蝶的性格,从某些方面来说,还是和自家妹妹有些相似的。林岸下意识对她多了些包容。
林岸走后,明蝶还在月光下举着蝴蝶石陶醉:“师尊对我这么好,以后我一定要对师尊千倍万倍的好,师尊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嘿嘿。”
明泽笑着点头应和,这时树林中忽然跑出来一个人,见到明蝶二人,脸色瞬间变得不好看:“你们刚才有见过一个人吗?”
明泽看见他的脸,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师姐你看,他的脸肿的跟馒头一样,五颜六色的哈哈哈哈。”
楼亦瑾立马偏过头,用袖子遮住自己的脸,有些恼羞成怒:“没长耳朵吗?我问这里有没有经过一个人?”
“有啊有啊。”明蝶慢悠悠说。
楼亦瑾立马踏出一步,追问:“他从哪个方向走了?是不是你们隐天宗的人?”
“奇怪啊,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明蝶双手环抱,佯做疑惑地看向旁边的明泽,“难道我们和他很熟吗?”
明泽一本正经地回答:“有些人就是自大又张狂,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天底下人人都该顺着他。唉,师姐,遇上这种人还是不要和他多说的好,免得被传染。”
明蝶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楼亦瑾对他们的讽刺毫不动怒,毕竟他也瞧不上这两个自以为是的东西,但是方才那个神秘人,仅仅因为看他不顺眼就这样羞辱他,难保那人不会对其他人下手,尤其是砚。
“有位可怕的强者出没在此,性格诡异,出手狠辣,你们好自为之。”他不咸不淡地警告完,看了他们一眼,转身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