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梦境
清晨的天蒙蒙亮,窗户是大开着的,风直挺挺的往里灌。正是秋天的雨后,空气潮闷,湿雾铺天盖地往人心上压,留下氤氲湿痕。
屋子里静谧无声,年轻男人陷在柔软如云朵的被子里,似乎是正与泥泞般的梦境搏斗,身形控制不住的抽搐蜷缩起来,额边大片瓷白的肌肤被冷汗浸湿,衬着墨黑的发,在鲜明的色彩对比中显出惊心动魄的艳丽。
没有尽头的深渊,数不清的黑色触手,耳边呼呼刮过的大风与时不时响起的桀桀怪笑——这些都不足以令人恐惧,因为梦中人非常清醒的认知到自己所处何地,周围的一切都是虚幻的,缥缈的,无需当真的——一场梦境而已,谁会真的在意呢?
但下一秒,一切感官都变得无比真实起来,鼻间闻到的淡淡霉气,明明睁大了眼睛却什么都看不到的无助惊慌,整个人像是浮在了半空中,无着无落,双手双腿都被锁链禁锢住,想挣扎而不得。
直到他喘着粗气几乎要被惊吓的晕厥过去时,忽然有一双手顺着他的脚踝缓慢而暧昧的摩挲了上来,肌肤亲密相贴,那触感太过鲜明浓烈,他浑身发冷,湿透,不能自抑的颤抖,牙齿铮铮打战,涕泪横流,狼狈不堪。
“放过我……”他胆怯求饶,“求求你,放过我……”
那声音还有些稚嫩低弱,啜泣时想必是最惹人怜爱的,奈何那双手的主人丝毫不为所动,反而更加放肆的向上游移,嗓音是叹息似的笑:“阿行,我怎么舍得放过你呢?”
毒蛇般的气息拂过耳畔,激起一片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令人战栗。男人残忍而又昳丽,带着不为人知的贪和欲将他狠狠向下一拽,金色锁链哗啦作响,银铃般的声音清脆悦耳却也充满罪恶,有一只狞笑着的恶魔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森森獠牙,急待着将自己狩到的猎物吞吃入腹——
“哗啦啦啦啦啦——”桌子上的大理石电子时钟泛着冷冷的光,数字不断变换,在到达整点时大声吵嚷起来,聒噪而烦人,但也效果极佳的将噩梦中挣扎的人惊醒。
祁行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胸膛剧烈起伏,心跳震耳欲聋,后背冷汗涔涔,整个人像是被从水里刚捞出来似的,湿淋淋的像个貌美的水鬼,能够在无声无息之间夺人性命,还是让人心甘情愿的那种。
他向后捋了一把汗湿的头发,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脸上流露出一点无措的表情,抿唇的样子有种单薄荏苒的可怜样儿,不由自主的惹人怜惜。
他已经有太长时间没有做过噩梦了,更别提这种被吓得哆哆嗦嗦的梦境,太过荒谬也太过……丢人。
祁行重重的呼了一口气,暗自平复着凌乱的呼吸。然后按灭闹钟,下床洗漱。
壁灯自头顶上洒下一片冷淡的灯光,照在祁行惨白的脸上,祁行的心仍然在剧烈的怦怦跳着。他撑着洗手台,低头看着自己在水里的倒影,里面的青年五官生的极好,眉眼秀丽俊俏,只是睫毛上的水珠不断往下掉落,乍一看上去倒像是……哭了似的。
——
祁行工作的公司坐落在市中心,也是写字楼的中心地带。周围繁华自不必说。巨大的LED屏幕不断变换着宣传片,建筑高档却并不喧嚷,是无数年轻人梦寐以求的工作地点。
祁行靠在墙上等电梯,许望叼了根烟,一条胳膊搭上祁行的肩,笑的痞气,“兄弟,昨天晚上去跟哪个美女浪了?一副被榨干了精气的样子。”
祁行瞥他一眼,没答话,反而道:“公司不许抽烟。”
许望神情一僵,正想说什么,祁行已经把头扭了回去,淡淡道:“会罚款。”
许望:“……”
他“啧”了一声,把烟头按灭在一旁的烟灰缸里:“我不抽了,这总行了吧。”
许望跟祁行是刚进公司就在一处共事的难兄难弟,平时在工作上倒也处的来,只是性子截然相反。
许望是个家里有矿的富二代,天生风流多情,经常迟到早退,最喜欢在酒吧里醉生梦死。而祁行则极其自律,兢兢业业,简直是个无欲无求的工作狂,两人搭伙,许望时常觉得自己要被祁行近乎强迫症的性格给逼疯。
电梯门开了,里面站了不少人,两个人走进去,都是腰细腿长的身材,看起来非常赏心悦目。
身后有几个文员小妹在窃窃私语:“唉唉,听说没,咱们刘经理马上要退休了,总部那边抽调了一个人过来接任,咱们要有新上司了!”
“真的假的,不会是造谣吧?”
“老刘办公室都清空了,你说是真是假?听说新上司是个大帅哥,咱们可有眼福了!”
这些话被祁行尽数听入耳中,神情却没有丝毫变化。许望倒是听得稀奇,心想终于有点新鲜事儿了,也不知道新上司究竟怎么样。
而他的疑惑很快就被解答了,因为刚在工位上坐下,老刘就领着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令众人大跌眼镜的是,一向眼高于顶,给个正眼都仿佛是施舍的老刘在这个男人面前点头哈腰,满脸陪笑,简直像条见了主人就摇头摆尾的哈巴狗一样,奴相毕现。
“老刘今天怎么这么反常,尾巴都要摇到天上去了。”绰号“方辣子”的方丽小声嗤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新上司是他爹呢。”
碍于老刘过往太过引起公愤的嚣张作风,对于方丽说的这句话,办公室里不仅没人反驳,还一片小声附和之声。最后还是祁行说了句:“行了,他们进来了。”说话的声音才慢慢的小了下去。
祁行目光平淡无波的看向门边,在触及一个高大身影时瞳孔剧烈收缩,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里,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痛似的,没有丝毫反应。
男人站在门边,身形颀长,宽肩窄腰,眉目精致邪肆,看上去有几分痞气不羁。大概是因为家世太过优越,导致他看人时似乎总是带着几分盛气凌人,却也没人敢妄言什么。
“大家都把手头的工作停一下啊,我来介绍一下咱们部门新来的祁经理,我走了之后就由他来带领你们,你们一定要多多配合祁经理,争取把年底的业绩再搞上去一番!”
老刘说话的时候满脸堆笑,满是皱纹的脸几乎笑成了一朵菊花。很有一番煽动人心的效果,大家无论心里怎么想,表面上还是要给足面子。
鼓掌欢迎之后,面容英俊至极的男人眸光不着痕迹的定在某一处,然后很快转开,唇边含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嗓音低沉磁性:“大家好,我是祁劭,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希望能够相处愉快。”