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景圣帝步出金銮殿。
百官正欲离开,云惜知清雅的声音在金銮殿响起,道“韩相执。”。
百官闻声,刚抬起的脚步立时收回,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影响了云惜知说话。
韩相执韩昙青,年过五十,是大盛朝百年世家韩家家主,位列三公,仅次于云惜知之下,二人分属于两个党营,并不和睦。
见云惜知叫他,相执韩昙青转身面向云惜知,却未依制向云惜知行礼,面容孤傲,道:“云宰丞,啊,不对,如今是云王殿下,唤本官何事?”。
云惜知勾唇一笑,漫不经心道:“韩相执,莫不是年岁已高,底下人都不听使唤了?要不要本王代你管上一管?”。
话落,堂中惊,方才上朝前参与议论的众官齐齐后背发凉。
相执韩昙青面上不悦,声冷如冰道:“云王此话何意?”。
云惜知却不应他,转身慢慢向外走去,路过一处时,停住了脚步,侧首瞧了瞧身前人,润声道:“你,是什么东西来着?”。
相执韩昙青见状,面色一冷,直直盯着云惜知。
那人立时颤身跪地,他便是方才参与议论的诸官之一,忙应道:“回殿下,下官是四品工部侍郎韩全安。”。
云惜知冷笑一声,突然抬腿踹了韩全安一脚,力道之大竟将韩全安踹出十数米远,直至他狠狠撞到身后的鎏金盘龙柱方停下,后猛地吐出一口血,进气少出气多。
百官顿时吓傻,齐齐跪地,只有相执韩昙青怒目瞪着云惜知,气的上气不接下气,被踹的可是他亲侄子,厉声道:“云王这是何意!”。
云惜知并未理他,拢了拢裘毛大氅,依旧轻声细语道:“韩全安突染恶疾,明日起,辞官回乡养病。”,云惜知顿了一顿,侧首对着身后说了一句:“何尚书,你可听清了?”。
被点名的工部尚书何松岩忙抖着嗓子应道:“回殿下,下官马上就拟奏章,替下属韩全安请辞。”。
直到没了云惜知身影,金銮殿跪地百官方敢起身,皆一身冷汗,而那韩全安,早已昏了过去,殿前的相执韩昙青,气的浑身哆嗦。
……
勤政殿。
太监总管陈铭将一盏消暑凉茶端给景圣帝,尖着嗓子恭声道:“圣上,方才云王殿下在金銮殿,差点儿踹死了工部侍郎韩全安,您是没瞧着韩相执的脸,都气紫了。”。
景圣帝端坐于龙椅之上,喝了口凉茶,似对胃口,又多饮了一口,方道:“韩昙青那老家伙,纵横朝堂三十载,终于吃了鳖,定是有趣的紧。”。
太监总管陈铭道:“圣上所言极是,只是可惜了那韩侍郎,怕是挺不过今夜了。”。
见景圣帝饮完了一整盏凉茶,太监总管陈铭忙示意身后起居舍人,记下景圣帝喜好,明日好多备些,后接过景圣帝茶盏,递帕与景圣帝。
景圣帝擦了擦嘴角,道:“本就是韩昙青安插在云惜知身旁的,这几年那韩侍郎可没借着职权贪墨,何惜之有?”。
太监总管陈铭立时躬身道:“是奴才眼浅了。”。
景圣帝似心中愉悦,道:“查抄完云氏家业,惜知才算是真的为朕所用。”。
……
云惜知先回了云王府,换了一身冬制常服外披一墨蓝裘毛大氅,方动身去云府,他实在不愿着那蟒袍去查抄祖业。
云府外。
大理寺卿邵明昆早已携大理寺部分官员和侍卫在云府外等候,见云王马车驶来忙上前跪地行礼,道:“下官恭迎云王殿下。”。
云府外围了不少圣都老百姓,皆是闻讯过来瞧热闹的,见到云府马车,便窃窃私语起来:
“枉顾自家一百七十多口亲人丧命,他自己加官进爵,卑鄙无耻。”。
“眼见云家要亡,便暴露了怕死本性,赶紧撇清关系,简直不要脸。”。
“想当年这云惜知连中三元夺得状元郎,入朝四年便成了宰丞,原以为他是凭真本事,现在看来,定是倚官仗势、大慝(te)巨奸。”。
“枉我曾经还那般推崇于他,没想到他竟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呸。”。
“为讨圣上欢心,他竟亲自来查抄自家祖业,可真是心狠至极。”。
“他云氏一族满门抄斩,就他自己苟活,听说昨日云宰丞回府的第一件事就是撤下素缟不举丧,丧尽天良、丧尽天良啊。”。
“贪生怕死之徒,人在做,天在看,他早晚会遭报应的。”。
“据说已经遭了现世报,不少人看着他夏着冬衣,面白如鬼,渗人极了。”。
“呸,还忠臣良相呢,我看他就是大盛朝第一佞臣。”。
“就是,就是,他就是个佞臣,大佞臣!”。
附和之声不绝于耳。云惜知在马车里听着外头的细言细语,自嘲地笑了笑,如此,方真正如了景圣帝的愿啊。
云惜知定了定心绪下了马车,近卫裴阳紧跟在后。云惜知立于车前,凤眸一眯,淡淡地扫视了一眼围观百姓,霎时间鸦雀无声,再无一丝议论声。
传言云宰丞在获封云王后人就大变,再也不隐藏凶狠本色,方才那看似轻飘飘的一眼,凡对上眼的百姓都被其中狠厉吓到,云宰丞当真不再是那个忠良之人了,哪里还敢再妄言。
见终于安静了,云惜知才抬步进了云府,大理寺卿邵明昆急急起身跟上。
刚进府的那一刻,云惜知心中一痛。他生于此、长于此,直至官拜宰丞才出府独立门户,眼前这生活了二十载的地方,再寻不得往日的一丝温情。
云惜知狠狠攥紧裘毛大氅中握着的鎏金暖手炉,好不容易才控制住翻涌地情绪,让面上看不出一丝波澜,清声道:“邵寺卿,开始吧。”。
大理寺卿邵明昆应声立时安排大理寺侍卫忙活起来,云惜知踱步至云府正堂,坐于上首,冷眼瞧着眼前这刺痛的一幕。
云家是百年氏族,云府更是百年老宅,查抄一份百年基业,其繁琐程度不言而喻。
邵明昆几乎带了大半大理寺侍卫前来,忙活了大半天,也才查抄了两进院,还有七进院没动。
烈日当头,忙活的众人早就汗流浃背,云惜知却依旧冷如寒冰,感受不到一丝暖意,他见时机差不多了,面上佯装不耐烦,拧眉对着外头正指挥登记造册的邵明昆轻斥道:“大理寺办事一向这般散漫?”。
邵明昆闻言忽地背脊一僵,扔下手中事务转身就奔进了正堂,向云惜知行礼,有些谄媚讨好道:“回殿下,下官想着这毕竟是殿下曾经生活过的祖宅,便命侍卫手脚轻些,免得有所磕碰,是以便慢了些。”。
云惜知似不领情,有些愠怒道:“本王乃大盛朝云王,云氏祖宅与本王有何干?这般浪费时间若圣上怪罪下来,邵寺卿,你可担待得起?”。
邵明昆立时跪伏在地,急道:“下官马上就加派人手,加快查抄速度,绝不让殿下忧心。”。
云惜知厉声道:“圣上可等着揪出云氏乱党背后之人,尔等这般速度,十个人头也不够砍,本王可不想被尔等牵连,”,云惜知顿了片刻,道:“让大理寺少卿董文昊随本王去查抄云氏别处家业,本王限你今日务必将云府查抄完,否则别怪本王在圣上面前不保你。”。
邵明昆早吓得六神无主了,见云惜知这般安排,哪里会想别的,忙应道:“下官这就去安排。”。
不多时,大理寺少卿董文昊便领命带着一队大理寺侍卫,陪同云惜知去查抄云氏别处家业。
云惜知上了马车,董文昊立于马车前行礼恭声道:“殿下,先从何处查起?”。
云惜知清润声音自马车内传来:“便从人赃并获的云氏别院查起吧。”。
董文昊领命,翻身上马,朗声道:“走,查抄云氏别院。”。
众侍卫齐声应是,随马车向云氏别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