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我鬼鬼祟祟、尾随主角
宋青尘直到现在,都没有太适应古人的阴间作息。
尤其是今日要上朝会。
宋青尘还在梦里骂贺渊的时候,春祥过来叩门。他隐约已听到了叩门声,奈何真是起不来床。
春祥叩门半晌不见回应,语气逐渐变得焦急:“王爷,王爷?寅时了……”
如果是平日,春祥这声音可以称得上徐徐入耳。只不过此时,这种声音却像一种催命符,来来回回在他耳边极其聒噪,催他去见阎王。
寅时?
你跟我说寅时?
才凌晨三点啊春大管家。
也许是真的急迫,宋青尘迟迟不起亦是有些反常。春祥没有得到宋青尘的允许,就推门进入卧房。跟着他的一个下仆开始掌灯,屋中倏地被灯火盈满,亮堂起来。接着婢女们鱼贯而入,端着水的,拿着衣物的,手中物件皆是不同。
等等,衣物?
也就是说,他今天是穿书以来,第一次穿朝服。
这是充满极大吸引力的一件事情。宋青尘费力地睁开两眼,往刚进来的婢女手里看过去——他们手上托着这样那样的配件,宋青尘认出来了,那必是朝服,还是明制的。
作者诚不欺我。
宋青尘眼中睡意全退下去,取而代之,是熠熠的目光。他翻身下床,正对上春祥写满关切的一张脸。
许是春祥觉出了怪异,他立在一旁,打量着宋青尘的神色。
这小竹马很敏锐。
于是宋青尘眯起眼,揉了揉太阳穴,对春祥淡然道:
“昨日梦魇,约是酒吃多了。”
春祥略一回想,也点点头:“王爷不胜酒力,想来晚间尚未休息好。不如叫人送一碗醒神汤来?”
小竹马果然很贴心,可是宋青尘现在没心思喝,他尽可能掩藏着自己的勃勃兴致,疏懒地抬起头:“不必了。下朝回来再歇息。洗漱更衣吧。”
真是太令他兴奋了。
原作者尤为喜爱明朝这段历史,所以服饰制式,许多都参考了明朝。宋青尘略一回想,除掉王爵不计,璟王在朝中任礼部左侍郎,约是正三品或从三品官职。
朝服当是贮丝罗纱绯红袍,三品文官绣孔雀补子。这件事着实让他很欢喜。
一时间,宋青尘的目光,在那几个婢子手中的物件上逡巡着。
春祥看了半晌,还是没忍住,试探性地问道:
“王爷,朝服可有异?”
宋青尘目光没有离开,含混道:“无异,酒未全醒,略有些头昏。”
这句话春祥倒是当真了,赶忙起来扶他。又过来一个有眼色的婢女,帮忙梳头擦脸。平日里私服,没这么多人进来伺候。约是今日正式些,一时间屋子里脚步声、撩水声夹杂着,端盆捧杯的来来往往,很是热闹。
宋青尘十足的期待。
当腰革也束好,婢女捧着文官黑纱展角幞头过来,完成最后一道步骤时,外边已隐约泛起微白的曦光了。
宋青尘脚上一对黑缎皂靴纤尘不染,他临出门,踱步到镜前自赏了一番。
一个极年轻恣意的官老爷赫然镜中,周身遍是朗逸之气。文官幞头下是一张明媚的脸孔,只是淡然一笑,便有千种风流。
制服控宋青尘穿书以来,这是头一回在起床后没有怒骂原著作者。
宋青尘迈着悠闲的步子往府门外走,许是心情尚可,加之宿醉未醒,便显得那张脸越发光润动人。
宋青尘的轿子一起,众人纷纷行礼,一句句的“恭送”。
早上侍衣的婢子悄悄扯了扯春祥的衣袖,怯生生道:“春祥哥,王爷今个……不大一样。”
春祥又岂会不知道,他淡淡道:“慎言。”
心中却在盘桓:王爷不是放下贺小侯爷了么?怎么昨天才见了一面,今天又这样了……相思害人。贺小侯爷也是做作,又要和人结交朋友,又要落个清白身。
“孽缘。”春祥叹了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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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王府的轿子停在距离皇城午门一里的地方。虽说在皇帝大哥眼下做事,受到了大哥的优待,与其他亲王皆是不同。
但宋青尘看得出来,原主毕竟不敢造次。距离皇城一里就下轿,与文武百官一同徒步进入皇城。
虽东方既白,但周遭尚且不算明亮,只能把人看个大约。
举目望过去,大部分官员皆显老态,大略一看,年岁几乎都是四十往上,须发霜白的也比比皆是。
这么说来,自己还是算年轻的?原主这年岁约有二十四五,与自己真实年龄差不多。却无妻妾,尚未成家。
难怪风评不好……
正胡思乱想间,远远见了一个年轻官员,身量高挑,俊朗无匹,步态带一种风发意气,在一众步行的官员中很是出挑。
也是一身绯红袍子,这是四品以上的官员,只是隔得有些远,背后补子并不能看清。于是宋青尘好奇的加快了脚步。
如此青年才俊,已官至四品大员。宋青尘有些想要上前结交一二。毕竟古时文盲率尚且很高,科举真不是一般人能考中的,此人能中两榜进士,必是人中龙凤。
真走近了,宋青尘才看清楚,这人背上的补子绣了狮子。幞头制式也与自己的略有不同。
武官?
如果作者设定没错,文官绣飞鸟,武官绣走兽。
这也是个一品或二品大员了,武官还有如此青年才俊?宋青尘暗中惊叹,不知不觉中已经在丈远距离尾随了一路。
直到自己的袖摆被人扯了一下,他才回神。一抬头,是小江大人那张灿烂的脸孔。
这是礼部郎中江逸之。
“宋大人今日精神奕奕,有什么好事发生?”他低声调侃。
江逸之与宋青尘同在礼部的公衙办公,两人很是熟稔。江逸之算是个世家子弟,喜欢结交名士朋友,博文广识。虽然年轻,却是个官场老油条,其父奉天府尹。平时都亲昵称宋青尘为“宋大人”,两人年龄相仿,便让宋青尘生出许多亲切感。
宋青尘赦然一笑,低声回。“昨日去赴老师的海棠宴,吃了些酒。”
附近人们的交谈声都压得很低,宋青尘也不觉拘束起来。
江逸之一扯嘴角,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你一路跟着贺大人干什么?昨天一天,还没看够?”
宋青尘闻言猛然驻足,“贺……大人?”他当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所以,前面这个被他鬼鬼祟祟、尾随了一路的年轻武官,该不会是……
“贺大人——!”身后远处,一个年轻又亢奋的声音响起,像是在与熟人打招呼。
宋青尘黑着脸,极其不愿意,但还是抬眼确认了一下。
身前这人循声回头。
果然,还是那张英毅淡漠的脸,被官袍衬得一丝不苟,别有一种俊逸风姿。
起先他没有任何表情,但在看到宋青尘那一刻,便立即露出一个玩世不恭的笑。
……
四目相对,皆是无言。
宋青尘当场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