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晏知期用手抹了一把脸,说不出话来。训练室桌子上还摆着方才几个人捧着的巨大的金色奖杯,和方才一样一如既往地在灯光下泛着光,晏知期却觉得如此之冷,甚至要将他全身的血液冻住了一样。
冷,无尽的寒冷。
即便是充足的暖气让他热得两颊发烫,却让晏知期感觉身体已经变得僵硬,甚至想搂住自己的双臂让自己蜷缩起来汲取一些让自己可以舒缓的温度。
甚至不用多说,仅仅是拜伦·班三个字,他们都心知肚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而晏知期掌管着战队其他三个人的合同,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他们是被完全捆绑在一起。
也是完全被捆绑在一起将自己接下来的三年,卖给了一个只是将电竞当做游戏的外国人。
纪柏年没有动弹,只是翘着腿用脚尖点着地面让自己的椅子转了一圈,正巧停在了晏知期的面前。纪柏年摘下眼镜,拉起自己的衬衫衣角开始缓缓擦拭有些肮脏的镜片。他的声音很低,低到晏知期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签了几年的合同?”
晏知期垂下眼睛,纤长的羽睫像是展翅欲飞的蝴蝶一样在眼睛下方投下氤氲的阴影:“三年。”
纪柏年冷哼了一声,只不过剩下并没有再说什么,戴上眼镜离开了训练室。
晏知期将目光落到了姜衡的身上,对方猛地站起来拽着那个硕大的奖杯就冲着晏知期的方向砸了过去。虽然并不是纯金打造的奖杯,但是分量相当的足,砸在晏知期单薄的身躯上发出了沉重的声音。
晏知期倒退了两步,只是闷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奖杯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似乎是成了姜衡所有情感爆发的导火索,见晏知期没有说话,姜衡几乎是一瞬间就冲上去拽住了晏知期的衣领给了他一拳。
姜衡的那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肉上,晏知期的嘴角被咬破了皮,配着他惨败的脸色看上去格外的显眼。
姜衡显然是气急了,一边嘴里骂着脏话一边拽着晏知期的衣领剧烈地摇晃:“我草她妈的晏知期,这会儿了你就只有一句我错了?我错了有个屁用,这他妈的是三年,三年的合同!”
“可他妈不是我们刚来DK战队的时候试用期一年的合同!”
“你E神的三个字换我们打拼三年,可真他妈的值钱啊。”
姜衡的信息素是檀香的味道,浓厚,沉重。就像是他说的话一样宛如滔天的巨浪将晏知期吞噬,他的肩膀整个垮了下来,像是浑身的骄傲都彻底被姜衡的话给打败了,整个人踉跄着后退,最后跌坐在了地上。
晏知期打了抑制剂,脖子上也带着护颈带,所以即便是面对姜衡这个Alpha的信息素,也只是会有些腿软,没有什么其他的副作用。
但是这些都并不重要,骄傲如他,只是Omega的身份是完全没有办法束缚他的。可是试图飞翔的双翼如今捆上了沉重的枷锁,跌入了永无天日的泅河。晏知期双眼无神,坐在那里茫然无措。
书恒延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骄傲耀眼的人现在这样的模样,虽然有些晚,但他还是拉住了还在气头上的姜衡,拦在两个人的面前以免再打起来。
“姜衡,你消消气。”书恒延从背后架住他的肩膀将他整个人往后拖,总算是和晏知期拉开了一点距离。他是个Beta,所以并不会受到来自于Alpha的姜衡的信息素压制,由他从中调和是最简单,也是最方便的事情。
“消他妈的屁气!劳资压根就不生气!”姜衡说着,还气得直跺脚。
书恒延:“......”那你还挺傲娇啊。
不过姜衡既然这么说,也算是消气了大半。了解姜衡的人都知道,他是出了名的刀子嘴豆腐心。
“你说吧,接下来要怎么办?”姜衡沉默了半晌,突然开口问道。
晏知期愣了一下,掀起眼皮看他:“什么?”
姜衡盯着对方的脸,浅色的淤青和嘴角破皮的血迹都格外的醒目,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他的神经。他用手抹了一把脸,两手叉腰一字一顿地重复道:“我问你,接下来要怎么办?好在也只是三年的合同而已,又不是终身卖给那个神经病富二代了。”
说罢还相当气愤地扭头对书恒延说道:“还愣着干嘛,拿冰袋啊!你看看知期那张脸,明天还怎么见人!”
书恒延:而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可是即便书恒延这么想,但是也算是知道姜衡现在算是冷静了下来,虽然口头上不饶人,心里也算是原谅了晏知期。他连连答应,快步离开了训练室。
姜衡拽着晏知期的胳膊将他拉了起来,晏知期有一米七八,看上去和其他娇软漂亮的Omega并不相同,他是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如果不是晏知期公开自己的第二性别,恐怕不少人会觉得他是相当优质的Alpha。
可是姜衡头一次觉得原来晏知期其实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厉害,身体很轻,只是稍微用力就能将对方整个人拽了起来。腕骨也很细,一个手掌就可以完全拢住。
原来这个人是这么的瘦弱啊。
姜衡第一次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晏知期从姜衡那里要了一包烟,叼着一根在嘴边擦开了打火机点燃。他没吸两口,就夹在两指之间看着香烟被火星逐渐地吞噬燃烧着成为灰色的柱状灰尘。香烟的烟雾笔直地向上弥漫着,晏知期把自己整个人都埋在吞云吐雾的薄雾之中,两眼放空。
他两只脚踩在电竞椅的坐垫边缘,整个人蜷缩在上边,一动不动的。
“姜衡,”晏知期开口了,被尼古丁熏染过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颗粒感的声音就像是滑过丝绸的砂石一样,“我得求你帮我。”
姜衡靠在窗边,外边是DK战队基地外的用于装饰的亭台水榭。只是现在已经华灯初上,只能从旁边的路灯模糊的、昏黄的灯光下看得出一些并不太清楚的轮廓,像是晕染开的勾勒图,让所有的事物都看起来格外的不真切。
“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