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港从霍居衡身边爬起来后,在床沿边静坐了一会儿,他抬头看了眼落地窗外的灯红酒绿,随后从容不迫地穿上裤子。扣皮带的时候,他转过身看向那个正在抽烟的男人,神色如常地说到,“霍总,我要结婚了。”
霍居衡在烟灰缸上方掸掉了长长的烟蒂,依然低头划手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漫不经心的“哦”了一声。
“明天一早我会递交辞呈。”苏港捡起地上的白色衬衫穿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落在灰色地毯上。
沉迷于看手机的霍居衡终于抬起了头,眉毛拧成一团,狠狠地盯着他的背影,“你再说一遍你要干什么?!”
“霍总,离职后我会离开阳城。”苏港又弯腰捡起地上的黑色西服穿上,随后慢条斯理地扣扣子。
“你他妈再给老子说一遍?!”霍居衡立马摔了手机扔了烟头,腾的一声从床上下来冲到他面前,怒目圆睁地瞪着他。
苏港绕开他,捡起了他的手机放到了桌上,捡起地毯上的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语气依然不急不缓,“如果您需要,我可以带个新人,等他熟练后再走。”
霍居衡揪住他的西服衣领,恶狠狠地一字一句地问,“你再说一遍?!谁给你的权力走?!你凭什么走?!”
苏港毫不避讳地直视他的双眼,带着自始至终的从容不迫和不急不躁,“我已经三十了,该成家立业了。”
“放你妈的狗屁!”霍居衡一把把他摔在地上,朝着他的肚子狠狠地踢了一脚,“老子看在你今天生日的面子才来陪你,你他妈跟老子说这个?!”
苏港疼得蜷缩起了身体,但是却没有因为疼痛而发出声,他迅速调整好呼吸,从地上爬了起来,“我会尽快安排好新人,不会让您的生活造成困扰。”
霍居衡扬起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苏港迅速扶住旁边的沙发,这才没有被扇倒在地,只是左脸瞬间麻木,随后,疼痛蔓延。
“还说吗?”霍居衡刚才劲儿使大了,这会儿右手开始疼,酥酥麻麻的刺痛感争先恐后地钻进皮肤里。
“如果您想听,我就会说。”苏港整理了身上的西服,“时间不早了,您早点休息,明天早上九点,我让小刘来接您。”说着,他抬脚往门口的方向走。
霍居衡扑上去拽住他的后衣领,一把把他扔到了床上,恶狠狠道,“刚才没把你干服是吧?所以给我甩脸子?”
苏港再次从床上爬起来,抬头看着面前这个一脸气冲冲的男人,“霍总,我陪了您七年,差不多了。”
“什么差不多啊?!你在说什么鬼东西啊?!”霍居衡气到太阳穴青筋暴起,双手紧紧握拳,恨不得一拳挥他脸上。
“霍总,我已经把话说清楚了。”苏港仍然一脸神色如常。
相反的,苏港越是平静,霍居衡越是暴躁。他几乎是情绪激动到气血逆流上头,眼前黑了一阵。这么多年了,第一次被苏港气成这副德行。
霍居衡稳住呼吸,坐到沙发上抽烟,香烟的味道逐渐麻痹了大脑里的愤怒,他招了招手,示意苏港过去。
苏港走了过去,恭敬地站在一旁。
“你好好跟我说说行吗?是不是因为今天没送你生日礼物?所以你生气了?”霍居衡抬眼看他,“我不是说明天会买给你吗?你想要什么?你说,但凡我能买到的,一定给你买。”
“霍总,你误会了。”他每一年都记不得他的生日,他早就不奢望霍居衡会在生日当天送礼物给他了,“我只是想结婚了,这就是我离职的理由。”
霍居衡的嘴唇上叼着燃烧的香烟,他觉得讽刺,眼皮因此扯动了一下,“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我没陪你?你不是也知道吗?昨天晚上我在陪小沐,很久没陪他了。不是你开车送我去的吗?你忘了啊?这也生气?没必要吧?你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
“霍总,您的私生活与我无关,我只是您的特别助理,照顾您的饮食起居和工作而已。”苏港的脸色轻微的变了变,却在一瞬间又恢复平静。
“你在我身边呆了七年,我能不了解你吗?你什么时候谈的恋爱,男的女的,我不都知道吗?哪有突然冒出来什么人和你结婚?你买房了吗?买车了吗?你那房不还是租的吗?”霍居衡轻蔑地瞟了他一眼,将烟蒂掸掉在烟灰缸里。
苏港的视线落在他指节分明的手上,脸上的疼痛已经在慢慢减弱,“和我结婚的对象是我姑妈介绍的,她是胡永人,所以,离开阳城后,我会回胡永。”
“哎不是。”霍居衡从沙发上起身走到他面前,“合着这半天我是在放屁啊?你非得这样吗?非得这么犟?非得结什么狗屁婚?”
“如果因为我结婚的事情惹您不高兴,我向您道歉。”说着,苏港向他鞠了一躬,标准的九十度,直起腰后他接着说,“结婚是我的私事,本来不该向您报备,但这是我离职的理由,想着该向您说一声。”
“不许走!不许结!听到没有?!”霍居衡暴跳如雷,逐渐消失的愤怒再次聚集,逮着他的衣领又是一顿吼叫,“你他妈要是再敢提你结婚的事情试试!老子打断你的腿!”
苏港别过脸去,他身上的暴虐气息扑面而来,惹得苏港有些不适,“霍总,结婚这件事是我的私事,无权得到你的允许。而且,公司里没有哪一条规定可以强制性留人,况且我的工作岗位无关紧要。”
霍居衡伸出手狠狠地戳了戳他的脑门,“你这脑子里装的是什么?是空气吗?无关紧要?合着这照顾我的饮食起居是无关紧要的工作是吧?你就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啊?”
额头上被他戳过的位置上的温度转瞬即逝,苏港退开了一步,“对不……”
霍居衡赶紧伸出手打住他的话,“别跟我说对不起,你每次跟我说对不起就是我的问题。但是这一次,问题不在我,在你,是你脑子抽风了说要结婚。我是在阻止你,阻止你去祸害女人。”
苏港在心里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并不太想和他在这里胡搅蛮缠,“霍总,时间不早了,您早点休息。”这一次,苏港快速走了出去,没给霍居衡伸手抓他衣领的机会。
——
从成河一号三十层的豪华公寓里出来,冷风拂面,他再次整理好身上的西服,抬手看了眼腕表,已经快到十二点了。从天黑待到现在,陪他肆意折腾了将近五六个小时。
累,很累。
可是没办法,七年都这么过来了。
该怎么说呢?
最难熬的时候早就熬过去了,可是苏港还是选择不继续了,不想再和他维持这样一段见不得光的关系下去了。
他原本就只是想安安分分的做个助理,从来没想过做个助理能做到总裁床上去。
往事不堪回首,该忘就忘。
没人流连忘返就不必作践自己去回想。
在路边打了个车,他回到了自己租房的地方。
这里已经快要拆迁了,房东这几天在催租户去其他地方找房子。其实苏港还挺舍不得的,从参加工作开始,他就一直住在这里。这里的一砖一瓦,都陪他度过了很长的一段岁月。
不过眼下也好,自己要走了,就顺便一起把需要收拾的都收拾收拾好了。
苏港掏出钥匙开了一楼的铁门,拉开铁门的时候,锈迹斑斑的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但是楼梯间的声控灯没亮,可能是又坏了。
苏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突然想起来,今天除了收到一条中国移动发来的生日祝福,其他没再收到任何一个人的生日祝福。
算了,三十岁,也不是值得庆祝的一个年纪。
更何况他一事无成,还没房没车。
走到六楼,苏港用钥匙开了门。伸手打开客厅里的灯,当看到再熟悉不过的陈设时,苏港才彻底卸下来一身的疲惫。
他换上拖鞋,脱下了西服外套,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罐啤酒。坐到沙发上后,打开了电视,不用换台,因为电视上播放的,一直是他喜欢的体育频道。
玻璃窗外很安静,冷风从没关严实的窗外拂过窗帘吹了进来。
苏港吸了吸鼻子,吸进鼻腔里的气息也是冰凉的,冰凉直冲大脑,惹得昏沉的脑袋瞬间清醒。他偏头望了一眼窗外的黑夜,没有起身去关窗,而是仰头喝了一口带着凉意的啤酒,沁人心脾。
生活就该这么平静才好,闹腾且不在他计划之中的,都让他头疼。
就好比遇上霍居衡,和霍居衡开始纠缠不清,这就让他十分头疼。好在一切即将画上句号,好在美好的生活开始向他招手。
得了吧,以前那些乱七八糟的时候,以后将与他无关。
现在是冬天,就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埋葬在冬天好了。
不闻,不问,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